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7越吃心越沉
作者:無名指的束縛      更新:2021-11-05 12:41      字數:2042
  打發蛋白這個操作若是放在現代,由於各種廚房小電器的普及,已經變成一件十分簡單的事情了,普通人隻要買好工具,在家裏隨隨便便就可以做出來。

  但是在古代而言,連個手動打蛋器都沒有,隻能用竹筷,所以打發蛋白就成了一個既考驗技術又考驗耐力的事情。

  這道菜端上來之後,一片片花瓣形的豆腐茸在盤中綻開,如一朵冰清玉潔的天山雪蓮,吃起來口感細膩軟嫩,沒有任何結塊或是發硬的情況,可見蛋白打發得十分成功,蒸製的火候也掌握的特別到位。

  芙蓉豆腐無可挑剔,那麽葡酒醉雞又如何呢?

  其實根本就不用嚐,隻要看其他人的表情,沈傳就已經有了答案。

  他在心底歎了口氣,緩慢地伸出筷子,夾了一塊葡酒醉雞。

  雞肉早就煨至爛軟,入口即化,雞汁混著酒香在口中緩緩地鋪陳開來,侵占著每一寸的領地,整個口中沒有一處能夠幸免,全都被染上了這濃鬱霸道卻又讓人迷醉的香味兒。

  沈傳此時真是越吃越覺得心往下沉。

  他自問不是一個自負之人,杭城沈家雖然家學淵源,如今也是名震四方,但是他素來自謙自持,從不妄自尊大,三十多歲時還曾出去遊曆四年之久,走遍了大齊的各大州府,嚐盡各地美食。

  他甚至能夠清楚地記得,每一次嚐到一種美食時候的那種興奮和雀躍,那是一種就渾身的毛孔都張開了的舒爽感。

  還會有一種自己一路上的苦沒有白吃,罪沒有白受的釋然。

  但是當這種驚喜的數量成倍甚至幾倍地擺在眼前,甚至是每一道菜都能給他帶來不一樣的震驚的時候。

  這一切的一切就都變成了負擔,成倍成倍增長的負擔,沉甸甸地壓在他的心裏,甚至越往後吃越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他現在甚至希望後廚不要再繼續上菜了,他似乎已經有些無法承受這一切了。

  但是菜早就點過了,後廚又怎麽可能不繼續上菜呢?

  又過了一陣子,頗為耗時的蜜汁火方就跟蟹黃白菜一起端上來了。

  蟹黃白菜湯清菜嫩,看著白嫩嫩俏生生的一片片白菜葉,在片中疊出層層花瓣模樣,花蕊處點綴著來鮮亮的蟹黃。

  而蜜汁火方則色澤金紅,透明的鹵汁包裹著火方,其中星星點點的有金黃的桂花和火紅的玫瑰花瓣。

  火方的四周點綴以青梅、蓮子和櫻桃,整道菜看起來色澤鮮豔,格外生動。

  火方味甜且酥,入口即化,蓮子已經蒸至酥軟,更是與火腿相得益彰。

  而蟹黃白菜口味清淡鮮甜,解油除膩,跟蜜汁火方一起上菜,簡直不能再合適。

  這一次上菜很快,最後一道湯菜一道主食,很快就端上桌了。

  魚頭濃湯,色如雪,濃如奶。聞之鮮香撲鼻,沒有半點兒腥氣。

  盛起一勺細細品嚐,入口油潤,魚肉滑嫩,

  而貓耳朵則是一道麵食,因其形狀酷似貓耳而得名。

  湯底中放入了幹貝、蝦仁、火腿和雞脯肉,可謂是湯鮮味美。

  貓耳朵一個個撚得小巧玲瓏,湯上飄著一層紅色的辣油,吃起來熱騰騰辣乎乎的,又鮮又美。

  在杭城,貓耳朵多是有人挑著擔子在街頭售賣。

  那單子一端是在爐子上熱著的湯底,另一端下麵裝著碗筷,上麵是一塊麵案,誰若要一碗貓耳朵,便放下擔子,現撚現煮,最後澆上辣油,撒上一搓芫荽,趁著熱辣吞吃下肚,爽快地出上一頭大汗,什麽數九寒冬的天兒都不在話下了。

  沈傳之前本來是想要點片兒川的,但是初味軒的菜牌子上並沒有這道麵食,最後才退而求其次地點了貓耳朵,沒想到卻出乎意料地受歡迎。

  連自家那個平時吃東西總是挑三揀四的孫女兒,今天居然把自己那一碗貓耳朵吃了個底兒朝天。

  沈傳忍不住問:“懿兒,這貓耳朵有那麽好吃麽?”

  沈懿吃完其實也有點後悔,今天著實吃得太多了,這會兒胃裏頭都撐得有點難受了。

  但奇怪的是,剛才吃的時候卻根本沒有察覺,稀裏呼嚕的就都吃下去了。

  她回想了一下,不太確定地說:“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就覺得這個貓耳朵吃起來也挺勁道的,但是又不硬,這個湯也特別清特別鮮,我還加了點醋芹在裏頭,酸酸辣辣的特別解膩開胃,我都沒察覺到就都吃光了。

  沈傳心裏歎了口氣,可不就是這樣麽!

  天底下好吃的東西那麽多,除了他們這些專門鑽研廚藝的人,誰還會非要把好吃說出個一二三四來,能讓人不知不覺中吃得盤光碗淨的,想必就已經是對菜品最高的讚美了吧。

  身為沈家人,尤其是這群自小被選入祖宅,跟著長輩們學習廚藝的孩子們,從小到大吃過的好東西不要太多,一個個嘴都刁得不行。

  他還記得去年自己去廣州府辦事,經不住孫女鬧騰非要跟去,結果一路上打尖住店都食不下咽,好歹堅持到了廣州府,找了一間最大的酒樓,雖然還是挑三揀四的,但好歹算是吃了一頓飽飯。

  本來這次他都不想帶沈懿出來了,但是她自備了幹糧也要來,最後也還是拗不過她。

  沒想到這次來初味軒吃飯,她非但沒有挑三揀四,反倒還一不小心吃撐著了,雖然不能完全說明人體,但至少也從一個方麵體現出夏娘子手藝的不同凡響。

  一頓飯吃下來,六個年輕人全都是一副莫名興奮的模樣,而沈傳等四個人則是越吃越是沉默。

  年輕人沒經過什麽事兒,對家中長輩的能力更是盲目信任,所以根本體會不到這一桌飯菜中透露出來的可怕信息。

  看著還在不斷交頭接耳、嘻嘻哈哈的幾個年輕人,沈傳忍不住道:“夏娘子今年不過才二十二歲,比你們大不了幾歲,你們說說看,誰敢保證自己二十二歲的時候,能夠做出一桌子這樣水準的飯菜來?”

  二十二歲?

  這個殘酷的事實如當頭一盆冷水,澆得六個年輕人瞬間蔫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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