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網吧的人漸漸多起來，顏敬書起身便幫著南杉忙活起來。

  人一多，便有人認出了顏敬書：“你看起來好眼熟啊……”那人伸手遮住顏敬書的鼻子和嘴巴，一下子尖叫起來：“你是不是那個ARE的教練飛雁！”

  顏敬書微微一笑：“您認錯了，您的水，請慢用。”

  “飛雁，給我簽個名吧！”那人卻不依不饒。

  “我真不是……”

  那人拿出網上的照片：“這麽像，怎麽可能不是？”

  顏敬書生性喜歡安靜，抬手做了噤聲的手勢：“給你簽，給你簽，給你簽，但是你要保密哦，我去拿紙和筆，小點聲，噓～”

  “好的好的好的。”

  暴風雪這家網吧開了好多年了，新老客戶都不少，人流量也不小，一個人發現了飛雁，那這一圈人都會發現飛雁，然後整個網吧的人都會認出她來，顏敬書選擇一一滿足他們的簽名要求，換取他們保密自己的這個安身小窩。

  飛雁在圈內是一個神奇的名稱，她不如選手打得好，國服排名不高不低，完全算不上高手，當然也不如當紅主播光鮮耀眼，但飛雁料事如神的數據分析能力又足夠在圈內收割一大波人氣。

  這可把南杉樂壞了，南杉一直要求給顏敬書弄一個人形版立在門口當招牌，顏敬書威脅他：“你要是敢弄，我就上你的號，用悠米掛機！”

  南杉可不敢讓她“胡作非為”，說道：“雁姐，你說你早點公開身份，咱這小網吧不早就火了？”

  “網吧不盈利是你的經營有問題，少扯上我。”顏敬書咬著吸管，繼續朝著敵軍甩大招。

  南杉扯過計算器，說：“我給你算算哈，你之前住在俱樂部，現在你失業了，吃喝拉撒睡都是我的，我是不盈利嗎？那還不是都用在你這個小祖宗身上了？”

  “我才剛失業一天，你就開始嫌棄我了？我還是你親兄弟嗎？”

  “還真不是，你是我從馬路牙子上撿回來的！”

  南杉並沒有逗樂子，他說的是實話。上大學那會兒，顏敬書每天站在暴風雪斜對麵的馬路牙子上發傳單掙零花錢，南杉一抬頭就能看見她小小的身影在街邊忙碌。

  夏天太陽曬得厲害，她也還在那馬路牙子上發傳單，南杉沒忍住動了惻隱之心，把她拉到了網吧做服務員。顏敬書腦子轉得快，又是學大數據的，對暴風傳奇這個遊戲又有點興趣，南杉就在網吧的一個包間開了小小的複盤會議室，圍觀的人不多不少，但也成了個小招牌。

  再後來顏敬書被電競經理拉去給戰隊教練當助理兼數據分析師，來暴風雪的時候就少了。隨著戰隊教練跳槽轉會，顏敬書趕鴨子上架代理了戰隊教練，卻奇跡般地帶著ARE拿下了春季賽和夏季賽，這陰差陽錯的一呆就是兩年。

  顏敬書發了脾氣，撇了鍵盤鼠標：“那你自己打吧。”

  “別別別，有話好說，您繼續，您永遠是我的小祖宗。”南杉把她按在椅子上，又是給她揉肩，又是捶腿的：“慢慢打，不急。”

  顏敬書這才繼續打下去。

  南杉隨口問她：“那你接下來什麽打算？”

  “當網管。”顏敬書又補了一句：“你會收留我的吧？”

  南杉說：“收留倒是能收留，但是你不考慮找下家嗎？當網管怎麽還你那五百萬啊？”

  “我是想，但是沒人找我。”顏敬書歎了口氣：“我賣了房子，勉強湊了三百萬，先還上了。”

  “你把房子賣了？”南杉尖叫著：“那是你這些年全部的積蓄吧？”

  “嗯。”顏敬書表麵上並無波動，但她心裏比任何人都希望有一個屬於自己的房子。

  “大名鼎鼎的飛雁，沒人找？”南杉覺得這不應該。

  顏敬書心裏其實清楚原因，便說道：“你看看網上，全是我打記者的新聞，我也納了悶兒，我連碰都沒碰到，怎麽就打人了呢？”

  “那你要不要考慮去小點的戰隊？然後東山再起？”

  顏敬書指指自己的頭殼兒：“你看看我這個頭發，再看看我這個皺紋，我才24好嗎？小戰隊付出的努力就要多，操的心就要多，我還想好好養養自己的頭發，並不想英年早禿。”

  “那你就甘心當網管？”

  “我有在找金主的，放心吧。”

  顏敬書從來都是樂嗬嗬的，心裏的壓力從來不會和任何人說，即使南杉和她已經認識了五六年。南杉給她倒了杯她最喜歡的抹茶瑪奇朵：“我明天把我那家底兒都轉給你，先應應急，能湊多少算多少。”

  顏敬書最不喜歡給別人添麻煩，尤其是跟別人借錢：“別別別，那可是你的老婆本兒，我再湊湊，應該夠了。”

  “你要是能湊夠就絕對不會賣房子的。雁兒，你叫我一聲哥，還能不幫你？放心啊！”

  太陽慢慢越過地平線，跳進天空裏，照出大片光亮。

  餘歸伸了個懶腰，軍區總院的急診一年三百六十六天都是滿床，昨晚隻有一位急診就已經很知足了。餘歸剛要換衣服交班，護士就來敲門了：“餘醫生，有患者。”

  餘歸掙紮著爬起來：“什麽情況？”

  “一個高中生，說是走路的時候沒留意被車撞了，胳膊摔了一下，然後疼的厲害。”

  餘歸走到急診室，查看了一下：“應該是骨折了，先去拍個X光確定一下位置，然後手術吧，家屬去交一下費。”

  床上的人抓住餘歸的胳膊：“醫生，那我以後還能打電競嗎？”

  餘歸理解他的焦急與不安，但是卻不能騙他，隻是說：“你先好好治療。”

  “我是不是不會好起來了？是不是？”

  旁邊的家屬看起來像是他的父母，在一邊沉默不語，最後他媽媽開口說道：“小宇，人生的路有很多條。”

  餘歸從這少年的身上看到了餘來的身影，餘來也是這樣熱愛電競，猶豫之後說：“中醫接骨，你們願意試試嗎？”

  給少年接好斷骨，天都亮了，餘歸回到值班室，見手機上有個未接來電，就給餘來打了回去。

  本以為他正睡著，結果他卻秒接：“哥？”

  餘歸應了一句：“沒睡覺？”

  “剛訓練完，洗個澡就睡了。”餘來笑了問他：“你想我了？”

  “明明是你打給我的。”

  餘來笑笑說道：“哥，比賽你怎麽沒來啊？”

  “我去了啊。”

  “我怎麽沒看見？”

  餘歸說：“我還看見了一堆女粉絲瘋狂的喊NVG知風知風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