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隻剩下你一個人(六千)
作者:秦晾晾      更新:2022-02-08 16:15      字數:6437
  撲通一聲,韓來被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偏殿的地磚又冷又硬,膝蓋接觸之上似乎盡數碎裂,他痛嘶一聲,也沒有起身的力氣了。

  “郎君好生休息吧。”

  銀龍衛的侍衛說了一嘴,剛要將門合上,傳來一道年邁且急切的聲音。

  “等一下等一下。”

  是左內監小跑了過來,他看了一眼那兩個侍衛,說道:“二位先出去吧,等下我來鎖這道門就是了。”

  那侍衛還有些不放心,但左內監是聖人的貼身內侍,隻得道:“那就有勞內監了。”

  說罷,還回頭多看了韓來一眼,這人此刻羸弱的很,若是想跑出去的話,也很容易就能控製住了,遂和同伴離開。

  “郎君那。”

  門合上,左內監大鬆一口氣,連忙過去查看躺著的韓來,這年老的人扶著一個半殘的緩緩坐起來,關切道:“郎君您怎麽樣了?”

  韓來一把抓住他,急切道:“聖人呢?我要麵聖!”

  左內監臉上一閃為難,略微鬆開她的手:“郎君啊,聖人他……”

  韓來再次攥住他的手,仿佛抓著一根救命稻草般。

  “左內監,元白是枉死的,是曹家人做的手腳。”他咳嗽兩聲,單薄的身軀要被震碎,“張炳文合謀構陷,他們要把元白踩進泥裏……”

  “哎呦我的郎君啊。”

  左內監嚇得臉都白了,規矩體統也顧不上了,伸手去捂他的嘴。

  “您的這些話要說,也要等著聖人肯見您的時候再說啊,您現在說給老奴聽,不是要了老奴的命嗎?”

  他言辭懇切,韓來見此,雖然捉急卻還是保持著理智,狠狠的咬牙。

  左內監好歹也是看著川王和韓來長大的,知道這兩人情同手足,當前者的死訊傳來的時候,他還跌了老大一個跟頭。

  隻是韓來提到曹家。

  聖人昨日也提到了曹家。

  左內監心力交瘁,當年高穎之亂,聖人被韓綏和曹燮勤駕,他這麽多年一直防著韓綏,卻不曾想,真正有不臣之心的人卻是曹燮。

  一朝看錯,竟然釀成今日大禍。

  聖人也老的厲害。

  “郎君放心吧,老奴會再勸一勸陛下的。”

  左內監雖然這麽說,心裏卻不打算這麽做,如今說什麽都是錯。

  韓來何嚐不明白,搖了搖頭,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左內監無奈的歎了口氣,這才起身開門,沒想到那兩個銀龍衛的侍衛還沒有走,而是道:“韓郎君,禦前言行有失,聖人的意思是關六個時辰。”

  左內監皺眉,囑咐道:“若有所需,一應給他。”

  那侍衛道:“自然,內監放心。”

  左內監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韓來,看著侍衛將門合上。

  “哎。”

  那侍衛不緊不慢的歎了口氣:“瞧那失魂落魄的樣子,哪兒還有韓老將軍的半點影子,當真是白雲蒼狗。”

  左內監瞧了瞧他,邁步離開。

  而一門之隔,韓來坐在地上,嗓中濕潤,腦袋砰砰的疼,不知道是不是哭得太多了,眼睛也痛得厲害。

  他勉強的站起身,扶著桌子坐在軟榻上,看著這建武宮的偏殿,從前還小的時候,川王還帶著他偷偷來過這裏。

  回想起來,川王小時候也是個愛調皮搗蛋的。

  隻有自己恪守規矩,卻因著他一次次的破例外出,直至被聖人發現,書房外罰跪的時候,兩人對視一眼,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又被發現不靜心,被打了手板。

  韓來想著,舉著掌心看了看。

  ——千年,我們要做一生世的好朋友。

  ——那我們何不效仿故人結拜?

  ——我們本就是兄弟,何須結拜?

