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章
作者:嗞咚      更新:2021-10-31 00:09      字數:6723
  散朝後,裴知衍與沈清辭一路從金水橋往外走,兩人低交談,聽見有人喊話,同時緘默下來。

  追上來的是褚子濯,他大步走來,對裴知衍叫了聲大哥,又朝著沈清辭一頷首。

  裴知衍嗯了一聲,問道:“怎麽還沒回府?”

  褚子濯笑道:“是凝兒安排了遊湖,讓我無論如何也要請大哥過去。”

  裴知衍這邊還沒回話,沈清辭先來了興致,“遊湖好啊。”

  裴知衍連眼風也沒給他,了當道:“你沒空。”

  褚子濯知道這兩人關係交好,但當著對方的麵,就這般下麵子委實有些尷尬,可大舅子發話了他也不好說什麽,隻能朝沈清辭笑笑。

  沈清辭挑眉看著裴知衍,也不生氣,“得,我沒空。”

  既然不邀他,他也不含糊,說完就同兩人告辭往宮外走去。

  待人走遠,裴知衍才問道:“她怎麽不自己來說。”

  褚子濯道:“凝兒知道自己做錯了事,也不敢來找你,這不才讓我來做說客。”

  裴知衍怎麽會不知道自己妹妹是什麽性子,微笑道:“她是真知道了才好。”

  待兩人到渡口,已是黃昏時候。

  看到停靠在岸邊的兩架馬車,裴知衍問道:“還有誰在?”

  褚子濯也沒料想到裴凝還請了旁人來,她明明與自己說的是要給裴知衍賠罪……還真是胡鬧的沒完了。

  “許是嶽母大人也在。”褚子濯這話說了自己都不信。

  “嗯。”裴知衍笑笑往船上走。

  裴凝一直注意著外頭,看到裴知衍來了,握著季央的手搖了搖,“兄長來了。”

  季央被她搖著手,隻覺得腦袋暈乎乎的。

  裴凝給褚子濯和季央做了介紹,又對裴知衍道:

  “你們認識,我就不介紹了。”

  季央輕聲道:“世子。”

  “嗯。”

  季央以為裴知衍見到她也在起碼會詫異一下,可那張俊美的臉上半點兒不見意外,神色淡的教人看不出情緒。

  晚霞的光暈落在季央臉上,不施粉黛的臉頰上帶著渾然天成的暖色。

  小手則虛握緊,拇指壓在食指上輕輕廝磨著。

  細小動作落在裴知衍眼中,他覺得有趣的很,麵上裝的再鎮定,總也會漏了馬腳。

  方才落座,褚子濯就收到妻子使來的顏色,他起身道:“我去拿壺酒來。”

  裴凝緊跟著也站起來,“我跟你一起去。”

  季央心裏莫名緊張起來,怎麽一下都要走?

  她忙不跌去抓裴凝的手,想讓她陪著自己,結果不出意外的抓了個空,隻能委委屈屈的放下。

  風吹得季央有些昏昏沉沉,她正斟酌著要說些什麽好,卻看到裴凝和褚子濯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站在河岸邊了,而此時水麵慢慢被撥開,季央有些怔懵道:“船動了。”

  “嗯。”

  季央臉一紅,羞得不行,她這是說得什麽傻話,裴知衍竟然還應了。

  她忙用手指著窗外示意裴知衍快看,“小伯爺與阿凝還在岸上沒上來。”

  裴知衍絲毫不見意外,將手邊的酒壺往前推,笑問道:“怎麽,季小姐覺得很奇怪嗎?”

  季央顰了顰眉,看看那酒壺,又仰起小臉看向裴知衍,“我說我不知情,你信嗎?”

  她如何能想到裴凝竟然單獨將她和裴知衍留在了船上,還尋了個如此不走心的借口。

  季央牢牢看著他,鴉羽下的雙眸是那麽清澈幹淨。

  裴知衍避開她的眼睛,這雙眼睛最會騙人了,他拿起酒壺給自己斟了杯酒,“信。”

  季央見他分明就是不信,也不解釋了,雖說她不知情,可就算她提前知道了,也一定不會拒絕的。

  如此想著,腦袋越發重了,不知是不是又燒起來了,她今日才喝了一回藥……

  季央幹脆用手托著下巴,沒什麽力氣的抬眼,卻像是在勾著什麽,“這樣也好,這回你總不能再躲著我了。”

  裴知衍手一頓,放下酒壺看著她燒紅的臉頰,皺眉道:“你喝酒了?”

