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煮酒論道
作者:尚南山      更新:2022-02-26 01:09      字數:2596
  路鳴忽然由此想到,為什麽自己從小到大,感情最深的不是自己的兩個哥哥一個姐姐,而是盛慕儀?

  他跟父親的交流也不是很多,長輩之中,除了依戀母親外,要說感情最好的還真是盛有德,至少他最相信也最依賴他。

  他搖搖頭,把這些都驅趕出去,不然的話他也可能像盛棣一樣,不斷地鑽牛角尖,慢慢會發瘋的。

  “我從小到大,真正視之為兄弟的隻有兩個人,其中一個就是盛棣。”路鳴接著道。

  “讓我猜一下,那另一個就是警察局的張探長吧?我聽說你們好的穿一條褲子。”黃炎寧哈哈笑了起來。

  路鳴尷尬地一笑道:“言過其辭,言過其辭。不過我真的是一直把盛棣當作親兄弟一樣,可是現在我永遠失去他了,這就相當於我的左手已經不在了。”

  他說著,舉起自己的左手,然後拿起一根筷子砍了一下,臉上露出悲哀的表情。

  提到盛棣,黃炎寧也感歎一聲,不過他以為受傷害最大的是盛有德,沒想到路鳴受到的傷害也不小。

  “如果那天他反抗的話,你會開槍吧?”黃炎寧問道。

  “我會的。”路鳴毫不猶豫道。

  “那是因為你一直把盛會長當作父親看待的吧?在宮廷裏這叫清君側,我這個比喻可能不恰當,但就是那麽個意思。”黃炎寧說道。

  路鳴怔在那裏,他其實也無法給這些感情定位,那天他麵對的是盛棣,如果換著是張子揚,自己是不是也會毫不猶豫地開槍?

  他搖搖頭,這個答案他可能永遠不知道,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把盛有德當作父親一樣,因為他對自己父親的感情也不深。

  “親情友情,這種東西是沒法量化的,也不好用來對比。”路鳴最後隻能這樣來回答。

  此時勤務兵從廚房端來四盤菜,放在桌子上,然後退了出去。

  “兄弟們在這裏吃喝得還都滿意吧?”路鳴問道。

  “當然滿意了,這裏供應的夥食比司令部強多了,我都擔心再這麽住下去,營養超標,要成大胖子了。”黃炎寧苦笑道。

  路鳴點點頭,住在留園的都是幫了盛府大忙的人,當然要好好款待人家。

  其實盛府也沒有特殊供應,不過是按照平常的標準供應,但是盛家的夥食標準跟軍營裏相比,肯定要高好幾個等級。

  兩人一邊喝酒一邊吃菜,吃喝了一會兒,黃炎寧好像想起了什麽,說道:“路少爺,我一直有個疑問,不知當講不當講。”

  “黃副官,你太客氣了,想說什麽就說什麽,我這人百無禁忌。”路鳴笑了。

  “留學回國後你為什麽不幹點正經事呢?盛會長如此器重你,可供你挑選的職位太多了。你去當偵探和張探長一起辦案子,這就跟我們軍人不好好打仗,卻跟幾個獵人去打獵一樣。”黃炎寧的比喻有點搞笑,但確實說到點子上了。

  路鳴笑了:“那你說,我幹什麽才算是正經事?”

  “你是學法律的,當然是當律師啊,憑你的才能和地位,幾年下來,就應該是上海最有名望的大律師了。”黃炎寧神情莊重,顯然他認為一個成功的律師和一個籍籍無名的偵探是無法相提並論的,實際上也是如此。

  “就算我有朝一日成為上海灘最有名望的律師,又能怎麽樣?”路鳴苦笑著搖搖頭。

  “那……”黃炎寧也語塞住了。

  “功成名就對別人可能是畢生追求,可是對我來說一點吸引力都沒有,我就算什麽都不做,隻要不是整天把錢扔到黃浦江的那種敗家子,這一輩子也不愁錢花。”路鳴這種心態,在民國富二代中不算典型,典型的就是花天酒地,胡吃海塞。

