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台階
作者:藍多以眠      更新:2021-10-28 11:55      字數:3827
  過了兩日,鄧遠親自來的,帶了上好的燕窩和阿膠。

  “容主子,這些都是皇上吩咐挑了來的。您收了去謝個恩吧。”鄧遠打心眼裏高興,皇上頭回給人台階下,容主子順勢下來了,這事也就過去了。

  鍾容兒今日在梧桐苑裏栽花,是讓冬棗尋了內務府要的,讓人編了籬笆,圍了一小圈出來,說是栽花,其實她不過坐著看著,偶爾把花盆裏的花拿出來整理一二,去些枝葉,讓冬棗栽在一個個的小坑裏。她腳還沒好,想做也做不了。

  “可有話?”她歇了手裏的活,把挽上去的袖子放下來,坐在石凳上淨手。

  鄧遠一愣,“話?沒......沒有啊。”

  她眼裏的光熄的很快,“你回吧。”

  冬棗拿著幾個荷包塞給來送東西的,把最厚的塞到鄧遠手裏。

  鄧遠有些著急了,“主子,不去謝恩嗎?或者帶個話給皇上?或者您做個吃食?還是您......”

  鍾容兒放下茶盞,目光清澈,打斷他,“鄧遠......回吧。”

  “主子。”鄧遠急的跺腳,長長的歎了聲氣,這才帶著人走了。

  冬棗看看自家小姐,到嘴的話吞了下去,把鄧遠送來的東西登記造冊去了。

  ......

  龍吟殿。

  秦司衡心情似乎不錯的看著折子,喝口茶看著回來的鄧遠,似乎在等他稟報。

  鄧遠緊張的額頭的汗都下來了,這什麽也沒有怎麽說呢?

  秦司衡看著他,明白了幾分,眼神一下暗了下來,“說。她讓你帶了什麽話?”

  “沒有。”

  “沒有?”

  “是,容主子什麽也沒說。”鄧遠跪伏在地上,頭也不敢抬的回話。

  “嗬。”秦司衡一聲冷笑,再沒有旁的。

  ......

  秦司衡的脾氣依舊的差,近身伺候的都這兩日每日要換幾身衣裳,鄧遠有些焦慮的拉拉師傅得袖子,要不去容主子那裏再勸勸?

  林守德一挑眉,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又一日下午鄧遠就去了梧桐苑,這位主子倒是平心靜氣的在看話本,看不出半點的生氣。

  其實鍾容兒自己想著也想通了,這裏和現代畢竟不一樣,他接受不了很正常。不過原則之所以是原則,那就不是用來打破得。行就行,不行就分,她鍾容兒也不是靠著男人過日子得。

  “今日怎麽來了?”鍾容兒放下話本子有些慵懶。

  “容主子,奴才來問問您有沒有什麽東西或者話要帶得。”

  鍾容兒挑挑眉,拿起話本子翻了起來,“我以為那日你明白了,日後不必來問了,你若是來敘舊說說話,念著你我往日的情分,我也不會趕你,但若是旁的,情分總有用完的那一日。”

  鄧遠心知這位主子是不肯服軟了,立刻挑起了別的話題,“小的知道了。常在的腳可好些了?”

  “好些了。”和顏悅色,絲毫沒有半點脾氣,全不似那晚。

  又說了會話,這才讓冬棗包了些新做得吃食給他,意思很明顯,你來可以,說的有的沒的下次就不必來了。

  林守德看著鄧遠苦哈哈的回來,也有點意外,這位的膽子倒是大的很,到現在也沒個表現。

  晚上批折子的時候,秦司衡的手邊多了一份蛋糕,他餘光看見了,一怔,多日的憤怒像有了缺口,嘴角帶著些自己都不易察覺的笑,“怎麽,讓你們來說情了?”

  林守德心想這個鄧遠平時看著挺機靈的,怎麽今天蠢得和驢一樣。正猶豫著不知道怎麽回答才好,又聽到秦司衡自顧自的說,“還知道錯了,指著朕的鼻子罵,還敢嫌棄朕,鬧出這麽大的動靜,現在知道不好收場了?”

