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自投羅網
作者:尚南山      更新:2021-10-31 03:50      字數:3280
  從星辰咖啡館出來,路鳴隨便找個地方吃了點東西。

  獨身慣了的人,在飲食方麵一般比較馬虎。路鳴就是這樣,一個人的時候,一張烙餅、一盤鹹菜就可以當一頓飯。

  但也有例外的,張子揚哪怕一個人吃飯,也得去講究的地方吃美味的飯菜,他不是純粹為了口腹之欲,而是認為一個上等人就應該這樣生活。

  此時的張子揚也累成了一條狗。

  他把賀謹脫下的衣服從外衣到內衣甚至內褲還有衣服口袋裏的東西全都放在一個桌子上,然後用相機把正反兩麵都拍下來,再把照片衝洗出來,然後一一編號放到一個個證物袋裏。

  這些零碎的事他以前從沒做過,都是由專門的人負責。這個案子不一樣,路鳴跟他強調了,必須他自己動手,不能讓警局的人碰任何物證。

  事情非常簡單,就是瑣碎些,可是真正做起來他才知道,很累人。

  他把照片衝印出兩套,一套放在證物室裏,一套放在自己身上,想了想,又把底片藏在自己辦公桌下麵的一塊磚頭底下,做完這一切,他覺得萬無一失了。

  雖然他認為,夏橫和賀謹遭遇毒殺,有可能是日本人在誤導他們,但是這兩個案子畢竟是大案啊,一個是命案,一個正逐漸走向命案。

  三天後,他手上可能就有兩樁命案需要偵破了,想到這些他就頭疼。

  他把賀謹身上的所有東西都仔細查看了幾遍,還是找不到任何有用的線索,這讓他更加確信,日本人想要搶奪夏橫和賀謹的屍體,隻是一個擾亂偵察視線的幌子。

  確切地說,毒殺這兩人是日本人釋放的煙彈。

  他伸了個懶腰,想出去吃點東西,然後去醫院和路鳴會合。

  正在此時,一個警察走進來,遞給他一張條子:“頭兒,是采蓮姐派人給你送來的,好像是約會哦。”

  張子揚接過條子,上麵寫著一個地址,還有“速來”兩字。

  張子揚心裏咯噔一下,他和采蓮相好快一年了,接到的采蓮的條子也有很多,一般都會簡單說一下什麽事情,從來沒有出現這樣的情形。

  難道是采蓮遇到什麽麻煩事了?

  他第一個反應就是這個。

  這些天他一直在查找兩個保鏢的下落,在他們的落腳點外麵蹲守,已經好多天沒有去采蓮那裏了,隻打過幾個詢問電話。

  張子揚立即給采蓮的住處打電話,采蓮的小丫頭回道:采蓮中午被人請走了,一直到現在沒有回來。

  張子揚感到情況不對,急忙穿上製服拿了槍,開車向紙條上那個地址趕去。

  一路上清風吹拂,他急得發熱的腦子逐漸清醒下來,再看看沿途熟悉的街道、商鋪還有住家,他忽然想到:地址有問題。

  不好,這是個陷阱,必須立刻調一批警察過來支援。

  眼看已經快到條子上寫著的那個地址了,他馬上停車。

  下車後,張子揚急著找一部電話,可是附近根本沒有公用電話,他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家有電話的商鋪。

  張子揚剛撥動電話的數字轉盤,就感覺一個硬邦邦的東西頂在了他的腰部。

  “探長先生,放下電話,請跟我們走,不要反抗,采蓮小姐在我們手上。”他身後的人說著,熟練地拿掉了他的佩槍。

  張子揚本能地想反抗,可是聽到采蓮在他們手上,頓時就泄氣了,舉起雙手,任憑那人拿走他的槍。

  張子揚舉手投降的時候,路鳴剛回到同仁醫院的外麵。

  此時已是入夜時分,青冥的天空上隻有極遠處有兩顆晦暗的星星眨巴著疲倦的眼睛,天空好像一塊青冥色的布匹支起一座穹廬。

  “好大一座帳篷啊。”路鳴忽發感慨道。

  此時的世界真像是一座碩大無比的帳篷,把所有的人和世間萬物都籠罩在其中。

  路鳴不禁想起了敕勒川那首詩:天似穹廬、籠蓋四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一種滄桑而又蒼涼的感覺油然而生,他一步步走上醫院的台階,胸中忽然升起一股勃然之氣。

