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話 無神論者
作者:暉灰灰      更新:2021-10-28 05:40      字數:3159
  花臂男的聲音平直而僵硬,仿佛喉嚨的肌肉被一條無形的線控製,如今的他就是一具提線木偶,幕後黑手動一動,他便機械地吐出一句話。

  王朝陽這一刻感覺非常孤單,錢芬芬死後,開局的六個人就隻剩下了他自己,嚇破膽的顧星,以及怪異的花臂男。

  從前經曆的場次跟這場相比,簡直是幼兒園遊戲,容易到了極點,哪怕食人魔追著屁股後麵跑,至少知道危險從何而來,而這裏,除了讓人摸不著頭腦的句子,關於生路的提示基本等於沒有。

  不過就算花臂男有問題,看樣子也不能隨意地對他們出手,不然以他的體格,這桌上沒人能扛得住他一拳,王朝陽忍住內心翻滾的煩躁,轉頭看向一直蹲在桌子下方的顧星。

  “快起來,難道你真想死在這兒嗎?”

  他伸手把顧星拽了起來,年輕女人渾身軟趴趴的,像沒有骨頭的軟體動物,背上已經全被汗浸濕,不小心碰到後惹得王朝陽內心又是一陣不耐煩,被硬扯出來的女人渾身顫抖,臉色極其蒼白,看著異常可憐。

  一直努力保持風度的王朝陽此刻卻再沒有了憐香惜玉的心思,他滿腦子都是如何從這個鬼地方逃出去,哪怕回到那間暗無天日又狹小的牢房。

  女人哆哆嗦嗦地抬眼看他,呈現出一種既脆弱又無助的廢物感,王朝陽壓製著快抑製不住的煩躁,一個邪惡的想法湧上心頭,既然是宗教,如果把她給獻祭了,有沒有可能搏出一條生路?

  顧星看著他的眼神逐漸從厭煩轉為幽深,往日膚淺的道德顯然快要壓不住噴湧而出的惡意,她微微低頭,被汗水打濕的劉海遮住眼眸,裏麵暗光流轉。

  不過想歸想,王朝陽還是先將這份心思放到一旁,調轉槍頭質問花臂男。

  “小趙,是你殺的嗎?”

  花臂男機械地看向他:“他自願將血肉供奉給了無上的存在。”

  王朝陽緊咬後槽牙,自願供奉?自願你個仙人球!如果是自願的,死狀能恐怖到連錢芬芬都受不了?

  他也算是意誌堅韌的人了,麵對這種無解的狀況,還能保持著足夠的理智,定了定神,王朝陽努力安耐住怒火和恐懼,接著問道:“你到底,是什麽東西。”

  顧星差點笑出聲,你已經浪費了兩次機會,得到兩句廢話,沒想到第三次居然還在糾結這玩意的真身,大哥,能不能抓重點?

  花臂男再次回複道:“我是忠於自我的信徒。”

  這個答案與之前的毫無變化,有些像手機裏的所謂AI,用早已預設好的定式答案糊弄人。

  仿佛是警告他們時間所剩不多,又可能是懲罰王朝陽隨意浪費寶貴提問機會,顧星和王朝陽麵前的蠟燭開始迅速燃燒,在他問完這幾句話後竟然瞬間就消耗到隻剩一個底兒了,光線隨之變得越發黯淡,原本半徑兩米的光圈區域縮短到半米,剛剛夠罩住他們的身體。

  黑暗從四麵八方逼近他們,甚至已經能觸碰到衣角和發梢,王朝陽緊張地繃直了身體,盡管不知道脫離光照的區域會發生什麽,可有男學生的慘狀珠玉在前,下場估計不會比他好。

  當光圈縮小到一定程度,蠟燭消耗的速度再次降了下來,仿佛剛才的急速消耗不曾存在,有限的光照範圍將活人們徹底分隔,如果想要觸碰對方,必須越過一道黑暗的屏障。

  王朝陽從未覺得這張桌子有如此寬敞過,一直站在他身側的顧星也像咫尺天涯,再也觸碰不到分毫。

  他咽了口口水,從衣服口袋裏掏出一根香煙,顫顫巍巍地送入黑暗中。

  香煙剛伸進去半根,就聽裏麵傳來一聲利刃摩擦的聲響,王朝陽隻覺得手指一輕,香煙的前端已經被什麽東西裁掉,剩下平整的切口。

  包裹著的煙絲從切口中緩緩滑落,王朝陽冷汗漣漣,要是伸出去的是身體的某個部位.....

  他不由得將身體又縮緊了一些,生怕露出一分一毫在光圈外。

  緊繃的神經讓王朝陽連呼吸都放緩了,被黑暗環繞的他們宛如一個個懸於海外的孤島,顧星低低的啜泣聲尤為滲人。

  “你能不能不哭了!”王朝陽被這種致鬱的環境搞得心情煩躁,恨不得伸手掐住顧星的脖子,讓這個女人不能再發出任何討人厭的動靜。

  花臂男僵硬地轉動頭顱看向整張臉藏在陰暗中的女人,相較於非常緊張的王朝陽,她的精神狀態似乎也相當不正常,修長的手指死死把著桌沿,由於太過用力導致指尖發白。

  “他的機會用完了,輪到你了。”他微微張開嘴,吐出一句幹巴巴的話,“如果再裝,等於放棄得到答案的機會。”

  裝?