  林守德聽著竟感覺像是越說越鬆快了?嘴角都有些上揚。合著這位爺是因為這些生氣?

  林守德很即時的打斷,“萬歲爺,這個是......是鄧遠去看望容常在,常在賞給鄧遠吃的,這個小子可能想著您從前愛吃,這才端上來,奴才這就撤了。”

  秦司衡的臉越聽越黑,抬手就摔了那盤子,“龍吟殿的差事太閑了是嗎,如今還有閑工夫溜出去,讓他自己去慎刑司領二十板子。”

  “哎,奴才這就讓他去。”

  “把這些擦幹淨”秦司衡惡狠狠的咬緊後槽牙。

  “去花香苑。”起身幹淨利落,很好,對個奴才體貼入微,把朕當根草是嗎?指著鼻子罵,嫌棄朕是二手貨?

  林守德跟在後頭,焦頭爛額,萬歲爺這幾日是真難伺候啊。

  ......

  花香苑。

  祁貴人明顯拘謹了不少,她的丫鬟碧兒被打死了,加上秦司衡上回的警告,她一直沒敢忘。

  “不是擅撫琴,去彈。”秦司衡喝著茶,臉黑如碳。

  祁貴人點頭如搗蒜,這一緊張彈錯了不知道幾個音,還崩了兩根琴弦。皇上連頭都沒抬過,可見壓根沒仔細聽。

  彈的祁貴人手都抖了,皇上才叫停,她畢恭畢敬跪在地上。

  秦司衡眼底黑漆一片,淡淡開口,“祁家這些年風頭不錯。”

  “都是皇上的恩典,妾和家裏不敢忘。”

  他抿了口茶,重重的放下茶盞。

  “不敢忘就好,朕希望泰山行宮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你明白朕的意思吧?”他如鷹一般的眼直勾勾的盯著她,仿佛一眼就能看穿人的心底。

  祁貴人嚇出了一身冷汗,“妾明白得,泰山行宮裏皇上忙於政事,很少進內院,妾什麽都沒聽聞。”

  秦司衡收斂了身上的森然,又往門外看了眼。

  “皇上,上次碧兒的事是妾莽撞了。打聽到您受傷了,這才讓碧兒傳話想讓皇後娘娘給您送些好的傷藥來。這才.......”祁貴人一抬頭就看到秦司衡的眼神,漆黑如墨,不敢再說。

  “這宮裏精明的人隻你一個?”

  祁貴人不敢再說,隻伏倒在地。

  約摸跪了兩盞茶的時候,眼花頭暈的,秦司衡才扔了茶盞走出去。

  “朕喜歡聰明人,回去以後讓內務府給祁貴人擬個封號。”

  林守德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祁貴人,低頭應下了。

  等聖駕一走,守在外頭的燕兒立即進門扶起了祁貴人。

  “貴人,你這是怎麽了,出了這麽些汗。”

  “皇上如今竟連踢門驚擾聖駕的死罪都要替那位瞞下來。”祁貴人心有餘悸,又扶著燕兒的手,“我竟大意了,你和碧兒是從家裏就跟著我的,我竟害了她。”說著就流下兩行清淚。

  “貴人......”燕兒也有些紅了眼眶。

  “原隻是和皇後遞一個皇上受傷的消息,不想竟惹了皇上的猜忌,還生生害了......”說著早已泣不成聲。

  “還有那容常在也太膽大了,竟敢做出這樣的事,等回宮後......”

  祁貴人一把抓住燕兒的手,謹慎地看了眼門外,“這事以後萬不可再提,若是傳出去,死的就不隻是碧兒一個。我們祁家,我,你,都逃不掉。”

  燕兒大駭,“怎會,皇後娘娘一定會給我們做主的......”

  “你看看這裏裏外外的人,還是原先的麵孔嗎?碧兒死了,是警告,警告我日後再敢亂遞消息便會同她一樣。你以為皇上給我個封號是為什麽?”神情淒然,“不過是封我的口罷了。一旦那晚的事傳了出去,不管是不是我說的,那都算在我的頭上。”

  看著祁貴人眼裏的淒然,明明是夏日裏,燕兒卻覺仿佛掉入冰窟,冷的人發抖。

  ......

