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主動挨宰
作者:尚南山      更新:2021-10-31 03:49      字數:3292
  袁世凱複辟帝製是民國年間的一件大事,違背了民心,惹得天下造反,孫先生和蔡鍔發動的二次討袁戰爭史稱護國運動,得到舉國響應,就連袁世凱親手培養出來的北洋軍閥段祺瑞、馮國璋等大將或深明大義或為形勢所逼,也都悄無聲息地站到了他的對立麵。

  什麽叫悔不當初?什麽叫做氣數已盡?成了孤家寡人的袁世凱心裏最清楚,前線的戰爭還沒正式開打,他先在北平斷了氣。

  蔡鍔將軍也因此役被讚美為再造民國,世人將他跟平定安史之亂,收複長安、洛陽的大唐名將郭子儀相提並論,成就一世英名。

  袁世凱雖身敗名裂,不過印著他頭像的銀元在流通市場上照樣受歡迎,拿著銀元吹一口氣,能聽到嗡嗡的響聲。

  袁大頭使用的是標準配比,銀九銅一,後來改為含銀量百分之八十九,含銅量百分之十一。這個比例定下來後,再沒變過。

  當時民國政府也發行過一批其他銀元,卻因為含銀配比不足遭到商家和民眾排斥,後來不得不退出流通市場。市場經濟按質論價,劣幣根本沒有生存的空間。

  “一元二角一斤,漲價了麽,這麽貴啊?”袁明珠不禁咋舌。

  別看他們點了一大桌子的菜,還有一壇子好酒,也不過五塊大洋多點,可是這十斤螃蟹就是十二元,等於兩桌酒席了。

  “袁小姐,敝店的螃蟹保證是出自陽澄湖的正品,可不是陽澄湖附近的小溝小河甚至是稻田地裏抓來的,一分價錢一分貨。”

  “好,這會讓你說嘴,一會上來後,如果不是陽澄湖的味兒,我把你的狗頭砍下來掛在門口當招牌。”袁明珠揮著拳頭道。

  幾個人都笑了,夥計當然知道袁明珠是說笑,這麽美的女孩子就是嚇唬人也有種說不出的可愛。

  不多時,一大盆螃蟹端上來,同時上來的還有薑醋蘸碟,吃螃蟹的整套工具,小錘子,小鉤子、銀挖勺等等。

  “來,今天我請客,為你們二位接風洗塵。”張子揚給三人都倒滿了二十年陳的老酒。

  “既然吃螃蟹,還是上一瓶白酒吧。”路鳴笑道。

  “那就來一瓶汾酒還是茅台?”張子揚來勁兒了。

  “要竹葉青。”袁明珠搶著道,她喜歡竹葉青的藥香味兒。

  “好,聽明珠妹妹的,喝竹葉青。”

  張子揚叫來夥計,讓他拿酒來,其餘的菜暫時不上,免得冷了,他們先主攻螃蟹。

  三個人都倒了白酒,然後兩手持蟹,痛飲大嚼起來。

  張子揚和路鳴的吃相都比較豪放,明珠卻拿著那套工具輕輕地砸、敲,然後一點點把蟹肉、蟹黃都勾出來吃掉,最後把這些螃蟹殼子再在盤子裏還原成一個完整的螃蟹,不仔細看的話真還以為是沒吃過的螃蟹。

  張子揚和路鳴打心裏佩服她的這套技法,卻學不來,也沒這個耐心,兩人麵前不多時就多了一堆砸碎的螃蟹殼子。

  按說案子有了線索,破案思路也基本確立了,兩人應該馬不停蹄一鼓作氣去追蹤嫌疑人才對,怎麽有心思在這兒大吃大喝的?

  這是張子揚的主意。他說盛慕儀失蹤後,她的四個保鏢都辭職了,而且離開上海回原籍了,現在去追蹤等於白忙活。

  他已經掌握了這四個人的原籍地址,但是他們是不是真的回原籍就不一定了。在外漂久了的人,心裏裝著老家,卻不習慣老家的生活,真的要他回去,其實很難做到。他們也許會繼續當保鏢,或者是進入幫會效力,回老家種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張子揚勸路鳴不要急,他會利用自己的情報網先在上海搜一遍,找到這四個保鏢、尤其是當時守在盛慕儀房門外的兩個保鏢的下落再動手。

  現在他們唯一能定下的目標就是這兩個保鏢了,一定得找到他們才能挖出他們的同夥還有幕後的犯罪策劃人。

  當然還有另外的事要做,就是查閱所有的口供,看看能否找到那個突然出現在現場的飯店員工,這個人就是綁架甚至殺害盛慕儀的元凶。

  這些事都急不來,用張子揚的話說就是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路鳴的心裏不僅有盛慕儀的案子,還有丫環冬梅的案子。

