第157章 曹家的氣數盡了
作者:秦晾晾      更新:2022-02-27 14:23      字數:4282
  “叛……叛臣遺孤?”

  弘王聽曹燮洋洋灑灑的說完,整個人渾然一僵,直嚇得腿腳一軟,身子好懸跌坐下去,趕緊扶住桌邊,緩緩的落下屁股,嘴唇也白了,也抖了。

  又轟的站起身來,往前兩步抓住曹燮,確認道:“世伯不曾玩笑?”

  曹燮鬆開他的手,冷著臉一副嚴肅的樣子:“殿下這叫什麽話,這麽大的事情我如何開得了玩笑,這可是……”在脖頸間比劃了一下,“可是掉腦袋的事情,虧得韓家知道這個事情還替她隱瞞著,真是好大的膽子。”

  弘王像是被嚇蒙了,再次坐下來,才說道:“我竟不知……一向看著和善的端午姐姐竟然是這樣的出身……那……那如何不告訴父皇?世伯竟然也知道這件事情,就應該奏請父皇,將這件事說出來。”

  “哎。”

  誰知道曹燮煞有介事的歎了口氣,一拍大腿,做長籲短歎的樣子:“我們曹家哪裏比得過人家韓家,那可是親王的後裔,我們就算再如何,也是這些主子們的奴才罷了,加之太後偏疼韓來,也連帶著對宋端好,我們又哪裏敢去掃老太太的興致,更何況,就算是說了,與我們又有什麽好處,總歸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罷了。”

  又假模假樣的提醒弘王道:“今日殿下聽了這事,就當是一個笑話吧,都是二十多年前的陳年舊事了,再翻出來又有什麽意義呢,當初……高穎遺作的事情脫出來,唐氏一家鬧得沸沸揚揚,終究是散了個世家,怪唬人,這遺孤身份可要比那個大多了,可不敢胡亂說出。”

  “到底是世伯心腸好啊。”

  弘王長長的歎了口氣,讚許道:“旁人若是得知了這個,指不定如何使權作祟,罷了罷了,這樣危險的人物,我日後是得遠著些才行。”

  曹燮見此,心頭得意,又聽弘王自己在那裏咕咕噥噥的說道:“還以為是什麽仙子姐姐,原來是來索我命的,我現在本就不順利,要是被人知道我和罪臣遺孤來往的這麽密切,再奏上我一本,那真是大禍臨頭了。”

  曹燮點了點頭:“現在知道也不晚,以後注意著就是了,您現在是陛下膝下唯一的孩子,就算是天大的錯都不算錯,殿下要記得自己的身份。”

  “也得多虧世伯提醒,才叫我免得落入泥潭。”

  弘王站起身來,深深揖禮。

  曹燮這回沒有急著扶他起來,而是自若泰然的接受了這個禮,隨後才不緊不慢的站起身來,說道:“殿下客氣了。”

  弘王想了想,又說了些感謝的話,這才轉身要走,隻是沒出門,瞧見剛才出去的下人戴上一個老頭兒來,那人骨瘦如柴,像是要折斷了,瞧見弘王這穿的極好的人物也沒反應,像是殫精過了度,有些駭人的狀態。

  “這是?”

  弘王不解的看著這老頭兒,問道:“世伯,這是?”

  曹燮往前趕了幾步,解釋道:“殿下,這就是我方才和你說的那個玉佩匠子,幸而是被我們曹家拿住了,不叫他出去胡說,要是落在別人手裏可就毀了,殿下見了隻當沒見,老臣送殿下出門去吧。”

  弘王一邊點頭,一邊看了那老頭兒好幾眼,這才出去了。

  曹燮回屋去,重新坐了下來,摩挲著掌心下的木椅子,笑嗬嗬的閉上了眼睛,什麽暗藏奸詐的頑皮小子,就是個空心蘿卜,不經嚇唬。

  想來也是,半大小子,沒有伸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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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

  曹琦回來後,聽院裏的丫頭說起來,霍然回頭,素來臉上沒個實打實表情的人怒目而視,一把拉住那丫頭的手臂,質問道:“你說……今天父親見了弘王!何時!都說了什麽!你可知道!”

  丫頭被曹琦掐的手臂生疼,臉上發紅,眼角抹淚,哽咽著說道:“姑娘……老爺不許人進正房,隻知道人是來了,若是說了什麽,奴也不知,姑娘隻管去問老爺就是了,奴……奴是真不知道啊。”

  曹琦知道多說無益,鬆開了手,叫她先出去,坐在椅子上,想了想又不是這麽回事,猛地站了起來,說道:“十四!”