  ——我可不敢和你稱兄道弟。

  ——千年,我不把你當兄弟,我把你當做我,你就是我。

  “……你就是我。”

  腦海裏,川王的話語和嘴中的呢喃一起說出,韓來眨了眨眼,一顆清淚無意識的低落下來,砸在他的掌心。

  “可我卻不能和你一同死去。”

  韓來掩麵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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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左內監所想,短短兩日的光陰,可聖人身上的時間卻仿佛流淌過了二十餘年,蒼老的讓人害怕,正殿的他伸手扶額,渾身無力。

  左內監回來,站在不遠處,也不敢出言。

  聖人雖然閉著眼睛,卻輕易察覺到,遂問:“韓來怎麽樣了?”

  左內監思忖著回答道:“回陛下,自是悲痛欲絕,失了半條命去。”

  “他倆的交情……”

  聖人回想起從前,徐氏抱著韓來麵見皇後,兩個孩子在繈褓裏的時候就喜歡摟摟抱抱的,稍微大些便圍著太後膝下不停的嬉鬧,直至一起讀書,一起打馬球,一起偷吃禦膳房的橘子。

  韓來,韓千年。

  趙元白,趙光。

  如今,一死一傷。

  更別提一個是親生兒子,一個是遠房侄子。

  但是他在怎麽心痛欲裂,這一切的一切,都要給匡王讓路了。

  他隻剩下這一個名正言順的兒子了。

  說起匡王來,左內監瞧見不遠處過來示意的宮人,回頭對聖人道:“陛下,二殿下來了。”

  聖人扶額的手一顫,指尖的溫度霎時間褪去,睜開充滿血絲的眼睛,聲音斥滿了疲憊和冷凝,坐正了身子道:“讓他進來吧。”

  左內監見勢,揮了下手。

  不遠處的宮人讓開身子,說道:“殿下請吧。”

  川王過身了整整兩天,不上朝會,誰也不見,就連太後和吐血的皇後也沒有去過問一嘴,突然傳召自己,匡王的不安全都寫在了臉上。

  他步入殿中,瞧見坐榻上的聖人,心裏一駭。

  這還是平日裏坐鎮江山的父皇嗎?

  這蒼老的人是誰?

  他一時間竟然有些不認識了。

  同時,滿心的愧疚和連日的悲傷壓在身上,承不住的跪在地上,匡王顫抖著聲音開口道:“兒子給父皇……”

  話音未落,聖人忽然拿起旁邊的茶盞,用力的擲了過去!

  那滾燙的熱水濺在手背上。

  匡王痛的一顫,縮了縮手,兩秒後又把手放了回去,說出後半截的話。

  “給父皇請安。”

  聖人剛在那一拋,似乎用了渾身的力氣下去,此刻微喘著氣,竟也發覺自己不是二十四年前的少君了。

  自己也老了。

  “趙元洲。”

  他蒼肅的聲音在這空蕩的殿中響起,匡王忍不住道:“是。”

  “你真是好大的膽子啊。”

  聖人似笑非笑,帶著星點兒怒意:“居然敢殺自己的親弟弟。”

  匡王瞳孔一縮,匆忙的往前膝行了兩步,將那地上的茶漬擦得一幹二淨,不知道該怎麽說才能說清自己的冤屈。

  “父皇……兒子沒有!”

  匡王滿心滿腹的話,最後也隻剩下這幾個無力的字眼。

  說完,他心下自嘲。

  這話說出來,誰人又能信呢?

  川王死去,最大的受益者就是自己,他如何能撇得清幹係。

  更何況,這一切罪孽的緣由就是自己。

  “元白可是你的親弟弟。”

  聖人低著頭,一字一頓道。

  匡王無話可說,頹廢的坐在地上,午後的陽光像是薄紗般順著窗戶投射進來,他抬了抬頭,看著那光暈中飛舞的細小塵埃,有些失神。

  ——二哥!二哥你看這個!

  年僅七歲的川王捧著聖人賞賜的酥餅一路小跑而來,他高興極了,跑的小臉通紅直到停在他的身前,笑嘻嘻道:“二哥!咱們兩個吃!”