  王朝陽沒錯過這個奇怪的字眼,正疑惑時,擾人的哭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道輕佻的女聲。

  “哎......看破不說破,再說了,把我們騙離這張桌子逐個擊破,不僅能送我們下地獄,還能為蠟燭奉上新鮮的供奉,一舉多得,你卻非要選戳穿我,哪怕是個死人,這種舉動也未免太不紳士。”

  王朝陽心頭一跳,這個聲音聽著既熟悉又陌生,好像在哪兒聽過,卻又不是特別確定。

  他調整視線,從花臂男移向左側。

  一直瑟瑟發抖的年輕女人停下了啜泣,像換了個人般肢體舒展麵目輕鬆,一隻手撐在桌麵,另一隻手不斷在黑暗的邊緣前後試探。

  她的臉明明還是顧星的模樣,卻展現著與顧星完全不同的姿態,舉手投足間是說不出的悠閑自得,仿佛身處的不是殺機重重的危險之地,而是屬於她的樂園。

  “你.....到底是誰?”王朝陽整個人懵逼了,他的智商徹底告罄,無法相信不止花臂男有鬼,連顧星這個沒用的廢物也有問題。

  顧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王八真是,到現在還在糾結身份的問題。

  “我啊,我是人,我叫顧星,我沒騙過你。”她悠悠地說道。

  除去表演的成分,她可一句謊話都沒說過,甚至還為他們提供了桌麵連線的線索,本計劃演到散場,沒想到花臂男直接劇透了。

  不過,既然不會有人改變劇情走向,顧星幹脆撤去了“演員”的外衣,將真實麵目展現人前。

  “以你的能力,到這兒也就差不多了,是不是很多問題?你求求我,我說不定心情一好就幫你揭秘了呢。”

  顧星挑起了眉梢,非常欠揍地詢問王朝陽。

  他的心中如今一半是憤怒,另一半則被驚慌填滿,眼神不斷地在顧星和花臂男之間徘徊。

  “我提醒你哦,蠟燭不等人,如果不趁著我心情好尋求點幫助,再過幾分鍾我想幫都幫不了了。”

  仿佛看穿了他的內心,女人可惡地賤笑了一下,像哄騙小孩的老巫婆,挑弄著王朝陽越發脆弱的神經。

  “我...求你....告訴我出路在哪兒?”

  燭火搖晃了一下,黯淡了幾分,好似他逐漸幹涸的心靈,王朝陽最終沒頂住越來越旺盛的慌張和恐懼,出聲求助。

  顧星露出得逞的笑容,轉向花臂男:“我們也許不是信徒,但我們來自東方的古老國度,都是勇於質疑的無神論者。”

  話音剛落,桌麵上幾乎燒盡的蠟燭瞬間發光,從未有過的明亮,但奇異的是,籠罩三人的光圈卻沒有擴大,隻是將桌子照亮了一些。

  “那你,有什麽想求教至高榮耀的嗎?”花臂男盡量擺出一副關愛的姿態,但吐出的話句依舊是硬邦邦。

  “請問至高的榮耀,想要離開這裏,應該說,離開這場祭祀活動,我需要怎麽做呢?”

  她緩緩地低下了頭顱,充分展現虛心求教的樣子,王朝陽心裏冷笑一聲,覺得她是癡人說夢,經曆了這麽多場次,從來沒見過那隻鬼怪會回答這種問題的。

  “為什麽要離開呢?隻要通過祭祀並成為信徒,你就將被他護在羽翼之下,從此不再靈魂無處可歸,我們都是你的兄弟姐妹。”

  花臂男臉上是一種真的很疑惑的表情,搭配上那雙空洞的眼睛,在燭光的襯托下異常詭異。

  “我非常尊重您,也尊重那位無上的存在,但作為真正的無神論者,我的內心有屬於自己的堅持,我知道自己是誰,並明白自己想做什麽,請原諒我無法止步於此。”

  花臂男顯然將這段話聽了進去,歪著腦袋細細思考了一會之後,有些無奈地說道:“好吧,你不隨波逐流,這點我很讚同,如果你想離開,就如同聖物上所說,當你知道該崇敬誰,卻不願成為他的信徒,那便找到反抗他的位置,為生命奔跑吧。”

  “那麽,至高的存在,是誰呢?”花臂男頓了一下,恢複了麻木的表情,機械地問道。

  王朝陽對他們這段對話聽得雲裏霧裏,正滿腦子漿糊的時候,就聽身旁的女人再次輕笑了一聲,並對花臂男緩緩豎起了中指,可能覺得感情表達得不全麵,她舉起了兩指中指。

  “至高的榮耀,自我的覺醒,靈魂的歸悟,偉大的撒旦.....我可不想讚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