  也有為數不多的富二代參加了革命,思想上受到洗禮,利用家族資源成長起來之後,逐步成為社會棟梁,指點江山激揚文字。

  黃炎寧大概是希望看到路鳴走上那樣一條道路,軍人的報國方式是殺敵和守護國家,路鳴這樣的人自然是走實業救國的道路。

  黃埔軍校出身的軍人接受過理想主義教育,人盡其才物盡其用,是他們的價值觀,但生逢亂世,也隻能獨善其身。

  “一個人不求名利,總得對社會做點貢獻,也好體現他的存在價值。”黃炎寧坦言道。

  “我喜歡當偵探,自己開開心心,不受別人的指派和管束,哪怕是一事無成,就當是成人的一種過家家吧。”路鳴苦笑道。

  說到錢,路鳴隻能苦笑,他原以為家裏不過是一般的富紳,現在才知道他父親居然占有盛氏產業的百分之二十,而他的手裏就有百分之十。

  也就是說他和袁家姐妹本來就是盛氏產業的大股東,少說也是身價百萬的富翁。

  這件事決不能讓袁明珠知道了,不然的話,她花錢更加沒有節製了。

  黃燕寧想不到路鳴居然謅出這麽一套歪理邪說,不過富二代的道理,常人不懂,也難以理解。

  芸芸眾生起早貪黑勞心費神,無非是為了名望和金錢,有的甚至隻為了養家糊口,可是路鳴什麽都不用做,一切都是現成的,而且還有那麽漂亮的未婚妻。

  這簡直是蒼天不公啊。

  “那你就不想做點什麽嗎?”黃炎寧問道。

  “也想啊,當偵探啊。”路鳴的話又繞回來了。

  黃炎寧差點被他氣死,舉起拳頭向他示威,先總理的“天下為公”跟他說就是對牛彈琴。

  路鳴笑道:“開玩笑的,當不當偵探另說,我現在的身份是盛氏產業的首席法律顧問,雖然是逼上梁山,卻也無路可退。”

  “真的?盛會長給你任命了嗎?”黃炎寧更加氣得要命,撿便宜也不是這麽撿的,來得也太容易了。

  “嗯,盛會長前天下的決心,已經做了正式文書,要用繩子給我拴上。”路鳴說這話時還是嬉皮笑臉的,沒個正經樣。

  黃炎寧酒碗往桌上一蹾,虎視眈眈望著路鳴。

  盛氏產業首席法律顧問,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這個職位報酬相當豐厚,在上海灘屬於頂級金領。

  居然就這樣輕輕鬆鬆落到路鳴的頭上,人家還說是被逼的。

  黃炎寧還真就相信了,因為路鳴不可能去爭取這個職位,如果不是盛家出這麽大的事情,盛棣勾結日本人的事情暴露,路鳴說不定真的就推辭掉了。

  “你知道我現在想幹什麽嗎?”黃炎寧摩拳擦掌,問道。

  “你想幹什麽啊?”路鳴仰了一下身子,問道。

  “我想掐死你啊。”黃炎寧說完,自己先笑了。

  然後兩人談著世道的不公,都懷疑老天爺不是瞎眼就是睡著了,各自一番打趣。

  “對了,那位盛大公子你們打算怎麽辦?”黃炎寧壓低聲音問道。

  “不知道。我無權管轄,這不是法律糾紛,而是家庭糾紛。”路鳴苦笑道。

  “盛會長猶豫不決,不會把他放了吧?如果那樣的話,我都感覺為你們出力太不值了。”黃炎寧說道。

  “放了是不可能的,但是究竟怎麽辦,也是個難題。隻有身在其中才會感到有多難。”路鳴感歎道。

  “那要是你能做決定呢?”黃炎寧不太甘心地問道。

  “那……還是得殺吧,他出賣家族也好出賣親人也好,還不算什麽,可是他罪不可恕的是出賣了自己的國家。這種人如果能得到原諒,那麽英雄烈士是不是全都該死了。”路鳴斬釘截鐵道。

  “好,為你這個態度幹一杯。”黃炎寧再次舉起酒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