  那年匡王十歲,瞧著那脆皮的酥餅,一點兒胃口都沒有。

  父皇又賞老三東西了。

  即便是一盤隨處可見的酥餅,自己都不曾擁有過。

  他看著神色天真而真誠的三弟,道:“是嗎?那你快吃吧。”

  川王疑惑的看著他,以為他是不喜歡吃剩的,連忙往前又遞了遞:“二哥快吃吧,我一個未動,想著咱們兩個一起吃。”

  匡王有些詫異,卻又苦澀的欣慰的笑了笑。

  川王拿起一個遞給他,欣喜道:“我問過父皇了,他叫咱們一起吃。”說著將其掰開,露出裏麵的芝麻糖餡兒,“二哥你快嚐嚐。”

  小時候,川王給自己吃的,總會自己先吃一口,然後再給自己。

  那時候他不懂,總以為川王是在和自己炫耀,可這一刻他才反應過來,原來川王從一開始就知道,他那麽小,就明白皇家兄弟的隔閡和禁忌。

  他是怕自己以為那吃食中有異。

  他那麽想和自己分享喜悅,也是那麽的小心翼翼。

  因著高淑妃的原因,宮中沒有幾個人待見自己,就連伺候自己的嬤嬤也成日冷著臉,暗地裏抱怨俸祿比其他宮人的少。

  隻有這個弟弟。

  這個一出生就坐擁一切的弟弟,無時無刻的想把一切和自己分享。

  可是我的傻弟弟啊。

  我們是天底下最不能分享一切的兄弟。

  那可是皇位。

  於是乎,少年時候,匡王有意的和他疏離,甚至躲著川王,因為他知道,自己以後不過是個平平無奇的王爺,而他,是趙國未來的儲君。

  而聰穎如川王也開始察覺,不再如幼年時靠近。

  他被聖人斥責,從禦書房失落的走出來時,瞧見那個站在遠處,麵無表情的看著自己的小人,恍然愣住,想要叫他,卻見他扭頭就走。

  至此漸行漸遠。

  窗外有一道黑影疾馳而過,是雀兒。

  川王的眼底緩緩的聚出些光來,透過那幹淨的窗紙,似乎對視到了那個七八歲孩子的雙眸,心裏細碎的裂開,大股眼淚流了出來。

  是自己錯了,是自己一開始就錯了。

  正如曹燮所說,川王一生下來就是要做新君的,不衡量出身,他的才學和品性以及懷揣天下萬民的胸懷,是自己所不能匹及的。

  若自己不心生隔膜,接受他的傾心以待,也會有瀟灑簡單的一生。

  他這個弟弟會保護好自己,這個無能的哥哥。

  是自己將最好的餘生推開。

  匡王絕望的閉上了眼睛,領口早已經被淚水浸濕,那涼意貼著脖子,像是橫在肉皮上的刀刃,他恨不得低頭下去,叫自己也即可死去罷了。

  聖人瞧見這一幕,緩緩的站起身來,說道:“你現在知道後悔了?”

  匡王無言以對。

  “這世間隻有後悔一症無藥可醫。”

  聖人不知何時走到了匡王的麵前,那人感覺到被一片黑影遮住,小心的睜開眼睛,對視著聖人,卻聽那人道:“既然做得出,就要受得住。”

  匡王聞言一愣,不知道聖人這話語中是什麽意思。

  “這皇城裏也隻剩下你這麽一個皇子了。”

  聖人語氣無情。

  不是還有老九嗎?

  匡王有些不解,可是轉念一想,老九是外命婦所生,自小養在行宮,或許聖人從一開始,就沒有把這個意外而來的兒子,當做自己的接班人。

  “趙元洲,你從此刻記住。”

  聖人叮囑道:“你再也不是朕的兒子,你是這趙國未來的國君,是這疆土之上的新天子,是那北東宮主人了。”

  匡王張了張嘴巴,啞聲道:“可是老三……”

  “趙元白已經死了!”

  聖人一把拎住他的領子,將他拽至身前,三十六年來,父子兩人第一次靠的這麽近,近到連眼中的憤怒都炙烤著睫毛。

  “他因為你死了!”