  季央搖搖頭,巴望著他控訴,“我頭疼,定是你那日走得狠心,留我一人淋雨得了傷風。”

  嬌盈盈的小臉,軟糯的語調無一不是在拉扯裴知衍的堅持,他逼自己狠下心,“季小姐可知矜持二字如何寫?”

  季央咬咬唇,俯身去拉他放在桌上的手,“你摸。”

  裴知衍分明可以抽手,卻又一次由著她將自己的手貼在額頭上。

  一觸之下,才發現果真滾燙的厲害,裴知衍擰了眉心,“發著燒還敢出來遊湖,頂著風吹。”

  “都說頭疼了。”嚴厲的話語讓季央委屈起來,小聲嘀咕道:“不是為了遊湖,是為了你。”

  裴知衍覺得自己遲早會被她氣死,“若我不來呢?”

  季央說不出話來,還能怎麽樣,當然是回去了。

  裴知衍氣得發笑,“你可真行。”

  季央眼睫顫顫,“我難受的緊,你能不能對我好一點。”

  不要總是拒她於千裏之外,不要總是在她以為已經觸到他的時候又抽身的那麽幹淨利落。

  裴知衍沉默下來,他能感受到小姑娘的低落,是不是他隻要再狠狠心,就能絕了她這一腔本就不該有的情愫。

  他將手抽出,不去看季央失魂落魄的樣子,起身道:“我讓船靠岸。”

  其實早在認出是季府的馬車時,他就不該上來,何必還要看這一眼。

  “來人。”裴知衍揚聲道。

  季央張張嘴什麽都沒有說出來,乖順的垂著眼起身,手掌扶著桌沿,身子還是晃了晃,她上輩子纏綿病榻數月,最知道怎麽做出搖搖欲墜的羸弱模樣。

  她用指尖扶著鬢側往前走,在下人進來的同時,她恰好走到了裴知衍身側,然後腳一軟,不偏不倚的往他懷裏跌去。

  裴知衍臉色驟變,一把托住她下滑的身體,“小心!”

  一貫沉著的聲線終於失了平穩。

  進來的下人看到這一幕,整個人瞪目結舌的愣在了原地。

  季央緊緊閉著眼睛,心在不住地狂跳,她方才甚至告訴自己,如果裴知衍躲開了,那自己就再也不纏著他了。

  好在沒有……

  再一次被他這麽抱著,季央控製不住的發顫,用自己滾燙的臉貼近他的懷抱,氣息發顫,“還不承認你關心我。”

  意識到自己被騙,裴知衍第一反應不是生氣,而是想要把懷裏的人抱得再緊一些,他托在季央腰上的手反複數次想要壓下去,最終卻隻是按在了她瘦削的肩頭。

  “站好。”隱忍的聲音沉暗晦澀。

  季央不肯,“已經遲了。”

  季央都覺得自己實在是膽大,可誰叫軟的不行,那她隻能來硬的了。

  經過這幾次的相處,她知道裴知衍隻會嘴上說硬的,否則早就推開她了,她越發大膽的踮起腳,貼著他耳側輕言,“下人都瞧見了,你這回賴不掉了。”

  “你覺得他有膽子往外說嗎?”

  裴知衍甚至不用多說什麽,隻是威懾地朝那下人看去一眼,他立刻道:“小的什麽也沒看見。”

  軟膩的手臂繞在頸間,裴知衍氣息不穩道:“聽見了?”

  季央氣惱得頭都疼了,方才她是裝的,這回是真的,“你就不能從了我?”

  哪裏學來的話?裴知衍皺緊了眉,“不能。”

  季央把心裏的委屈咽進肚子裏,“你的玉佩我找回來了,我若是拿著它去找夫人,你不從也得從。”

  裴知衍沉了沉臉,“拿出來。”

  “……在我的小衣裏,你自己拿。”季央說這話的時候一直不敢看他的臉,將下巴擱在他肩上,一鼓作氣說完,渾身都發著燙。

  裴知衍將她的話拆開了揉碎了,幾番確認就是他理解的意思沒有錯,他垂眸看向兩人相貼的部分……她說,把玉佩放在那裏。

  “季央。”

  光是聽到從他口中吐出自己的名姓,季央就撐不住了,一把鬆開他,背過身去用手捂著臉,“你當什麽都沒聽見!”

