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太後的想法
作者:秦晾晾      更新:2022-02-08 16:16      字數:4292
  “韓來你什麽意思!”

  上閣裏,杜薄大聲的吼道:“你提議讓聖人要修繕一個蹴鞠場,你讓我掏錢!你怎麽想的!”

  韓來跑馬累得很,正在用濕毛巾擦著臉上的汗,說道:“我這是在禦前給你長臉,你怎麽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呢。”

  “誰狗,我看你才是癩皮狗。”

  杜薄氣的頭頂冒煙,剛才韓來從宮裏出來,氣喘籲籲的,張口就讓自己拿出十幾萬兩銀子在皇城南邊弄一個蹴鞠的場地,說是以後給聖人和這些伴駕的文客們用。

  修場地這種雞肋行為也就算了,居然還讓自己掏錢。

  他韓來自己怎麽不掏錢。

  誰不知道將軍府副的流油,隻怕穿的褻褲都是金子做的。

  “我沒錢。”

  杜薄氣不打一處來的說道。

  韓來將毛巾放在一旁,頗有些正經的說道:“你沒錢?你可是靖安城的有名富戶,你所在的那條街,沒幾個不是你的宅子的吧。”

  “我那是……”

  一陣恐懼湧上心頭,無數不好的回憶也席卷而來,杜薄有些不自然的說道:“我那還不是為了我夫人,她不愛出門,但是也總不能在一處憋著啊,我買那麽多房子……就是想讓她多走動走動。”

  “把怕被打說的這麽冠冕堂皇,你杜薄是第一個。”韓來拿起茶杯來呷了一口,似乎是六分燙了,微微皺眉,自己平日裏都是喝八分燙的,無奈的放下,想著宋端平日裏伺候該有多周到。

  她不在,自己連一口舒心的茶水都喝不到。

  有點兒想宋端了。

  看著韓來那若有所思的樣子,杜薄以為這人還在尋思怎麽讓自己掏錢呢,便道:“我是一分錢沒有,不然你把我賣進人伢所吧,我這樣好的模樣,保不齊能給你換來一個蹴鞠場。”

  韓來這會兒滿腦子都是宋端,對於他的話也是左耳進右耳出,起身看著他說道:“反正,辦法我是給你放在這裏了,你用不用是你的事情,反正我和聖人提過之後,他很是高興,對於你慷慨解囊的行為也表示了肯定,也同意了修繕蹴鞠場,保不齊這是在給你台階下。”

  杜薄瞥眼:“什麽台階下,難不成我掏了錢後,他還能解了我的停職,讓我繼續回鸞台上職嗎?”

  他說完,自己也有些醍醐,煞有介事的直了直身子。

  是了。

  這擺明是給自己討好的機會,也是便向的讓自己表現,聖人那樣一個愛麵子的人,若是被人知道,自己給他修繕了一個蹴鞠場,保不齊還真能讓自己重新任職。

  這樣一想,他頗有些信賴的看向韓來。

  隻是這樣的眼神,讓韓來以為他仍舊一毛不拔,索性道:“總而言之,被停職的是你也不是我。”擦了擦手,“我先回去了。”

  見杜薄還在那裏思忖,韓來忽然發了脾氣,一把奪過杜薄手裏麵的茶杯,指著他說道:“不是我說你,太小氣,真小氣,你說你們家裏有多少銀子,你這一輩子吃的完嗎,我告訴你,銀子不花,那就不是銀子,到時候走的時候就兩塊板兒。”

  杜薄神色有些呆愣。

  甚少見到韓來動怒呢。

  “我是好心,幫你花一花,況且這銀子又不是花在了刀背上,是花在了刀刃上,你用十幾萬兩銀子買一個光明的前途,何樂而不為呢。”韓來繼續道,“況且,那多少人想找機會賣官鬻爵,你就知足吧你。”

  說罷,拂袖離開。

  杜薄聽著那關門的聲音,猛地回身,氣急上來。

  “合著花的又不是你的錢!”

  門外的韓來聽到,麵無表情,一言不發。

  殿中的一行人紛紛瞥眼過來,不敢多看,這人自打被降職成為散騎常侍之後,脾氣比天大,這和杜薄不知道怎麽又吵起來了。

  “看什麽,還不快做事!”

  韓來厲斥。

  眾人連忙低下頭去,殿裏登時響起飛速翻書的聲音。

  可歎這崔秉直因病致仕了,韓來沒了出氣包。

  “常侍。”

  有下屬來報:“太後讓您去一趟九華宮。”

  韓來微微蹙眉:“有說什麽事嗎?”

