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變故之出(六千)
作者:秦晾晾      更新:2022-02-08 16:15      字數:6486
  “夫人!”

  外麵風雨飄搖,吳玹正在房裏繡著衣裳,聽著那窗框咣當,院內的沙沙樹響,不安的看了一眼外頭,又聞寶兒的喊聲,急忙站了起來。

  “夫人!”

  寶兒打開門進來,又以迅雷不及言之勢將其合上,生怕外麵的雨打進來叫吳玹著了涼。

  吳玹瞧著她一身的水漬,忙掏出帕子給她,擔憂道:“你這大晚上的做什麽去了?小心著了風寒。”

  “無妨。”

  寶兒笑嘻嘻的擦了擦頭發,咕噥道:“倒是不冷,就是風大,奴出門的時候帶了把花傘,結果被吹飛了。”

  吳玹撲哧一笑,重新坐回到繡繃前。

  “趕緊去換身衣裳吧。”

  她叮囑道。

  “哎。”

  寶兒應了一聲,轉身要出去,吳玹趕緊叫住她,指了一下裏屋:“就去我那裏挑一身趕緊的先換上吧,別冒雨再出去了。”

  寶兒嘻嘻一笑,連連道好。

  進去裏屋挑著,還故意揚聲道:“那奴可隨意挑了,到時候穿出來要是比夫人還好看,夫人可別見怪。”

  吳玹縷著那金線,哭笑不得的說道:“好,隨你挑就是了,要是咱們寶兒當真人靠衣裝,不可方物的,我和殿下就要給你嫁人去了。”

  屋裏傳來寶兒的抱怨:“夫人就會說笑,奴才不嫁人呢。”

  吳玹回頭笑道:“不嫁人,難不成還伺候我一輩子啊?”

  “那是。”

  寶兒挑了一身素淨的衣裳,是吳玹平日不愛穿的那件,一邊係著扣子一邊走出來,信誓旦旦的說道:“奴就要伺候夫人一輩子,等咱們搬去了北東宮,也要讓奴看看那宮裏什麽樣兒。”

  寶兒是府上配的丫頭,自然沒去過宮裏。

  平日裏吳玹出行,也是不愛帶丫鬟的。

  “好好好。”

  吳玹說道:“你快坐下歇一歇吧,那裏有茶,緩緩身子。”

  寶兒點頭,乖巧的坐在一旁,瞧著對著燭火傳針的吳玹,那人眯著眼睛,眼角都熬紅了,忙道:“奴來吧。”

  “不必。”

  吳玹說著,瞪眼往前湊了湊,這才把線穿了進去。

  隻是靠著燭火太近,她不舒服的眨了眨眼睛。

  “夫人,要不就先別繡了。”寶兒歪著頭,打量著那繡繃,“奴瞧著殿下素日喜歡純白,衣衫上也少有花色。”

  “那是從前,眼下殿下身份不同以往,身為一國太子,總不能一直不穿繡花衣裳啊。”吳玹手裏頭繡著蟒紋,嘴上淡淡的說道。

  寶兒也覺得有道理,沒再說什麽。

  “隻是,這都幾時了,殿下怎麽還沒回來。”

  吳玹又瞥了一眼窗外,眼瞧著雨越下越大,有些不安生。

  寶兒知道他是擔心川王,便安撫道:“夫人別擔心,殿下是和韓郎君一起去的,這雨如此急,怕是留在善緣寺了,等明日雨停就會回來的。”

  吳玹聞言,也沒多想。

  寶兒看著她飛針走線,動作麻利,繡出來的花樣兒栩栩如生,不由自主的感歎道:“夫人的手可真是巧,比杜大夫家的那位夫人厲害多了。”

  羅衣嗎?