  她羞恥到連耳根子都紅的像在滴血。

  裴知衍反倒怔住了,“……玉佩。”

  “我不會告訴夫人的。”季央將頭埋得極低,恨不得自己就這麽消失不見。

  要說她早就說了,根本不會拖到今日。

  她害怕若真是用這方法逼迫了裴知衍,他會徹底厭煩了自己。

  “那就好。”裴知衍眼裏的異色漸漸散去,“你休息一會兒,很快就能下船了,我去外麵。”

  衣袖被攥緊,裴知衍沒有回頭,“還有什麽事?”

  季央跟他打商量,“我不用玉佩要挾你,你承認你喜歡我好不好?”

  裴知衍倏然回過身,盯著她,“誰說我喜歡你。”

  驟冷的目光讓季央指尖一顫,寬袖就這麽從她手中滑落,裴知衍再不看她,拂袖離開。

  季央頭依然昏沉沉的,猜他一定是被說中心事,所以惱羞成怒了?

  裴知衍走到甲板的圍欄邊,攏再袖下的手反複握緊又鬆開,沉聲吩咐,“靠岸。”

  *

  再過幾日就是中秋,季央與季瑤坐在院子裏做花燈,好等到燈會時用。

  劈到最細竹絲彎出形狀,再用紙章糊起來,描上眼睛嘴巴,就是一個活靈活現的兔兒燈。

  季瑤捧著花燈,愛不釋手,“長姐畫得真好。”

  她撅嘴看著自己做的那個,簡直就是個四不像。

  季央笑笑,輕輕揉了揉自己被竹絲勒出紅印的手指,對季瑤道:“那這個就給你了。”

  陳氏正坐在羅漢床上縫衣裳,聽得兩人說的話,抬眸笑道:“還不謝謝你長姐。”

  季瑤喜滋滋的把燈籠抱在懷裏,“謝謝長姐,我去拿給阿兄看。”

  季瑤走後不多時,季老夫人身旁的丫鬟就來請陳氏過去,陳氏收起衣裳放到一邊,道:“我這就過去。”

  一時院中走得就剩季央一人,她拿著毛筆繼續給季瑤做的那個花燈添色。

  這花燈已經沒了樣子,她幹脆就在上頭隨意做畫。

  李嬤嬤端來了潤肺的紅梨川貝湯,“小姐趁熱喝了吧。”

  季央乖巧的端起碗一勺一勺的喝湯,她的傷寒已經大好了,就是偶爾有些咳嗽,李嬤嬤知道她不願意喝藥,就日日給她燉梨湯喝。

  李嬤嬤拿起她畫的燈籠,讚道:“小姐畫的真好。”

  季央最初是更著季庭章學的畫,後來裴知衍也教過她,他做畫時落筆淩厲,在意不在形,獨有一種遺世獨立的感覺,她起初一直摹的不像,後來那段時日她日日畫,一遍又一遍,終於也學到了幾分風骨。

  陳氏去到風頤院,季老夫人斜靠在羅漢床上閉目養神,聽得她進來才坐起身。

  陳氏上前扶她,“母親怎麽也不去裏間休息。”

  季老夫人擺擺手,“我就是夏困,眯一會兒就成。”

  陳氏端來茶給季老夫人漱口。

  潤過嗓子,季老夫人道:“我聽聞,這幾日定北侯夫人常邀你去府上,你何時與她交好了?”

  陳氏知道季老夫人遲早會過問,回答說:“上回在品蘭宴上我與裴夫人多聊了幾句,誰知越聊越投緣,她便常邀我去府上打葉子牌。”

  陳氏心中雖隱隱有些猜測,裴夫人也旁敲側擊的問過央姐兒有沒有定親,但畢竟沒有明說,她怕是自己多想了,又怕季老夫人捕風捉影,上杆子要去攀攏定北侯府,所以一直也就沒提,如今被問起,她才不得不說。

  季老夫人聽後心中盤算了一下,道:“下回你就帶著央姐兒一起去,也讓她多走動走動,別總是悶在屋裏。”

  陳氏顰了顰眉,“是不是也與老爺說一聲。”

