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問國師，本公主要如何證明自己佛女的身份呢？”

  少女抬眸，眼中閃著晶亮且堅定的光芒，縱然前路漫長，縱然與虎謀皮，可是她依然有一往無前的勇氣。

  國師的眸光動了動，向身側的少女伸出了手，姿態矜貴又高傲。

  望著麵前這雙掌心幹燥的手，骨節分明，指腹和關節處有一層薄薄的老繭，卻修剪保養得極為光滑圓潤。

  可見這雙手的主人養尊處優，但也是個身手不凡的人物。

  元枝璃眨了眨流光溢彩的眸子，歪了歪頭，國師這是何意。

  “喵嗚——”

  懷中的白貓卻比她更通主人的心意，輕聲的叫喚了一聲，兩隻後腿用力的一蹬，靈巧的貓身在半空中轉了一個圈，穩穩當當的落在了國師大人的手中。

  元枝璃低眸，看著自己袖子上赫然顯目的六隻貓爪印，暗暗咬了咬後槽牙，真是什麽樣的主子養什麽樣的畜生。

  國師讓人痛恨到咬牙切齒，這貓也不是個討喜的東西！

  國師主仆卻渾然不知元枝璃此刻的惱怒，大手極其熟練的揉著白貓的脊背，一人一貓同時眯起了眼睛，似是愜意極了。

  “妧公主可知，本尊懷中的貓有何說法？”

  幾個呼吸之後，國師大人淡漠的開嗓，溫良如玉。

  元枝璃福至心靈，淡淡的點頭：

  “史書有所記載，元國國師養了一隻極通人性的靈貓，國師大人存活世間幾百年，這貓也陪著您度過了無數個春秋，所以是當朝第一個有品階的畜生，位列三品，享朝廷俸祿。”

  元枝璃的聲音和她的容貌一樣清冷疏離，不帶任何感情的娓娓道來，憑空多了一份肅穆莊重。

  其實，元枝璃心中是不以為意的，列國的史書隻記載了這隻貓不老不死，陪著國師幾百年，卻從來沒有記載過它做過任何有利於江山社稷的事，。

  給它封官加爵，她一度以為元國的皇帝是瘋魔了。

  “嗯。妧公主博學多知，對元國的過往很是清楚。”

  國師輕輕的頷首，補充道：

  “不僅本尊養了一個靈貓，曆任的佛女也是有自己的靈寵的，它們能幫助佛女更好的與上蒼祈語，降下福澤於大元。”

  元枝璃皺了皺秀氣的眉頭，據她所知，曆任佛女身邊都養了一隻黑乎乎的貓，難道就是所謂的靈寵，和國師手中的相差也太大了......

  國師的嗓音溫溫涼涼，聽上去似是溫和如春風，可細致品味起來，又像是不含半點溫度的寒玉：

  “本尊收徒後，會在國師府為佛女點召靈寵，它們是根據佛女的資質血脈幻化而成，是佛女的一部分，生老病死與佛女一脈相承。”

  元枝璃彎起唇角：

  “所以本公主隻要能幻化出靈寵，就能證明血脈出自元國皇室，資質可入主佛女之位？”

  “是。”國師側眸看著元枝璃：

  “既然各位大人對本尊挑選的佛女人選有所異議，佛女之位關乎元國興衰，本尊也不好隻手遮天，點召靈寵之事便在七天後在祈天台進行，到時各位大人可以親眼去做個見證。”

  “妧公主，覺得本尊這個提議如何？”

  國師盯著少女那雙清冷的眸子，似乎有一種獨特的吸引力，與從前那些公主都不相同。

  “國師提議甚好......”元枝璃唇角疏離的弧度不減：“隻是，未免疏於平淡了。”

  “哦？這話怎麽說？”

  “以國師多年積威，以本公主皇室之尊，本來是無需與各位大人做這個交代的。”元枝璃眸子裏閃著光：“既然我與國師都拿出誠意來了，各位大人沒有什麽拿得出手的心意麽？”

  少女茭白色的裙裾飛揚，冷眼凝視著這些在背後刁難自己的朝廷命官，沒有半點忸怩怯懦，天生的尊貴無雙，笑吟吟地向他們討要代價。

  宋申聽了半晌，似乎咂摸出來了一點方才元枝璃所說的更好的主意是什麽。

  朗聲問道：“公主殿下，想要什麽？”