  吳玹偷笑一聲,卻還是說道:“別胡說。”

  寶兒吐了下舌頭,縮脖子一笑。

  “羅夫人雖然拿不好這針線,卻耍得來刀槍。”吳玹垂眸道,“女子習武啊……”若有所思道,“真是厲害。”

  寶兒想了想,附和道:“是啊,宋女史也一身的好本領呢。”捧著手略有向往的說道,“就連男子也不敵,奴要是也有這本事就好了。”

  吳玹抬頭看了她一眼,隨後溫和的笑道:“你以為,這一身的好本領是靠嘴上說說就能來的嗎?”回憶起一些事情來,“誰人不是一身的傷痕,我瞧那宋女史的手心,全都是陳年的薄繭和舊疤,哎,常人所不能及,也是常人吃不了的苦。”

  寶兒也由衷的佩服,見吳玹又揉了揉眼睛,忍不住道:“夫人,還是停一停吧,這件衣服也不著急送給殿下。”

  “明日就是冊禮了,錦上添花嘛。”

  吳玹揉了揉酸澀的脖子,聲音略帶疲倦的說道:“無妨,我已經都繡完了,隻差這最後一下了。”

  寶兒笑道:“夫人對殿下還真是用心呢。”

  吳玹輕笑,主仆二人在這房中靜靜的坐著,不多時,這最後一處也全都繡好了,將衣裳從繃駕上取下,打量兩番,鬆了口氣。

  伸手在上麵摸了一模,指尖傳來鑽心的痛,忍不住輕嘶了一聲。

  寶兒有些困了,聞聲驚醒,忙過去接過來看,隻見吳玹的左手指腹上紮了個小口子,殷出了好大一滴血來。

  “把針留在衣裳裏頭了吧,夫人小心那。”

  寶兒有些責備,用指尖掐出那根針,小心翼翼的放好。

  吳玹拿回來在嘴裏吮吸了一下,又拿在眼前看了看,那傷口處還在緩緩的滲血,三息後就又凝出一滴鮮紅來。

  她盯著那血珠,有些失神。

  不知怎麽的,心裏突然擂鼓一般。

  覺得頭頂有些沉沉的壓下來。

  “夫人!”

  突然,院裏傳來相兒撕心裂肺的呼喊聲!

  吳玹猛地轉頭。

  寶兒想要去推窗子,卻見吳玹快步衝了出來,她嚇了一跳,外麵可還下著黃豆大的雨呢,無奈的扯過外衫追了出去。

  “夫人您小心著點兒!”

  寶兒有些追不上那人。

  吳玹心裏空嘮嘮的,相兒的這一聲讓她愈發惶恐,跑進院子裏,瞧著那個站在原地,一身頹色,雙眼刺紅的小廝,她微咽了下口水,衣裳在跑出來的一刹那就濕透了,耳朵裏飄進雨水,呼啦啦的。

  “夫人!”

  相兒哭腔著,這暴雨如篩,他撲倒在地,哀嚎著。

  “殿下!殿下……出事了!”

  吳玹猛地趔趄,趕來的寶兒連忙扶住她,看了看相兒,也害怕起來,對著喊道:“殿下怎麽了!”

  相兒不敢抬頭,悲痛的聲音比這雨聲還要大上三分。

  “殿下過身了!”

  他嚎啕道:“午後殿下和韓郎君去了善緣寺,那裏傳來消息,說殿下倒在了祈福堂,被發現的時候已經……閉氣了啊!”

  轟隆——

  頭頂雷聲滾滾而過,吳玹隻覺得眼前一黑,四肢百骸的血霎時間被抽幹一般,往前踉蹌了幾步,掙脫開寶兒的手。

  那人看著她登時煞白的臉色,心痛萬分:“夫人!”

  吳玹疾跑幾步,嘴唇微顫,到了大門口晃了晃,噗通一下跌倒在地,淨白的裙擺被泥水染濕,睫毛激顫兩下,不省人事。

  “夫人!”

  那兩人呼喊著,狂奔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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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還沒亮,川王在善緣寺暴斃的消息就像是疾風一般,傳遍了整個靖安城,霎時間一片震驚,人心惶惶,悚害的很。

  百餘個坊市沸沸揚揚,走街串巷的議論著。

  聖人不是沒死過兒子。

  聖人有九子,三十餘年間各種原因死了六個。

  隻剩下靖安城的兩位,和行宮的九王。

  可是這次不同,死的是將要立太子的川王。

  事出突然,又在這節骨眼兒上,不由得讓人紛紛揚揚。

  怎麽會這樣?