  “沒有。”那人答道,“車馬已經給您備好了,若是不早些過去的話,怕是會錯過宮門下鑰的時間。”

  韓來點頭,這才離開。

  而上閣裏的那人數著手指,算著自己還有多少錢,可是算了好幾遍十根手指頭都不夠用,索性攥成拳頭。

  不就是十幾萬兩銀子嗎。

  少買點兒名人字畫就有了,索性羅衣也不喜歡那東西,總說那些掛在牆上的鬼畫符嚇人唬道的,叫自己拿走。

  掏錢就掏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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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年啊,嚐嚐這個。”

  太後揮手,梁吉將一盤冰鎮好的梨子端過來,是整個的,他拿在手裏左右看了看,看著那光滑的表皮,有些不知道怎麽下嘴。

  “看來常侍平日裏被伺候慣了,沒吃過這整個的梨子。”梁吉在旁邊故意逗笑道。

  太後好奇,梁吉這才道:“太後不知,素日裏韓常侍吃的一切吃食都是宋端親手準備的。”看向韓來,一臉促狹,“隻怕常侍多年來就沒見過帶皮的橘子,囫圇個的梨子,是不是?”

  韓來臉上一閃笑意,仿佛是回憶起那些平淡又悠閑的時光,嘴角雖然是勾起來的,卻像是掛著愁。

  若是能回到從前該多好啊。

  從前……

  “從前老三最喜歡吃凍梨了。”

  太後突然道。

  韓來聞言抬頭,太後拿著一個梨子在手裏,仔細端詳著,口中也念念有詞的說道:“從小就是,也怪他年紀小牙口好,哀家是不行了,也就看看解解眼饞。”將梨子放回盤子裏,“這一批凍梨,本來是想都給老三的,哪成想……出了這麽一檔子事。”

  韓來不解,太後為什麽又提起這件事情。

  川王都過身一個月了。

  鬧得最激烈的時候她不言不語,事情的風波過去了,才又說起來。

  今日突然把自己叫過來,怕是另有目的。

  隻是他現在已經接受了現實,沒有那麽衝動了,遂道:“三殿下生前的確愛好這一口,我和杜薄是吃不了,太涼了,杜薄更是,吃上一口都會拉肚子。”

  太後嗬嗬一笑,揮手叫梁吉離開。

  那人將盤子放下,行禮離去。

  這是要和自己說了嗎?

  韓來看著梁吉的背影,忽聽太後說道:“老二就不喜歡吃凍梨。”

  韓來回頭,太後又道:“老二喜歡吃橘子。”

  匡王嗎?

  太後一向不喜歡這個孫子,說起他做什麽,總不能是順口吧。

  “這……就不知了。”韓來也實話實說道,“我和元白一向交好,二殿下……望塵莫及。”

  望塵莫及?

  太後先是一愣,隨後被這個詞給逗得哈哈直笑,拍著腿說道:“你心裏分明是覺得匡王淺薄鄙夷,千年啊,你說話不由心。”

  韓來眼睛咕嚕一轉,他也是自小長在太後膝下的,所以在她麵前也是多用‘我’這個稱謂,看太後揭穿自己,也不覺得訕,索性道:“太後您可知道,我若不這樣說,隻怕也會掉腦袋。”

  太後了然,笑的隱晦:“滑頭。”

  韓來嘻嘻一笑。

  “隻可惜。”太後話鋒一轉,“哀家沒有多餘的橘子留給老二。”長唏噓一聲又道,“聖人愛吃梨子,所以往年來,宮裏的一眾水果裏,梨子是最多的,橘子倒是不多見。”

  話裏有話。

  韓來聽得明白,這是想告訴自己,在聖人的心裏,匡王的地位遠遠不及過身的川王,他微微垂眸,思忖著太後的用意。

  可最關鍵的一點,川王已經死了。

  人死不能複生,聖人總不能立一具屍體做太子吧。

  “子肖父。”韓來隻能說道,“川王是像極了聖人。”

  “瞧你說的,這做兒子的,哪兒有不像親爹的。”太後淡淡的笑,“就算是那個小的,也一樣。”

  此言一出,韓來登時豁然開朗,再看太後,那靜默笑容的背後,似乎隱藏著千言萬語,但他何其機警,那些話……他猜得出來。

  “太後!”

  梁吉在外頭通傳:“那丫頭帶回來了!”