  “有什麽可說得。”季老夫人幹脆挑開了天窗說亮話,“我這是為了央姐兒好,若是能嫁入定北侯府,那是她的造化。”

  這話是沒錯,如今裴夫人主動示好,讓央姐兒在她麵前多露露臉,總也是好的。

  陳氏略一思索後,點頭應了。

  “我看這樣,不如趁著快要我到中秋,你給侯府送盒月餅過去。”

  哪知這邊還在準備著,定北侯府反倒先讓人送來了月餅。

  這一下不僅是季老夫人,就連季庭章得知後也惶然了許久,怎麽論也沒有定北侯府給他們送月餅的道理,何況兩家本就沒什麽私交。他連日讓陳氏回了禮過去。

  季庭章心中所想也與季老夫人和陳氏不同,他為官多年,走到今日每一步都謹慎小心,此前裴知衍問話葉青玄一事他是知曉的,此事說大不大,已經查明無關,聖上也沒有多加問責,可說小也不小,葉青玄入吏部的事等於是長久擱置了。

  季葉兩家是親家,定北侯夫人忽然的交好,究竟出於什麽目的還難說,

  到了中秋宮宴這日,季庭章特意在席間去向裴知衍敬了酒。

  裴知衍端著酒杯笑語道:“季大人不必如此客氣,我母親既然與令夫人交好,相互送些禮物,也再尋常不過了。”

  “裴大人說的是。”季庭章頷首表示認同。又客套了幾句之後,他便回了自己那席。

  裴知衍端著酒杯在指尖轉了轉,他今日喝了不少,清朗的鳳眸此刻染著濕意。

  望著那一盞盞繪製精美的花燈他忽然憶起了一些往事,也是中秋……裴知衍沉浸在思緒裏,不願抽身。

  又有官員來敬酒,他全都婉拒了,起身離席,獨自沿著護城河慢步而行。

  “走那麽急做什麽,家中又沒有嬌妻在等。”

  戲謔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不用回頭裴知衍都知道是誰。

  “你怎麽也離席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煩這些阿諛奉承的客套。”沈清辭大步追了上來,他身上散著酒氣,顯然也喝了起不少。

  “還不如我們出去喝上兩杯來的痛快。”

  沈清辭也就隨口一提,沒指望裴知衍會答應,沒想卻聽他說,“走吧。”

  生怕他反悔,沈清辭道:“我做東。”

  長街上人聲鼎沸,就連一向靜落的雲半間酒樓,也沒能躲過喧鬧。

  這頭沈清辭才將酒斟上,還想說幹喝沒意思,不如來點雅趣,裴知衍已經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他在外人麵前多收斂克製,隻有與沈清辭無所顧忌,兩人太知根知底,他沒什麽好裝的。

  將長腿支起,身子微向前傾,小臂擱在膝上,手裏提著酒壺,漫不經心的斟酒。

  沈清辭像見了什麽不得了的稀奇事,“總算不端著你那裝腔作勢的君子模樣了?”

  裴知衍抬抬眼,“喝不喝?”

  “喝!”

  三兩杯酒下了肚,沈清辭已經有些醉意,反觀裴知衍除了眼底透著水氣,神態依舊清明。

  一壺酒喝完見他還要倒,沈清辭壓了壓眉心問,“你有心事?”

  這兩年來,他鮮少見裴知衍有情緒外露的時候。

  裴知衍笑了笑,微狹的長眸內是深淺不明的情緒。

  換作平日沈清辭就實相的不會再問了,這會兒酒勁上來他就有些管不住嘴,手裏的快箸敲著桌沿,“讓我猜猜……大理寺裏你是二把手,聖上麵前你又是大紅人,官場得意了……嘖,不會是因為這個。”

  沈清辭向後仰了仰,拍案道:“別是老鐵樹開花,為情所困吧!”

  裴知衍還沒有回話,他已經猜了起來,“陳姑娘……不是,陸小姐?也不是。”

  聽著沈清辭的自問自答,裴知衍臉一寸寸黑了下來,他抬手按了按前額,“住口。”

  “是季小姐吧?”沈清辭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那日狩獵我就看出來了。”

  裴知衍撫了撫指腹上那道已經退了痂的口子,無聲扯動唇角,所以誰都看出來了?