  朝廷也亂了,一行人在建武宮前的廣場上吵嚷,儲君在立國本前一夜暴斃身上,任誰也說不過去。

  況且也沒聽說川王有什麽急症,這其中必有蹊蹺。

  隻是這個時候,誰也不敢胡說八道。

  廣場上,有人抱頭痛哭著,嚎啕聲不絕於耳,有人臉色慘白,攥著拳頭左顧右盼,還有人事不關己,捧著笏板目視前方。

  各色各異。

  各懷鬼胎。

  川王死了,就隻剩下一個匡王。

  這來日的北宮東之主。

  再無第二人選。

  隻是今早匡王也沒有來上朝。

  李鶴鳴急喘著氣,憤怒險些燒著了他,川王之死必有疑雲,可事情已成定局,咬了咬牙,目眥欲裂。

  再看不遠處的張炳文,卻是一愣。

  這人的表情也難看的很,抱著笏板想著抱著孩子一般不肯鬆,他連翹起來的胡子都不伸手撚了,動了動嘴唇,上頭盡是死皮。

  張炳文此刻可謂是膽戰心驚。

  卻又不能表露出來。

  他實在是沒想到,曹燮會把事情做的這麽絕。

  當日韓來那個臭小子公報私仇,一篇冊文許多遍也不過審,他還找到曹燮抱怨來著,那人隻是說道,事已至此,受些為難也無妨。

  曹燮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聲音幽幽卻又暗含深意。

  說了句,來日方長。

  張炳文那時還不明白這句話,以及那語氣的意思。

  沒想到。

  沒想到……竟然要謀殺皇儲!

  即便是他也害怕了。

  曹燮居然這麽膽大包天,更沒想到的是,這世家之首,勢力居然可以大到對抗皇威!

  可是他隻是一個小小的禮部尚書,這件事情就算不摻和,來日聖人要是真的追責下去,動不了曹家,必定會用自己開刀。

  曹燮啊曹燮,你個老王八蛋。

  張炳文想著,繃著的身子鬆下來,失力的歎了口氣。

  季青雲聞聲瞥眼,他的表情也十分不好,他和張炳文一樣,心裏認定是曹燮搗的鬼,卻也震愕不已。

  不曾想曹燮為了扶持匡王,居然下這麽大的手筆。

  遙望天空,一場雨過後,積水遍地,那天空仍被濃雲籠罩著。

  隻是,早已經過了朝會的時間。

  左內監還未傳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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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娘娘!”

  長楊宮裏,薛姑姑抱著跌倒在地的卓皇後,她自是淚如雨下,懷裏的卓皇後周身冰涼,像是身處地窖之中。

  宮女傳來消息的時候,她隻覺得腦袋裏麵刺刺的痛,轉頭皺著眉毛,輕聲嗬斥著胡說什麽。

  可是當那宮女再次哭著喊著……

  卓皇後的腦袋裏像是開了火炮,轟的一下,整個人都被炸的破碎斑駁,直接倒在了地上,渾身的筋像是被人抽出去,她顫抖著手,連手指都不能自如的張開。

  薛姑姑哭著說道:“娘娘!娘娘您醒醒!”

  卓皇後看著那雕梁畫棟的房頂,何曾想到,自己養了二十多年的親生兒子,居然這樣橫死了。

  腦海裏一時間被錯愕和悲痛占據,一滴眼淚未掉,可心裏的傷卻早已經聚流成河,她喃喃道:“元白……我的元白。”

  薛姑姑是她的陪嫁,瞧著卓皇後如此,心如刀割,看著那個跪在殿中哭的肩膀直抖的小宮女,罵道:“死丫頭!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宮女也哭咧咧的說道:“殿下昨日午後和韓郎君去了善緣寺,而後韓郎君回府上取了什麽東西回來,就瞧著寺裏的小和尚還有太蟬住持都倒在了院裏,而殿下……殿下躺在祈福堂,已經閉氣了啊!”