  林守德跟著秦司衡走出殿門不遠,秦司衡突然停下腳步,不明意味地盯著林守德,“朕突然發現,你很不當用。”

  林守德立即跪下磕了頭,他自然知道萬歲爺的意思,萬歲爺往門口望了一眼,他便立刻吩咐人去了梧桐苑報信,可那位沒來呀,萬歲爺足足聽了半個時辰的琴,又喝了兩盞茶,依舊沒有半點動靜。真是急死個人。

  事實上,確實有小太監報給了冬棗,冬棗立刻報了鍾容兒,不過冬棗並沒有看見小姐有什麽反應,隻淡淡的讓她去忙,又看起了話本子,沒人看見,那話本子被用力捏著幾乎變了形。

  林守德見萬歲爺走了,這才起身立即跟了上去,略加一思索,“爺,奴才記得園子裏有個碧柳亭,晚上去坐坐很是涼快得。”

  秦司衡拍拍他的肩,“嗯。去坐坐。”

  林守德立刻笑著應了,“擺駕擺駕。”

  那亭子離梧桐苑不過一牆之隔,他們這麽多人,擺駕的動靜,他就不信這位能聽不見。

  片刻後,一行人大搖大擺得去了碧柳婷。就差沒敲鑼打鼓了。

  冬棗拿著一盤洗好的葡萄,放在鍾容兒手邊,“小姐,皇上就在附近,你要不要......”

  鍾容兒摘了一顆送進嘴裏,“我聽得見,這麽大動靜,我也不是耳聾了。伺候我洗漱就寢吧。我累了。”

  冬棗張大嘴巴,“啊?小姐不去啊。”

  鍾容兒下了塌,用書敲了冬棗得頭,往浴房走去。

  冬棗摸摸頭,立即跟過去伺候了。

  林守德站在秦司衡邊上,看著萬歲爺喝著茶,臉色越來越差,真想帶人衝進去把這位硬氣的主捉出來,然後看看她的腦子裏有些什麽東西?

  鍾容兒:吼吼,開玩笑,爸爸腦子裏都是智慧好嗎?

  林守德正想著,然後,梧桐苑燈滅了?滅了?滅......

  秦司衡身上森然,眼底一點一點漆黑,近身伺候得幾個感覺像是有冷風吹在身上。

  就在林守德以為死刑要來得時候,秦司衡淡淡開口,“心可真狠啊。”

  利落的起身,不等伺候的人跟上,便大步出了亭子。

  “回吧。”

  啊?沒了?沒了?林守德立即伺候著起駕。

  到了回宮得那日,秦司衡一直沒有發火過,隻是氣壓很低,這讓林守德鬆了一口氣,可心底更不安了,總感覺有根弦好像要斷開得感覺。

  ......

  回宮的路上,鍾容兒坐的是內務府安排的馬車,規格還沒有祁貴人的好。一路上顛得冬棗骨頭都要散架了,更別說鍾容兒了。

  祁貴人回去就要擬封號了,這位容常在什麽動靜也沒有,內務府出來的,見人下菜碟也是常有得事情。

  她腳才養了幾日,早上走了會,這會感覺有些疼,脫了鞋襪才舒服些。

  冬棗細心給她按著,腳底有兩塊紮的極深,已經長出了新肉。

  馬車走了半日,有個小太監敲了敲馬車壁,“冬棗姐姐,鄧遠哥哥讓我拿個墊子來,說是常在身子弱,墊著舒服些。”

  冬棗喜滋滋接了,給了賞錢又謝過了,“小姐,多虧鄧遠還記得咱們,還算他有良心。”說著給鍾容兒鋪上了。

  鍾容兒沒說話,她依著冬棗躺著睡覺,小日子這兩日就要來了,腰酸的很,坐了半日感覺痛得更厲害了。

  另一輛豪華寬大的馬車前,送墊子得小太監和林守德說話,“都辦好了,您放心,我說是鄧遠哥哥讓我送的。半點沒起疑心。”

  林守德揮揮手讓他下去,又看了眼馬車,簾子都拉著,爺能聽見事情都辦妥了,也不必再回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