  沈清辭繼續不知死活的說,“要我說,你和那季小姐如此有緣,不成親都說不過去。”

  “有緣麽。”裴知衍淡聲反問。

  “自然了。”沈清辭給自己斟上酒,邊喝邊說,“你看,那麽巧,你從河裏救了她,又那麽巧人家姑娘對你一見傾心。”

  沈清辭搖了搖發暈的頭,“還不夠有緣嗎?”

  他講得口幹舌燥,順手推開了窗子吹風,那點酒勁全被風吹了起來,用手支著額角眯眼半睡了過去。

  裴知衍嗤笑了聲,若他也能痛快醉一場就好了,然而喝得越多他就越清醒。

  裴知衍摩挲著酒杯微涼的瓷壁,驀然抬手,仰頭喝盡杯中酒,噠的一聲將酒杯扣在桌麵上,瀲灩泛紅的眼眸盯著桌麵。

  裴知衍牽動唇角,低聲道:“前緣已斷,如何再續。”

  兩年來,他從不敢讓自己想起季央,因為隻要一想起,那就是錐心刺骨的痛。

  他甚至一次都不敢從季府門前過,不去過問有關她的任何事情,他隻有當世上沒有季央這個人,才能讓自己熬過去。

  然而所有的一切似乎隻是個笑話,他知道她曾落水,所以提前去了葉家的莊子。

  那時他站在岸邊看著她漸漸沉入水中,甚至也想過,就這麽死了吧,死了一了百了……可看到她細弱的手臂揮舞掙紮,看到她慘白的臉,他才知道自己根本舍不得傷她一分一毫。

  將她救起,再將她抱入懷中……甚至有意將玉佩落下,他存了什麽心思他自己都覺得可笑。

  他收斂脾性,裝出這幅端方雅正的君子模樣,又是為了什麽?

  她果真尋上來了,不僅如此,她甚至還說要以身相許,她說喜歡他。

  裴知衍撐著額頭低低笑出聲。

  她喜歡的不過是這麽一個他偽裝出來的模樣,一個與葉青玄如出一撤的君子模樣。

  她知道他究竟藏了什麽心思嗎?她知道他究竟是怎生得一幅樣子嗎?

  若是她知道了,想必也隻會如上輩子一樣。

  所以哪來的什麽緣分,不過是他自欺欺人,步步算計來的。

  “怎麽不能續了?”睡得迷迷糊糊的沈清辭,口齒不清嘟囔。

  裴知衍皺眉看向他。

  還能說話?

  沈清辭用迷迷瞪瞪的眼睛往街上瞧,胡亂抬手一指,“那不就續上了麽。”

  裴知衍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除了摩肩擦踵的人,什麽也沒有。

  他在期待什麽?

  裴知衍笑得嘲諷,對沈清辭道:“我送你回去。”

  話音倏忽頓住,他看到石橋的另一頭,季央提著花燈站在人群中,她微仰著嬌麗的小臉,跟身旁的兄長在說話,柳眉細細顰著,似遇到了什麽難題。

  燈火之下,她美得如同虛幻。

  仿佛隻要他靠近,就會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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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江南世族季家沒落,自小千嬌百寵的季染隻能遠赴皇都投親。寄人籬下,季染謹小慎微,唯獨對沈家大少爺避之不及,抗拒二字就差直接寫在臉上了。

  世人都道沈聽竹皎然若清,才貌出眾,是端方君子。可惜自小孱弱多病,恐怕活不長久。

  隻有季染知道他的不良於行是假,他的手可以殺人。他還曾將自己困於身側月餘。

  一直到臨近皇城季染才設法逃了出來。還在慶幸自己終於擺脫了那個喜怒無常的男人,可等她到了沈府,才知道,自己左右不過是在他的手掌心罷了。

  *

  夜裏,沈聽竹大大方方推開季染的門,佯裝不解,“表妹何故一直躲著我。”

  季染顫著眼睫哀求:“你放過我好不好,我不會說出去的。”

  “我怎麽信你?是毒啞了你,讓你不能說,還是折了你的手,讓你不能寫……”沈聽竹輕吻她的耳廓,語氣溫柔繾綣,“可我舍不得,染染隻有一直留在我身邊……我才能放心。”

  感謝送出營養液的小天使:kunxing 5瓶。

  感謝送出霸王票的小天使:欣悅雪、知足常樂地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