  她最後一句話是嚎啕出來的。

  這一聲像是柄刀,狠狠的將卓皇後單薄的身子戳穿,胸口處早已經是鮮血淋漓,她的指甲在冰冷的地磚上折斷,指縫裏流出血來。

  薛姑姑忙攥住,頭一漲一張的,像是被錘子敲打。

  “怎麽會……殿下怎麽會。”

  薛姑姑近乎失聲。

  卓皇後弓著身子,終於湧出淚來,仰頭嘶喊道:“元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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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出了這樣大的事,聖人並沒有召集朝會,隻是下令讓十六衛將川王的屍身帶回宮裏。

  從賢慶門出來後,杜薄忙不迭的趕回了家中,羅衣得知了消息,正在府上等他,瞧見府門處的杜薄,她三步並作兩步跑過去。

  “夫人!”

  小蠻連忙跟上:“您小心肚子裏的小主子!”

  羅衣充耳不聞,川王的死訊傳出來後,她震驚不已,更覺得山雨欲來風滿樓,整個人畏懼不堪。

  此刻看到杜薄,那素日最瞧不起的書生,卻仿佛自己的主心骨,茫茫然的跑過去,慌亂道:“杜薄。”

  杜薄眼中一動,忙接住她,看著羅衣慘白的臉色就知道嚇壞了,伸手摟在懷裏,一言不發。

  羅衣聞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糟亂了一天的心終於稍微安定,抬起頭來對視著他漆黑的眼,幹澀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杜薄心裏痛極,更是恨極了。

  他咬緊顫抖的後槽牙,安撫著懷裏的妻子。

  “看來有條狗急得跳牆了。”

  杜薄切齒道:“三殿下一死,咱們也……大禍臨頭了。”

  羅衣眼中顫栗。

  下意識的把他抱得更緊了些,杜薄一愣,低了低頭,竟不知道素來強悍的羅衣竟然也會怕成這樣,是因為懷了孩子後為人母的殫精?還是…到底是自己的妻。

  “別怕,你先在府上,我去一趟將軍府。”

  杜薄說著,目視前方,瞧見不遠處站著的,一臉繃緊的羅老爺子,那人淩眉倒豎,點了點頭。

  杜薄輕輕頷首,鬆開羅衣正準備出去,瞧見院門處有人過來,竟然是常庭的龜奴六子。

  他帶了一個木箱子,瞧見杜薄鬆了口氣,又連忙看了看四周,似乎生怕路上路過的行人瞧見自己在和杜薄說話。

  “公子啊,您總算回來了。”

  六子將箱子放在門口,有些苦澀的笑道:“這些年來,多謝公子照顧我們常庭的生意,您這身份,其實也不便總出入那風月場合的,這些是您送給柳娘的物件兒,她說她一個肉妓不配收公子的東西,就讓小的都給您送回來了。”

  杜薄眉間緊皺。

  這才事發,就急著和自己撇清幹係嗎?

  六子幹澀的笑道:“公子無事的話……那小的就先走了。”

  杜薄怒意橫生。

  可又知道是自討苦吃。

  這些因利而來的東西,最後必定會因利而去。

  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可是真的發生的時候,卻讓人難以接受。

  罷了,都是自己活該。

  杜薄強壓著怒火說道:“滾。”

  六子如臨大赦,忙不迭的點頭道:“是是是,小的這就滾。”

  說完,像是逃離地府一般的跑了。

  杜薄沒敢回頭,他不敢對視此刻的羅衣,深吸一口氣,快步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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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還門庭若市的將軍府,此刻冷清的像是棺材鋪,就連路上的行人見到都繞著走,杜薄趕到的時候,那大門緊閉,隻有門子守著。

  瞧見杜薄,門子連忙將府門打開,說道:“大夫您來了。”

  杜薄一邊往裏走一邊問道:“韓千年呢?”

  “公子一早才回來。”門子有些焦慮的說道,“看著……不好。”

  廢話。

  韓來和川王可是竹馬之交!