  那人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她身後。

  曹琦眯了眯眼睛,一時間竟忘了自己叫十四來是為了什麽了,長長的舒了口氣,讓自己盡可能的冷靜下來,說道:“你身上的傷怎麽樣了?”

  “主子是說上次祁山大典落下的傷?”

  十四問。

  曹琦點了點頭。

  十四立刻說道:“已經全好了,主子放心,您想叫十四去殺誰?”

  曹琦聞言,嗬嗬一笑,轉過身來看著那張還沒有看習慣的臉,陰陽怪氣的說道:“你怎麽知道我叫你來是想讓你殺人?”

  十四沒說話,低著頭,經聽吩咐。

  曹琦又是一笑,先不說殺別人,她現在最想殺得其實是曹燮,伸手狠狠的攥上了一攥,直說道:“你去一趟將軍府。”

  十四了然,已經知道了人選,剛要起身的時候,微微皺眉,又道:“主子……您真的決定好了?今日十四去了,可就沒有失手的事情了。”

  曹琦沒說話。

  十四還沒有動作,這不是他一貫的脾氣。

  曹琦瞥眼,也覺得奇怪,淡淡道:“怎麽?你是覺得我這樣做不好?還是說我處理不了這個爛攤子?”

  “十四知道主子的能耐。”

  十四遲疑著說道。

  “那你告訴我,我現在該怎麽辦?”

  曹琦忽然笑嗬嗬的說道,隻是她嘴角咧著,眼底卻冷冰冰的,十四心裏陡然一驚,不知道曹琦這話何意,不過他跟了曹琦這麽多年,這人的心思他不說十分也知八分,曹琦慌了,曹琦這回真的慌了,所以他才遲遲未動。

  “主子……”

  “你告訴我!我該怎麽辦!”

  曹琦臉色突變,上前一把攥住十四的領子,嗬斥道:“曹燮這個蠢貨!他必定是將宋端身世的事情告訴弘王了!慘了……慘了!這是我們最後的把柄了!”深吸一口氣,強壓住自己的情緒,“現在也沒了!沒了!弘王根本不是我們想的那樣單純!他是個狡詐的人!況且宋端身世的事情,本來隻有我和太後知道,弘王知道了原不打緊,可是弘王……不是單純地。”

  曹琦越說聲音越小,心裏也混亂如麻,最後的把柄也沒了,弘王那樣的向著宋端,這一次保不齊出什麽事,那日和自己說什麽仙子姐姐的話,明擺著是告誡自己不要起歪心,不要動宋端,太後既然知道宋端身世的事,弘王心思不單純,隻怕也是知道,萬一維護那人,怕是要毀了曹家,如今隻能兵行險招,逼死宋端,毀了韓來,叫太後隻能選他們曹家了。

  從前不也是這樣嗎,隻能老戲新唱,再來這一遭了。

  “去吧。”

  曹琦跌坐在椅子上,沒想到自己辛苦了這麽多年,這麽多的籌謀,終究是毀在了這一家子的蠢鈍之上,忽而哈哈大笑起來,有些癲狂的樣子,十四心痛難忍,又聽曹琦尖利的嘶喊道:“還不快去!快去!”

  十四領命,越深離開。

  曹琦伸手捂住自己的臉頰,冰涼的指腹劃過臉上的每一寸肌膚,企圖讓自己變得清醒一些,剛想伸手去拿旁邊的茶,忽聽外麵曹行的喊聲:“長姐!長姐不好了!出事了長姐!”

  曹琦的手一抖,將那茶杯撥到地上,哢嚓一聲清脆的響動,在這死寂的屋裏顯得異常突兀,她麵無表情的看著那人進來,冷寫道:“怎麽了?”

  曹行臉色慘白,扶著門框,說道:“那個老頭兒……”

  “死了是吧。”

  曹琦懶散的接過話來。

  曹行一愣,以為曹琦是提前知道了,立刻點了點頭,說道:“脖子被人活生生的割斷了,隻怕是個高手,特地來滅口的。”拉過曹琦,“會不會是韓家的人?還是太後!除了他們還能有誰!”

  曹琦心中有數,隨著這人去了後院的柴房,那裏已經將人都攆出去了,隻剩下倒在草垛子上的那具屍體,血流成河,喉管被人割開,露著白骨。

  曹燮聞聽此事也焦急的趕了過來,瞧見這一幕,登時老眼昏花險些死過去,這個老頭兒是曹家的保命符,如今竟然成了催命符了。

  “是誰!到底是誰!”