  聖人怒不可遏:“你還在這裏得了便宜還賣乖!”

  匡王怯懦:“兒子……沒有。”

  “拿出你的氣概來!你也是朕的兒子!”

  聖人厲斥。

  匡王身子一晃,不可思議的看著他。

  自己也是他的兒子。

  聖人終於將這句話說了出來,他控製不住麵部表情,有些失笑。

  “你要學一學你三弟。”聖人道,“為了這個皇位,敢為了尤氏夫人當麵指摘朕的功績!那才是一國儲君的氣概!而不是……殺了人之後,在這裏說自己是清白的,你可以虛與委蛇,卻不能後退半步!”

  “你已經行至於此,便再無退路!”

  聖人死死的盯著他。

  “再無……退路。”

  匡王重複著這句話。

  “再無退路。”聖人血紅的眼像是受傷的洞窟,攥著他領口的手在不自覺的咯咯作響,“朕會保你,讓這一路再無荊棘,讓你成為皇太子,你和朕都沒有第二個選擇了,趙元洲!”

  這一聲聲趙元洲,像是腦海中敲響的鍾鼓。

  匡王的嘴唇再次動了動,終於道:“兒子……知道了。”

  得到了滿意的回答,聖人卻絲毫沒有欣喜,他鬆開手,叫匡王重新跌坐了回去,孤獨的坐回在軟榻上,心裏的想法更加清晰。

  “隻是,你要明白,更要記住。”

  聖人沒有看他,而是道:“隻曹家不是韓家,曹燮也不是韓來。”

  匡王垂眸,原來父皇什麽都知道。

  這是讓自己不要再做曹家的傀儡了嗎?

  “是。”

  匡王應聲:“兒子謹記。”

  “出去吧。”

  聖人道。

  匡王撐著起身,看著靠在軟榻上的聖人,他拋去了方才的天子之怒,此刻又是那個風燭殘年的老人。

  “趙元洲。”

  將要出殿門的刹那,聖人又道:“要善待皇後。”

  匡王心痛的說道:“兒子一定會的。”

  他說完,轉過身,左內監在旁邊守著,見勢無言的走了進去。

  匡王順著看過去,聖人捂著胸口,靠著閉上了眼睛,那樣的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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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炳文交給聖人的折子披露,川王和無極城的秦凱往來密切,其中有兩封信字裏行間盡數虎狼之心,雖然日期不短,但也足矣追責。

  這一下,靖安城的百姓都摸不著頭腦了。

  這是什麽意思,川王死了又接露出這般罪行。

  是想說他死有餘辜嗎?

  那匡王呢?

  這件事情難道和他沒有什麽關係嗎?

  素來健康的人突然暴斃,難道幾封密信就能搪塞視聽嗎?

  傍晚,有禦史台之人聯名彈劾杜薄,身負鸞台要職,垂涎花柳清倌兒,終日往返於秦樓楚館間,不能監察自身,有悖諫議之職。

  聖人雷厲風行,預備革職。

  消息從宮裏傳來,杜宅上下一片惶恐,杜薄還在鸞台沒有回來,韓來還被關在建武宮的偏殿裏,獨守著的羅衣坐在堂中,一言不發。

  小蠻瞧著她憔悴的眼底,心疼她還身懷有孕,卻也不敢出言勸阻,羅衣是八匹馬都拉不回來的執拗性子,遂道:“夫人,眼下……”

  羅衣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再說了。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她心裏想著,想完自己也愣了一愣。

  從前在閨中之時,最恨的就是這句話。

  女子難道就沒有自己的誌向嗎?

  難道這一生都要圍著一個男人轉嗎?

  自己自幼習武是為了什麽,不過是想要活出自我來。

  可事到臨頭,怎麽也入了俗流了。

  羅衣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若有所思。

  小蠻看得出來,平靜道:“夫人,您是個率直的人。”

  羅衣心中疑惑,也沒問出來,抬頭瞧見院裏走來的羅老爺子,忙站起身走了過去,說道:“阿爺,怎麽樣了?”