  他感覺有些不對,胸中那股氣剛剛升起,驀地化為一股涼氣從腳底一直升到頭頂。

  他之所以感覺到不對,不是看到了什麽聽到了什麽,而是恰恰相反,他什麽都沒看到也什麽都沒聽到。

  讓他感覺不對的正是這個,此時的同仁醫院好像一座死寂的墳墓,那座大門好像一扇通向冥界的入口。

  他瞬間拔出槍來,然後衝進了醫院的大門。

  醫院裏依然是靜寂的,死一般的靜寂。

  走廊裏一個人都沒有,隻有昏黃的燈點亮著,兩邊牆上綠色的牆圍好像也預示著不祥之兆。

  他一邊四處查看,一邊快步走向賀謹的病房。

  到了賀謹的病房所在的走廊,他心裏不再懷疑:出事了,一定出事了。

  因為賀謹的病房外麵一個人都沒有。

  病房外麵應該有兩個持槍警察把守,走廊的兩頭還應該有兩個便衣偵探,巡回察看動靜,可是沒有人,一個人都沒有。

  他用手槍頂開了病房的門。屋裏很安靜。

  賀謹依然躺在病床上,不過氧氣管已經被人拔掉了,人的麵容雖然還很安詳,但是可以確定他已經去往了另一個世界。

  路鳴快速衝進去,持槍四處查看,但是房間裏並沒有人。

  他把病房的門關上,然後又拿了把椅子頂在門上,這才來到病床前查看。

  果然,賀謹已經走了,雖然身上的肌肉還很柔軟,但是已經涼透了。

  “香荷,對不起。”路鳴喃喃道。

  香荷臨走時還囑咐他盡力把賀謹救過來,他無法完成這個囑托了。

  此時,走廊上突然有人在喊叫:“喂,人呢,人都哪兒去了!”

  路鳴聽到聲音,立時渾身的汗都冒出來,這是燕小徽的聲音。

  他急忙衝出去,果然看到燕小徽站在走廊一頭,一副彷徨無助的樣子。

  她顯然也覺察到哪兒不對勁了,卻又不知道什麽原因。病房四周那種詭異的氣氛讓她感到很恐怖。

  路鳴快速衝過去拉住她,兩人躲進了左邊一間空著的病房裏。

  “你怎麽來了?你不是在家裏幫你父親的忙嗎?”路鳴有些氣急敗壞道。

  此時,他想見到人,又不想見到人,他想見到的是警察局的人,不想見到的是朋友和他所關心的人。

  “我忽然想到一個病例好像有問題,就過來重新看一下。”燕小徽說道,可是她羞紅的麵頰卻出賣了她。

  她原本確實是在家裏忙乎著的,腦子裏麵卻想著路鳴。

  路鳴此刻應該在醫院裏守著病人,想到這裏,她的心裏瞬間就像長草了一般,再也控製不住,開車回到了醫院,想見到路鳴。

  她知道自己很傻,甚至有點愚蠢,可是人不就是這樣的嗎?聰明理智的人,一旦犯起傻來,連傻子都沒法比。

  她知道,自己對路鳴的相思和渴望,最後注定會落空,因為袁明珠這個情敵太強大了。

  不是袁明珠比她有多少優勢,而是袁明珠在路鳴的心裏分量太重了。

  路鳴在醫院,她還有借口接近,如果路鳴不在醫院了,她就連接近的借口都找不到了。

  這大概就是她控製不住自己的原因。

  她幾乎是毫不猶豫地開車趕到醫院,隻為了看一眼路鳴。

  走進醫院,她也沒發現什麽不對,走到三樓住院區,忽然察覺出不對了,這裏哪兒是住院區啊,分明像墳墓一般。

  門診那裏竟然空無一人,顯然違反常規,醫院晚上總是有值班大夫,總是有那麽一兩個病人來求診,走廊上永遠都有病人的家屬在徘徊,這才是醫院的常態。

  她也值過夜班,知道夜裏的醫院是什麽樣子。

  “怎麽回事?你還拿著槍,發生什麽了……”看到路鳴手裏的槍,燕小徽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了。

  路鳴根本沒心思管她為什麽回到醫院來,低聲道:“賀謹被人害死了。”

  “不是有警察保護他的嗎?那,你看到什麽人了嗎?誰啊?”燕小徽不由自主地靠近了路鳴。

  “警察不見了。我也剛到,來晚了一步。”路鳴一邊說著,一邊側耳傾聽外麵的動靜。

  燕小徽感覺腦子缺氧,一陣眩暈。她無法分辨路鳴的話預示著什麽,下一步會發生什麽。

  燕小徽一把抓住路鳴的手臂問道:“我不明白,誰會害死一個昏迷不醒的人啊?”

  “可能有人還是覺得不保險,怕他萬一醒過來吧。”路鳴不確定地道。

  “那咱們趕快報警啊,還守在這裏幹什麽?”燕小徽急忙道。

  “現在不能出去,凶手有可能還在外麵,我不能確定。”路鳴道。

  燕小徽雙手攥著路鳴的胳膊,顫聲道:“凶手,怎麽還會滯留在現場?不,不會吧。”

  “殺死賀謹很可能不是凶手的目的,而是做給我看的,這裏是一個陷阱,針對我的陷阱。你是在錯誤的時間進入了錯誤的地點,現在這個陷阱裏也包括你了。咱們這叫自投羅網。”路鳴歉意地對她一笑。

  燕小徽甩了一下路鳴的手臂,低聲道:“你現在還有心事開玩笑。”

  路鳴做此推斷是因為從他進入醫院,一直到他走到三樓的住院區,凶手有無數的機會向他下手,可是凶手沒有這樣做,而是潛伏在暗處。

  他雖然自詡身手還算快捷,可是他再快有子彈快嗎?如果凶手躲在某個轉角,突然出現向他射擊,他根本沒法躲避,更不用說抵抗了。

  凶手為何不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