  曹燮歇斯底裏的喊道。

  曹琦緩緩的轉過身來,一臉平靜的看著曹燮,那人一愣,霎時間反應過來,臉上的血色如海水退潮般下去,不敢置信的後退一步,指著那具橫著的屍體說道:“難不成是……是弘王?”

  曹琦沒有說話,對於曹燮,她已經無語了。

  “他怎麽會出手?必定是太後!”

  曹燮還是死咬著口不肯鬆,亦或者他心裏已經信了,卻不願意承認,都是胡說八道,都是假的,他怒吼一聲,直接一拳砸在了門框上。

  那上頭還有入秋堆著的樹葉,這一拳下去,登時下了一場枯葉雨,那略帶鋒利的葉子邊兒劃在曹琦的臉上,有些刺痛,微微閉眼,說道:“沒了這個老頭兒,誰還能作證宋端的身份,這把柄本就不是獨一份兒的,這下好了,手裏最後的保命也丟了,現在這個世上除了宋端他們自己,就隻剩下太後了,捏著這個獨一無二的短處,韓家和宋端豈非更受用了,有這樣好用的人,何須再考慮咱們曹家一二。”

  曹行聽完這一遭,大抵明白過來,看著曹燮,痛心疾首的說道:“父親……父親您糊塗啊!大姐早就告訴過您,弘王不是那麽簡單的人,她看人素來如鬼神一般精準,您怎麽就不信呢!”

  又賭氣不過,說道:“看來曹家叫大姐管著正是對的,如今豈非都要折在父親的手裏了!”

  即便曹行這麽說,曹燮也不惱怒了,隻看著曹琦,希望這個女兒還沒有完全放棄這個家族,低微道:“小琦,事到如今,你還能想個法子?”

  “我讓十四去殺了宋端。”

  曹琦平心靜氣的說道。

  “什麽?”

  曹行不可思議的說道:“這……”

  “眼下隻有這一個法子了,殺了宋端,沒了這人,弘王也不會再和韓家親近了,太後也必定撤手,再脫出身世的事情,就算沒有實質的證據,還有那枚玉佩在手裏,但凡叫聖人起了疑心,就是韓家受苦之日,朝上不是還有那些老臣在叫囂嗎?到時候和太後對談,不必留用咱們曹家,隻消饒過此劫,咱們日後再不生事,隻做一個平官兒,還有出路。”

  曹琦說著,背過眾人看著那柴房裏的屍體,沉呼了口氣。

  曹燮聽她說完,稍微舒了口氣,總算還有得救,想再說什麽,實在是有些筋疲力盡了,沒想到自己居然釀成了如此大錯,看了看女兒的背影,一陣極度的愧疚湧上心頭,像是掉入冰窟裏,將他活生生的吞了下來。

  罷了,曹燮轉過身去,離開了這個院子。

  但是曹行仍舊不放心,不到半年,曹家變故如此之巨,他身為長子卻不能分憂,全家上下隻靠著曹琦一個人拿主意,明明挺好的事,又叫父親給一通亂攪和,想了想,安撫道:“長姐放心,姨娘的靈位已經請回來了,不日就去廟裏供上,父親給了平妻的位置,可以擺在高處了。”

  曹琦沒說話,隻是輕輕的應了一聲,忽而又道:“也好,到時候都死了,還能陪著阿娘一起在地下,不叫人沒了,還兩處分別著骨肉之痛。”

  曹行聽這話,心裏暗暗吃驚,這語氣和話頭都有些不對,難不成曹琦剛才的話是騙人的,現在的情況根本不能挽回了?

  “長姐?”

  曹行說著,往前兩步去看曹琦的臉色,這一看不要緊,登時渾然一愣,這笑麵閻羅的麵上竟然有淚痕,狹長的眼角凝聚著那一滴碩大的水珠,咻的一下落在地上,啪嗒著摔成兩半,像是水晶碗一樣。

  “長姐……”

  曹行不安到了頂點,忙問道:“你怎麽了?還是說……”

  “曹行。”

  曹琦目不斜視,血紅的眼睛裏麵滿是不甘。

  “曹家氣數盡了。”

  曹行聽這話,撲通一下跌坐在地上。

  曹琦忽而再次仰天長笑,淒厲的聲音響徹院子的每一個角落。

  為什麽會如此。

  宋端不爭偏有人為她爭,自己爭了一世,到頭來被輕易奪去。

  隻怕是,怕什麽來什麽,求什麽沒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