  羅老爺子沉呼了口氣,看著如此的憔悴的羅衣心都碎了,不由得默默的在心裏咒罵著杜薄那個王八蛋,嫁給他十四年,竟一日歡愉都不曾有過。

  “老夫已經上疏為他陳情。”羅老爺子說道,“老夫雖然久不帶兵,但昔日的功績在,聖人也不得不給三分薄麵,那臭小子不至於被革職,但是眼下的局勢,停職是在所難免了。”

  羅衣緊繃著的弦終於鬆了一鬆。

  “那就好。”

  她低低的說道。

  “那臭小子呢?”羅老爺子四處看了看。

  小蠻上前扶住羅衣,又對羅老爺子說:“老太爺,公子在鸞台還沒下職呢,奴這就讓人去催。”

  “不必了。”

  羅老爺子擺了擺手,他真是不想管杜薄,但為了羅衣,也不得不拉下老臉來去求一求聖心,從前最忌諱曆數功績,如今也怕不得功高震主了。

  正說著,豐年在院裏頭高呼了一句:“公子回來了!”

  羅衣聞言猛地轉頭,提著裙擺急匆匆的出去,杜薄從院門處走進來,瞧見快步來的那人,臉上閃過些許內疚和疲憊。

  “怎麽樣?”

  羅衣停在他身前,關心道:“聖人那邊可有旨意?”

  “還沒,不過……”

  杜薄遙望了一眼羅老爺子,淡笑道:“有阿爺幫我求情,官職可保,隻是這一停職,就不知道何時才能複職了。”

  “沒有被革職就好。”羅衣捂著心口。

  “無妨。”杜薄道,“本就是借了阿爺的光,我起初夠不上高位。”

  羅衣心緒複雜,沒有說話。

  杜薄看著她殫精竭慮的樣子,絲絲如縷的難受鑽入心縫兒,忽而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一般,拉著她的手往書房裏去:“你同我來。”

  羅衣不解,同他進了書房,迷茫道:“怎麽了?”

  杜薄短短的吸了口氣,從桌上攤好紙張,拿起墨錠來,在煙台上舀了清水,不緊不慢的磨著墨。

  “聖人這回的態度很明朗。”

  杜薄的手腕緩緩轉動:“眼下局勢已定,匡王已是不二儲君,川王死去便不存在黨爭,千年和我成了廢子,聖人要維護匡王,必定會作壁上觀,曹家是容不下我們的,彈劾我,就是失勢跌重的第一步棋。”

  這些羅衣都明白,但不明白杜薄為何要贅述。

  “羅衣。”

  杜薄停下手腕,拿起毛筆來舔了舔墨,在紙張上落筆。

  羅衣瞥眼,貿然一驚。

  合離書。

  杜薄這是什麽意思?

  羅衣下意識的上前攥住他的手腕,怪道是習武之人,就算懷了孕力氣也大的驚人,不叫他繼續往下寫。

  “你這是做什麽?”

  杜薄不敢看她,盯著那未幹的墨跡,說道:“悔不當初,早知今日,就該聽你的,也不會挨那麽多的打,更不會事出之後被第一個開刀,你所擔憂的正是我所該擔憂的,但我沒有……”

  羅衣手指微顫,從杜薄的手臂上緩緩鬆開。

  “當年是我奪人所愛,斷了你和段白的姻緣,如今又拖累你,我若隻是停職還好,可日後若無回天之力掉了烏紗帽,你便是罪臣之妻,這兩者之間天壤之別,若段白至今未娶……”杜薄咬著牙,從縫隙裏逼出話音,“便讓他照顧你吧,你們青梅竹馬,更知彼此心意,肚子裏的孩子……就讓我再做一次私自之人,欠段白的,來生再一點點的還給他吧。”

  羅衣心顫如篩,猛地推開他,將那合離書撕得粉碎。

  杜薄執著毛筆,錯愕的看著她。

  羅衣眼睛通紅,蓄淚而出:“杜涼言,你還真是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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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外:這幾章,我覺得寫出了些自己想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