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莫爾齊的聲音打破了黑夜的寧靜，營帳裏衝進了幾個侍衛。

  倒地的侍衛衝進去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大王倒在了地上，捂著下身，胸口處還插了一把小刀。

  幾個侍衛紛紛拔刀對著營帳裏的那個女子，那女子一手拽緊散開的衣服，一手拿著碎掉的酒壇碎片。

  鍾容兒聽不懂這些侍衛在說些什麽，似乎情緒很是激動，要殺死她的意思。

  地上的莫爾齊冷汗直流，哆嗦地指著她。

  賽曼斯是最後進來的，看著眼前的場景似乎有些嚇到了，立刻轉身跑了出去。

  鍾容兒擰著眉，渾身都在發麻，整個人幾近絕望。

  這些人聽不懂她的話，舉著刀步步逼近，鍾容兒幾乎退無可退。

  “等等。”一根針掉下來都能聽見的營帳裏，響起了盧綠凝的聲音。

  和她一起進來的，還有賽曼斯。

  她立即走到莫爾齊的身邊，莫爾齊早已被親衛扶了起來，低聲說了幾句，情緒似乎十分激動，還特意看了鍾容兒幾眼。

  莫爾齊有些憤怒的咬著牙，毒怨的望著鍾容兒，盧綠凝不知道又說了什麽，莫爾齊這才平息了些怒火，吩咐侍衛放了刀。

  等人都退出去了，鍾容兒才扔了手裏的碎瓷，整理衣裙。

  “盧綠凝，我活著，才能發揮最大的用處。”她眉眼微挑，極力克製自己發抖的手。

  可她太需要一點安全感了，而不是每日強壓下心思過日子。

  “以秦司衡對我的程度，隻怕我的價值遠比你們預估的要高吧。”

  盧綠凝有些欣賞的看了她一眼，並不否認。

  “我這樣的王牌，今晚這樣的事情，我希望不會再有。”鍾容兒拿了帕子擦著手指，有些不滿這血腥的氣味。

  “否則，你背後那位，也不會放過你，不是嗎。”鍾容兒扔了帕子在桌上，“畢竟，他將我放在了棋盤上籌謀很久了。”

  盧綠凝緩緩坐了下來，“我很好奇，你是怎麽猜到瑾親王身上的。”

  “那不然我們做個交易，我告訴你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情，你也作為回報，挑一些可以告訴我的事情，如何？畢竟說什麽在於你，你不虧。”鍾容兒有些篤定地看著她。

  盧綠凝並不拒絕，鍾容兒挑了挑眉眼。

  “兩個人在一起久了，就會有些相似，我見過他幾回，你們發狠怨毒，甚至薄涼的表情，都有些相似，我第一次見到你時，就覺得有些怪異的熟悉感，後來才發現，你和他看著我的眼神，重合上了。”

  “就這樣？”盧綠凝顯然不信，甚至有些不屑。

  “當然不，還有西郊的礦山，我一開始以為，這隻是盧家為了爭儲的其中一步，可在京都一役裏，盧家並沒有拿出真的火藥，也就是說，你合作的另有其人。”

  “這樣的人至少得是皇天貴胄吧，不然你這麽聰明，又怎麽會幫他呢。除此外，曾有人書信提醒我，謹陳二字，一開始我以為隻是讓我小心陳家，可後來我卻覺得蹊蹺，大可以隻寫一個陳字，為什麽偏偏是謹字，再加上你，盧家也有皇子，你為何要合作陳家呢，這說不通。”

  盧綠凝笑著拍了拍手，“有意思。”

  “為了表示誠意，我也賣你一個消息，你們想找的金礦，並不在莫城。”

  盧綠凝立刻斂了笑容，“你怎麽知道我們在找金礦？”

  鍾容兒有些不在意，隻對著她抬了抬下巴，“一個寵妃，自然知道的比別人多，大概是你們身邊的人，不太可靠吧。不過到你了，你也該交換些什麽。”

  盧綠凝沉下心，很快思索起來她這番話的真假，似乎要起身去安排些什麽。

  “你失蹤後，出來尋你的一波又一波，最新這批，似乎是花了大手筆，連天子禦前的人衛家的都出動了，人已到了滄州。還有鍾謹誠，被我們的人重傷後，屍首一直沒找到，這對你來說也算是個好消息吧。”

  盧綠凝笑的得意，看見鍾容兒皺了眉心裏愈發暢快。

  等臨了出營帳的時候，還不忘撂下一句話，“你也不要太得意了，畢竟，那位皇上，還在宮裏坐得住呢。”

  鍾容兒細細揣摩了這幾句話，盧綠凝說的，應當是真的，哥哥重傷了。

  鍾盛送的人按理說早已到了的，人未找到，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們救了躲了起來。

  秦司衡派了衛臨城來，這說明已經找到她的痕跡，她被送入達蠻前最後一個地方，就是滄州。

  她足足理了半刻，才有些安靜下來。

  賽曼斯默默地收拾著地上的狼藉，偶爾抬著眸子看著她，似乎有些歉意，又有些同情。

  她換了身衣裳，對著賽曼斯輕聲說了句，“謝謝。”

  也不知道她聽不聽的懂，但始終感謝她去喊了盧綠凝，否則今夜，隻怕她就死在這異國他鄉了吧。

  她有些失笑，什麽時候把大雲，當成了故國了呢，在被窩裏，她偷偷摸了摸小腹，寶貝，咱們又多活了一天，真好。

  滄州城的夜色依舊有些清冷，和草原一樣。

  廊簷下站著一人，神色有些冷，露水順著他的發梢流下來，砸在肩上，暈染開。

  三日前，他們到了這裏，驛站裏運出一具屍體，身上蓋著雲錦繡合歡蘇繡的鬥篷，看不清臉，皇上從馬上下來的腿都有些發軟，幾乎站立不住，誰都不敢上前，皇上親自揭開那鬥篷，重重地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氣，仿佛是溺水的人突然被救了上來。

  伴讀十幾載，衛臨城從未見過這樣的皇上，從他是皇子，到皇上，一路走來，從容，寬和，徐徐圖之，迎刃有餘，他願意用一切美好的詞匯來形容這個君主。

  可那一刻，他找不到任何形容詞。

  出了保定，皇上就已一名普通的侍衛自居，掩人耳目，直到滄州，那一幕，要不是衛臨城遮擋，隻怕差點暴露。

  任誰也想不到，此刻在潛龍殿染風寒不出，批閱奏折蓋章的。

  會是榮親王，秦追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