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肉胡餅
作者:拂北      更新:2021-10-31 00:13      字數:2224
  明鳶生生被氣樂了,她深吸口氣,吩咐門口的小廝:“去取銀子,六兩三百錢。”

  說罷,她轉頭看向趙潯:“餘下的三百錢是自城門到謝府的錢,一並給殿下結了。”

  她說得一字一頓,咬牙切齒。

  很好,竟然坑到她頭上來了。明鳶素來不是什麽忍氣吞聲之人,她比較喜歡秋後算賬。

  趙潯的屢次挑釁,徹底激起了她的勝負欲。

  等小廝取銀子的間隙,她挑眉瞧著趙潯:“不曉得殿下聽沒聽過一句江湖渾話,叫做出來混,早晚是要還的。”

  趙潯懶洋洋瞥了她一眼:“哦?”

  “看來是沒聽過,無妨,很快你就明白了。”

  趙潯漫不經心地回了句:“本王拭目以待。”

  方才的那名小廝折返回來,明鳶自他手中接過荷包,揚手丟進馬車裏。荷包帶著騰騰殺氣掠過趙潯的衣擺,重重砸在車壁上,發出咚的一聲。

  車夫被這響動驚得顫了顫。

  趙潯倒是頗為淡然,抬頭瞧了她一眼,信手拾起掉落在地的荷包,不緊不慢地去解繩扣。

  瞧著他的動作,明鳶心頭一緊,想起一樁事來。她的荷包上大多都繡著小狐狸的紋樣,先前在昭王府時趙潯曾見過幾次。

  眼下燭火昏暗,他大抵注意不到,可若在白日裏細看,多半會瞧出些端倪。

  得尋個由頭把荷包要回來。

  然而,她還沒開口,趙潯已利落地將荷包中的銀子倒出來,把荷包丟還給她:“荷包還是還給姑娘吧,免得惹出什麽非議。”

  明鳶的嘴角抽了抽,這位昭王殿下莫非是怕自己反過來找他碰瓷?

  她把荷包揣進懷中,轉身走入府門。

  趙潯信手將銀子丟到一旁,吩咐車夫:“回府。”

  想了想,又補充道:“不必行至府門,在前頭的東臨街停下便是。”

  明鳶匆忙換了身衣服,將桐木麵具帶上,一路小跑著去了昭王府。

  她氣喘籲籲在府門前站定,遠遠瞧見趙潯自巷口走來,手中還拎著幾個油紙包。

  她不由有些疑惑,這廝不是乘馬車回來的嗎,她怕誤了時辰,還特意準備了個理由,沒想到來遲的卻是趙潯。

  正思忖間,趙潯已經走近,抬頭瞧見她,眼底攢出些笑意:“讓小明姑娘久等了,我方才出去走了一遭,瞧見一家胡餅店,順手買了些回來,等會兒先墊墊肚子。”

  明鳶:“...”嗬,還出去走了一遭,若非跟他一塊自荒郊野嶺趕了回來,她興許就被忽悠了。

  兩人一路走進去,經曆了方才之事,明鳶瞧著趙潯這張臉,覺得同他無話可說。她阿兄說得不錯,這廝的皮相頗有些欺騙性,扒開他那層皮,裏頭不知道有多黑。

  趙潯察覺出她情緒不對,先開口道:“小明姑娘今日是怎麽了,可是遇到了什麽事?”

  明鳶瞥了他一眼:“讓人坑了。”

  趙潯沉默片刻:“可有用得到我之處?”

  明鳶搖頭,心道大可不必,坑我的正是您老人家。

  趙潯頓了頓,安慰她:“無妨,本王今日也被訛了,不過我連本帶利討了回來。遇到這等晦氣之事,決不能忍氣吞聲,否則隻會縱容得對方愈發猖獗。”

  這話說得甚好,明鳶簡直想給他鼓三遍掌,她也是如此打算的。

  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太對勁。趙潯說他也被訛了?這一整日,他一直同自己在一起,所以他口中的訛他之人…是自己?

  明鳶在心底冷笑一聲,這廝麵皮當真是厚,如此顛倒黑白,竟然還頗為理直氣壯。

  她盯著趙潯看了片刻,認真道:“受教了。”

  理直氣壯的趙潯繼續發表著他的言論:“姑娘萬萬不可一時心軟便放過了那廝,若你有什麽難處,可以同本王說。”

  明鳶撫了撫袖角:“那便先過殿下了,倒是不必勞煩殿下,不過殿下放心,我是不會放過他的。”

  正所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趙潯最好不要給她留下什麽把柄,否則…嗬!

  一無所知的趙潯露出了些許欣慰神色。

  氣歸氣,不得不承認,趙潯買的胡餅還是頗為不錯的。明鳶原本沒打算吃那餅,但奔波了一下午,水米未進,腹中空空,著實有些撐不住。

  本朝的餅店有油餅店、胡餅店之分,傳統的胡餅店售賣寬焦、側厚、髓餅、滿麻等,後來競爭愈發大,一些餅店便出了些新的花樣,諸如白肉胡餅和豬胰胡餅。

  相比傳統的式樣,這些新的樣式要更受歡迎些,不過價格也高,倒是很得一眾權貴世家的喜愛。

  趙潯買的應該是東臨街張婆婆的餅。張婆婆做的白肉胡餅是京城一絕,她家的胡餅是烤製的,裏頭的肉加得毫不含糊,整個餅身都被撐得鼓脹起來,一口咬下去,肉香、麥香和胡麻香混在一處,葷而不膩,很是合口。

  明鳶一麵掰著餅吃,一麵套趙潯的話:“瞧著殿下麵帶倦容,可是最近事務繁雜?”

  趙潯摩挲著手中茶盞:“尚可。”

  明鳶噎了噎:“其實廚藝這事也不能一蹴而就,若是你近來不便,也可以停上幾日。”

  怎麽說呢,一兩日還好,要是日日這般折騰,她委實有些吃不消。

  明鳶在心中想著,估計經過今日,趙潯也意識到了這樣有多麻煩,此時自己主動提出,他多半會順著應下,如此便是皆大歡喜。

  她抬頭看向趙潯。

  趙潯清了清嗓子:“無妨,都說勤能補拙,本王天賦不足,便更該努力些。”

  明鳶隻覺喉頭一哽,真好,是她低估了趙潯於庖廚一事上的熱忱程度。

  趙潯把一碟砂糖冰雪推到她麵前,開口道:“姑娘有此一問,可是擔心時辰晚了,回家有些不便?”

  明鳶想了想,點頭稱是。

  趙潯皺眉思索片刻:“倒是我思慮不周,不如以後讓王府的馬車送你回去,也免得你獨自走夜路遇到什麽危險。”

  明鳶的嘴角抽了抽,難不成趙潯碰瓷上癮,準備再訛上她一筆?

  她在心底冷笑一聲,麵上卻不動聲色:“昭王府的馬車可要收費,車錢怎麽算?”

  “收費?”趙潯似是怔了怔,“小明姑娘說笑了。”

  明鳶:“...”半個時辰前他同她要車錢時可不是這麽說的,一兩銀子五公裏,可是算得清清楚楚,分毫不讓。

  然而此時此刻,趙潯的神色頗為誠摯,倒是不似作假的模樣。

  敢情這位昭王殿下還有兩副麵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