  他總感覺冬梅遇害是一個信號,與盛慕儀的案子密切相關,罪犯為何在鬧市中搶劫殺人?典型的迫不及待,不擇手段。

  路鳴對這個案子耿耿於懷,他讓張子揚回去找到原始卷宗,查一查當時究竟是怎麽回事。

  三個人不聲不響,埋頭大嚼,一個小時的工夫就把十斤大閘蟹吃光了,路鳴和張子揚兩人滿手滿臉都是蘸料。

  “好過癮,可惜這玩意不能天天吃。”袁明珠意猶未盡道。

  螃蟹隻有春秋兩季最好吃,尤其是秋季的螃蟹更為肥美,滋味非他物可比,或許唯有劇毒的豚魚壓它一頭。可是吃那東西先得寫好遺書,以決絕的冒險的心態去品嚐那人間美味。

  “這就不錯了,咱們每年還能吃到地道的陽澄湖大閘蟹,聽說運到北方的都是冒牌貨,根本不是陽澄湖產的,價格卻比咱們這兒貴很多。”張子揚拿起一隻蟹鉗在剔牙。

  路鳴叫夥計拿來水,三人用肥皂好好洗了手,這才叫夥計開始布菜。

  “等一下夥計,把他在你們這兒掛的賬單給我拿來。”路鳴對夥計道。

  夥計沒動身,看了看張子揚。

  “別給他,一會兒我自己去結賬。”張子揚急忙叫道。

  “好了,你跟我爭這個幹嘛,去吧夥計,把賬單拿來就是。”

  夥計見張子揚沒再阻止,樂顛顛地走了,能收到欠賬自然是令人高興的事,雖說以張子揚的名頭並不怕他賴賬,可是積欠多了,酒樓的運轉資金就會出問題。

  “我說不平,你這可是打我臉啊。”張子揚紅著臉。

  朋友之間請客可以,吃一頓花多少都正常,但讓朋友代還舊賬,那真的要厚著臉皮了。

  “得了,你們倆還分你的我的啊。何況他剛發了一筆大財,你得好好宰他一次,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袁明珠笑道。

  “明珠妹妹說的也是啊。”張子揚笑了起來,因為已經收了路鳴一千元的銀票,實在不好意思再讓他為自己還欠款。

  “能宰就宰,下手要狠,我倒是想宰他,可惜想不出花錢的地方。”袁明珠有些遺憾道。

  張子揚心裏暗笑,你可是剛剛宰了一輛龐蒂亞克啊,還嫌不夠本啊?

  路鳴隻是笑,須臾,賬單拿來,張子揚在酒樓掛賬一共一百三十二元,這桌酒席加上螃蟹是十七元五角。

  路鳴拿出三百元大洋的銀票交給夥計,告訴他其餘的錢就存在賬上,等他們下次來吃時慢慢算。

  “路少爺這是發大財了?”夥計看著路鳴皮夾裏一疊厚厚的銀票,眼睛頓時放光。

  路鳴笑了笑,把皮夾塞回去,他的確是發了一筆大財,絕大多數人一輩子也掙不來這筆錢。

  當時在上海一個熟練工人的月工資不過十塊大洋左右,一年也就是一百二十元上下,已經足夠一家人過上溫飽的生活。

  路鳴在上海日子過得比較滋潤,一年所需也不過一千塊大洋而已。

  他現在可是一下子入手兩萬塊大洋,相當於一個熟練工人近兩百年的收入。

  “你是不是近來沒給采蓮買禮物啊?”路鳴喝了一杯老酒問道。

  “你怎麽知道的?你小子暗中查我?”張子揚嚇了一跳。

  “我哪兒有那閑工夫,你的懷表不見了,肯定送進當鋪了,你連懷表都當了,哪裏有錢給采蓮買禮物啊。”路鳴指指張子揚的胸前道。

  袁明珠一看,果然張子揚原來胸前總掛著的懷表鏈子沒了。

  “你這偵探腦子用在別的地方好不好,別用在我身上。”張子揚有些急了,若不是當著袁明珠的麵,他也不會這樣,可是當著明珠的麵被打臉,他有些吃不住勁了。

  張子揚升為探長後,一年的薪水是三百大洋,按說也不少了,他一個單身漢,自己還有房子,三百大洋應該過得舒舒服服、寬寬敞敞了。

  可是喜歡講排場,喜歡賭博,尤其是還有一個長三公寓的相好,這三百大洋就捉襟見肘了。一時周轉不開,當金表、當金戒指就成了他的應急手段,更不用說在幾個酒樓還有賒賬了。

  不過他除了拿探長的薪水,也經常替幫會做些事,幫會也會付他報酬,這些錢是他當探長的幾倍都不止,若非如此,他那點薪水根本維持不了他的生活。

  “我隻是提醒你一句,人家采蓮一心撲在你身上,不吃你的不喝你的不穿你的,你別隻顧自己瀟灑,三天兩頭也得給人家買些禮物,做人要講良心。”路鳴笑道。

  “嗯,這話說得也有道理,不過你怎麽不三天兩頭給我買些禮物啊,我也什麽都不花你的啊?”袁明珠馬上道。

  “對,明珠妹妹說得太有道理了,你也真應該為明珠妹妹多買些禮物。”張子揚鼓掌道。

  張子揚嘴上這樣說,心裏卻是一熱,明白路鳴是好意,真心為他著想,怕他冷了采蓮的心。他想想,的確如此,采蓮雖然從來不跟他提要求,但不代表她沒有想法和願望。

  女人心海底針,當她對你好時,全世界的好都在你身上。可是一旦她變了心,你就是把全世界的財富都堆在她麵前,也換不來她的真心了。

  所以當一個女人對你說:晚了。那就意味一切都沒了,那時候再補救再追,就叫瞎折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