  杜薄二話不說的去了長鯨居,路上聽說尤氏夫人已經哭的背過氣去,直呼白發人送黑發人,還不如當初讓自己死了,好給川王一條活路。

  杜薄聽見這話,心裏一刹那空懸。

  當初要是尤氏夫人去了,至少川王還能活命。

  沒想到,竟然是一命抵一命。

  沒有敲門,直接進了長鯨居,站著的宋端聞聲回頭,瞧見杜薄,動了動薄唇,沒有開口。

  杜薄轉頭,看著案前的韓來,他狼狽不已,渾身的衣裳被昨夜的風雨打濕還沒有幹透,臉色慘白,唇角還有血跡,眼底腥紅,一言不發。

  “千年。”

  杜薄輕輕的喚了一聲。

  韓來雙手墊在下巴上,眼神直鉤的盯著空蕩的筆架,那上麵的毛筆都被借給川王,不知道這人畫沒畫完,就這樣突然的死了。

  “為什麽……”

  韓來聲音細微,嗓子啞的厲害,那語氣充滿著不甘和疑惑。

  “為什麽會如此,明明隻差一步。”

  韓來抬起頭,眼睛盯著杜薄,可腦子裏麵卻全是川王死時的樣子,神色痛苦的倒在地上,就像是做了一個噩夢。

  可是噩夢隻要晃一晃就能醒來。

  川王卻永遠身處噩夢之中了。

  “是曹家動的手。”杜薄含恨道。

  韓來充耳不聞,整個人像是魔怔了一般,捧著自己的腦袋,嘴裏念叨著:“一步之遙,我承諾過元白……要輔佐他千秋萬代……”

  君無歸處,何以為臣。

  “可是……”

  韓來和痛苦糾纏不清,血紅的眼睛眼淚如注:“可是……”

  宋端想要說話,貝齒卻突然打架。

  “公子!”

  她忍住喝聲。

  韓來猛地看她,那淚水順著臉頰流至下巴,在青紫處懸著,啪嗒一聲落在空白的宣紙上,殷出一片深色的痕跡來。

  “都怪我……”

  他說道:“我昨晚要是不走的話,元白也不會出事。”

  韓來說著,齒關間有血沫湧出。

  他心裏恨的像是鬼無常。

  “千年,這不怪你。”

  杜薄說道。

  宋端忍不住上前去,將他摟在懷裏,韓來緊緊的抱住他,宋端暗驚,他抖得幾乎要抱不住。

  “端午……都是我的錯……我不該把元白留在那裏……”

  “公子。”

  宋端低頭冷冽道:“曹家動了殺心,就算沒有昨夜的事情,他們也必定會在他處對三殿下下手。”

  這一局,趙元白必死。

  “你若是留在昨夜,隻怕死的就不止三殿下……”

  宋端說到這裏,已經不能再說下去了。

  若是韓來也死了。

  韓來也死了……

  她閉上眼睛,漆黑中,前世的幻想大片大片的閃過。

  還好韓來沒事。

  宋端由不得此刻的自私想法,將手臂越環越緊。

  她絕對不允許韓來再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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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

  曹純幾乎是把木門踹開的。

  堂中的人齊齊回頭。

  曹純神色忐忑,多有慌亂,在門檻處停滯不前。

  堂內,曹琦緩緩的瞥眼過去,她端坐在旁,氣態泠然,大紅的衣袍仿佛漫過來的花海,淡然道:“小妹這是怎麽了?”

  曹純眨了眨眼睛,看向座上的曹燮。

  曹燮的臉像是沉湖的鍾。

  那暗暗的眸子在難以察覺之處閃爍著的光。

  “純兒,我和老大他們還有話要說,你先出去吧。”

  曹燮的聲音貼地而來。

  曹純的手在袖子裏狠狠的抖了一下,她下意識的撚了撚,刺涼的手心裏滿是潮汗。

  曹行垂眸,平靜道:“純兒,出去。”

  曹純看著這碩大的堂屋,裏頭的三個人似乎天高水遠,自己離著他們像是無法企及的距離,那樣的肅穆可怕。

  燭台上的火苗仿佛活了過來,搖曳著影子在牆上,鬼魅一般張牙舞爪著,無聲中又隱隱聽到尖叫,用火辣的光,將那三人籠罩在其中。

  “是。”

  曹純用氣聲應了一句,轉過身,將門合上。

  輕輕一聲。

  她磕磕絆絆的下了台階。

  門裏是地府。

  門外才是人間。

  曹純往絳雪軒走著,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她站在院門裏,那拱形的牆咬著她小小的身子。

  片刻才扶著牆壁,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原來,瞞著自己的事。

  竟然。

  是謀殺皇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