  太後瞥眼,揚聲道:“帶進來。”又對韓來道,“千年啊,你先回去吧,哀家給宋端準備了一些補藥,你順便帶回去給她。”

  “謝過太後。”

  韓來起身行禮,轉身離開。

  隻是人剛出了院子,瞧見麵前的人,驀然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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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端端的!上我們這裏要什麽人!”

  蘇合站在府門前,對峙著那個陌生男子,他的身後還帶著幾名家丁,裝腔作勢的,在人前大吵大鬧,不成樣子。

  “我小妹呢!”

  羅慶傑口口聲聲的質問道:“她不是在你們府上嗎?都已經好幾天沒有音訊了,當初是你們讓入府伺候的,她這時候不見了,我不跟你們將軍府要人,還能去哪兒!”

  “羅清逸去哪兒我們哪兒知道,再者說了,腿長在她的身上,我們還能拴著她不成?”蘇合氣勢洶洶。

  素問在旁邊看著,有些佩服。

  假話都能說的這麽真。

  還如此言之鑿鑿,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我去上禦司和遙監殿都問過了,她都好幾天沒有上職了。”羅慶傑指著蘇合的鼻子尖兒,“識相的,趕緊把我小妹交出來,否則……”

  他沒等說完,蘇合上前就推了他一把,羅慶傑一個踉蹌,險些在門檻處扳倒,他將將站穩,又驚又氣的看著那人。

  “你少在這裏耍威風!這裏可是官府!”

  蘇合氣勢不減:“更何況,你是什麽身份,你配進我們將軍府的院子嗎?”

  羅慶傑還想爭辯,忽然遠處駛來一輛馬車,是韓來回來了。

  素問鬆了口氣,而那人下了馬車後,瞧見這一幕,韓來自然認識羅慶傑,上下打量了他一陣,麵色冷淡。

  羅慶傑被他這高寡的氣勢弄得一愣,心說這個比自己還高上半頭的人就是韓來,比起剛才在素問兩人麵前的盛氣淩人,他此刻倒是謹慎了許多,畢竟這人被降職了,仍舊是三品官。

  “羅清逸在太後的九華宮裏,羅公子不放心嗎?”

  韓來張口便道。

  他這麽一說,素問和蘇合也愣住了。

  什麽?

  人不是在後院柴房嗎?

  怎麽又跑到太後的九華宮裏去了?

  羅慶傑很明顯不信,又不敢發脾氣,隻是道:“胡說八道!”

  “胡說八道?”

  韓來冷笑一聲,說道:“我剛從九華宮回來,羅清逸人現在就在太後的宮裏,太後說了,這丫頭機靈能幹,想留在身邊伺候,怎麽?羅家難道連太後的麵子也不給了嗎?”

  韓來這高帽子扣的,羅慶傑無話可說,隻得咬牙道:“當然不敢,太後老人家能看上小妹,是小妹的福氣。”

  “這樣的福氣,總不能就你一個人知道吧。”韓來話中趕客。

  羅慶傑這才看了看,拱手離開。

  “公子。”

  素問看著韓來往府裏走,忙道:“姑娘在書房。”

  韓來往懷閣走的腳步一頓,轉了個方向,這人又上書房做什麽去了,都讓她好好養著身上的傷了。

  真是不聽話。

  書房的門推開,宋端轉頭過來,瞧見韓來開懷一笑:“你回來了。”

  彼時已經是傍晚了,夕陽投進來像是紅色的紗帛,籠罩在宋端消瘦的身子上,韓來看著很是心疼,這才幾天啊,就瘦了這麽多下去。

  宋端被他輕輕抱住,也伸出手摟住他,說道:“怎麽了?”

  說到這個,韓來才鬆開他,眼神嚴肅,沉思道:“看來……太後是站在咱們這邊兒了。”

  宋端莫名其妙,她並不知道韓來和太後見過麵,還說過話了,歪著腦袋看著他,問道:“怎麽?你今天去九華宮了?”

  韓來點了點頭,扶著她坐下,自己拄著書案的邊緣,意味深長的說道:“看來太後也很不滿意匡王做這大趙國的儲君。”

  宋端何等聰明,左右想了想,忽然腦海中閃過一個人,和一個拗口的地名來,她想著,不由得看向韓來。

  兩人朝夕相處多年,一個眼神便深知對方的心意。

  韓來認真的點了點頭。

  宋端這才低下頭去,看著自己胳膊上的紗布,將自己心中所想的緩緩呢喃出來:“隆延行宮,九殿下?”

  韓來也接過話茬,神色冰冷:“趙元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