  元枝璃眼中的笑意更深，怪不得宋申是元國的第一權臣，能在皇帝、太後、國師和華將軍的幾方打壓之下，牢牢掌控著元國的權勢。

  “本公主方才說了皇後娘娘的封後大典遲遲沒有著落，想必是各位大人政事繁忙抽不開時間精力，既然如此本公主也不好再勞累各位大人。”

  元枝璃的薄唇上下一動，說出了一個聞所未聞的說法：

  “我若是能證明自己的身份，母後的封後大典便由國師府和佛女共同操持，各位大人覺得如何？”

  宋申笑了笑，麵前這個少女很是聰慧能抓住事情的要害，也很有膽識在人生地不熟的敵國談笑風生，可終究還是稚嫩了一些，國師性子清冷不與人親近，豈是她能輕易借的權勢？

  “公主之命，微臣等何有不從的道理，隻是公主言辭中提到了國師府也要參與操辦，隻是似乎忽略了國師的意思......”

  與國師府進水不犯河水多年，宋申深知這位國師大人不喜歡麻煩的事情，隻要不跳到他的頭上放肆，他大多時候是高高在上的看著他們為了權力名色蹦躂。

  就像是那廟庵裏最鼎盛的香火供奉的菩薩佛祖，端著最與世無爭的容顏，享受著世間最尊崇的敬仰，還偏偏是一幅與世無爭的樣子，半點汙塵也不肯沾染。

  也是，堂堂的國師府豈不就是那高高供奉著的菩薩佛祖，除了享受著無上的威望和供奉，他又為元國做了什麽呢？

  連最近一次的祈福都是端宜長公主所為，將近二十年的朝綱動亂，國師可從為伸過手。

  想必，這一次國師也不會例外。

  元枝璃含笑側身，晶亮亮的眸子撞入國師諱莫如深的眼風當中，笑盈盈的問道：

  “國師可願意助自己未來的弟子一份力量？”

  雙目相對，元枝璃隱隱約約能感受到國師對於促成自己成為佛女一事上很是積極，她在賭國師的意思，也是在試探。

  國師透過那雙晶亮的眸子似乎看到了千山萬海，含著疏離的笑，回望宋申：

  “有何不可呢？”

  元枝璃鬆了一口氣，她還真的有點擔心國師眾目睽睽之下反駁她，不過很快又提起新一重的擔憂。

  事出反常必有妖。

  國師如此配合，必有所圖謀，而她......

  宋申意外的看了一眼國師，難道這個從來不染指朝堂的老妖怪站到了皇帝的身後......

  “宋大人可聽的分明？你是封後大典的主辦官，又是丞相，文官之首，你答應還是不答應？”

  元枝璃的話打斷了宋申的思量，清冷的眼神像是自高山之上傾瀉而下的一汪泉水，冷冽到讓人膽寒。

  “好，一言為定！”

  茭白色的裙裾飛揚，元枝璃達到自己的目的之後幹淨利索地轉身，毫不留念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輕輕的在皇後說著什麽。

  國師抬眸，看著柔和了眉眼坐在皇後娘娘下首的妧公主，與方才冷鋒相對的樣子截然不同。

  暗暗的嗤笑，還知道拿皇貴妃來要挾宋申，殊不知自己也是一樣，親人是她唯一的軟肋，甚至這位單純不諳世事的皇後娘娘心性還不如皇貴妃堅毅。

  宋申的目光也落在上座，隻是略帶擔憂的落在了皇貴妃身上。

  妧公主說的不錯，後宮的平衡在皇後出現的那一刻已經被打破了。

  從前，皇帝或許沒有多少寵愛，但懷著一點愧疚和忌憚終究還是願意護著自己的妹妹，可是若是自己和皇後母女作對......

  看著眾目睽睽之下，手仍舊緊緊交握在一起的帝後，宋申覺得皇帝的一顆帝王心早就偏的沒影了。

  況且，自己的妹妹從小接受的就是正統的儒士教養，不滿自己獨攬大權的行為已久，斷然不肯與太後一族相交，那要想護住妹妹，後宮之中似乎也隻有一位盟友了。

  宮女領著太監將那麵水色屏風重新拉了起來，阻隔住了宮妃和朝臣之間交會的視線。

  透過屏風最後的一角，宋申的目光落在元枝璃背脊筆直的影子上。

  這位妧公主，真的很不一樣......

  然而上座的氣氛也有些凝重，太後眉眼沉沉的看著皇後身邊的元枝璃，冷聲斥責道：

  “簡直胡鬧，一國公主竟然同朝臣打賭，真是給皇室丟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