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雖然是個不管事的人，卻也不可能放任這種事情在京中連續發生。

  今日在朝堂上已經發了火，責令金甲衛統領徹查此事，要求所有涉案的人全都要抓起來。

  想來金樓的人，很快就要被抓到，到時候肯定會說他們是攬山閣的人，說不定還會戴著攬山閣人常戴的麵具，身上也有能表明身份的令牌。

  想到那副景象，沈禦搖了搖頭。

  其實最開始，他還真沒打算損害大皇子的利益，畢竟是費力氣就下來的人，他也不想讓自己的心血白費。

  要怪就怪大皇子想得太美，覺得天下的好處都要給他，而所有的壞處，全讓旁人受著吧。

  昨個兒宋瑾回府之前，他便得了何不語送來的消息，大皇子覺得何不語指點了他一番，也算是自己的人，所以送了兩處店麵給他。

  大概是這麽棒的點子壓在心底不能炫耀，他也憋得慌，單方麵將何不語引為知己後，他便說了一點自己的計劃。

  何不語自然犯不上和這麽一個人相交甚好，讓人如往常一般離開他的住所，隨後就將這些事情寫好，遞到了沈禦的手中。

  沈禦還記得何不語在最後寫上了自己對大皇子的看法。

  蠢笨如豬，目光短淺，不堪大任，還請讓他擇人而侍。

  何不語不喜歡大皇子的性子和作風，便是去做戲，也不願意選擇他。

  他這人一貫傲氣，有這樣的心思不足為奇。

  隻是……

  沈禦心裏盤算著接下來的事情，眼睛卻是忍不住的往宋瑾身上瞟。

  他不適應這種熱鬧的場麵，往常就算慶功，他也是冷冷清清坐在一旁，倒是難得如今和他們坐在同一桌。

  宋瑾喝酒很豪爽，看上去像是在軍營待了許久，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沒過一會兒功夫，這些因為她是閣主夫人而生出芥蒂的人，便和她鬧了起來。

  她倒是很適應這種場合。

  其實很多年前他也是適應的吧，若是一直都這樣孤僻不合群，又怎麽能領兵打仗，讓手下的兵聽話？

  這些年雖說是演戲，但他的變化是實打實的。

  在夢中便是如此。

  雖然派兵遣將的本事沒有落下，卻與將士格格不入，所以奪位廢了幾番力氣，若不是宋瑾那頭幫他削弱兵力，說不定會失敗，然後遺臭萬年。

  宋瑾比他更合適。

  她該在戰場上功成名就，青史留名。

  方方麵麵，她都是最合適的那一個人選。

  酒過半巡，宋瑾將杯子遞到沈禦嘴邊：“你也喝啊，別悶悶不樂的。”

  宋瑾那雙灰色的眼睛一直都是霧氣蒙蒙，但大概是店內的燈光太亮，沈禦覺得自己在其中看到了爛漫星河。

  她此時的笑容是真心的，這一點沈禦一眼便能看出來。

  借著宋瑾的手，沈禦直接將這一杯酒飲盡，他麵色紅暈一些，輕聲說：“我不擅飲酒，小酌一杯，算是襯景。”

  宋瑾點頭：“好。”

  她將空杯放在沈禦手邊，然後趁著他們還在喝酒，夾了幾口她自己喜歡的菜，送到沈禦碗中：“那你吃飯吧。”

  “有勞娘子。”

  沈禦說完這話，便將碗端起來，細嚼慢咽的吃了起來。

  宋瑾下意識摸了下耳垂，隨後便接著和他們喝起酒。

  也不知道是不是燈光晃眼，沈禦瞧見宋瑾的耳垂有些發紅。

  上一世，她可從不會這樣。

  就算他壯著膽子開一些似是非是的玩笑，她也是笑嘻嘻的圓回去，又或者直接一番打鬧，然後將這種事情拋之腦後。

  沈禦心底帶著微弱的希望，這頓飯吃起來，也比往常香了很多。

  明明不如段言的手藝，卻讓他多吃了一碗飯。

  幾人推杯換盞，酒光了幾壇，便有人醉了，有的安靜呆著，有的卻鬧了起來。

  宋瑾笑著看他們，對剩下清醒的人說：“別喝了吧，隔壁就是客棧，過去睡一覺吧。”

  “你們幾個受累點，稍後給他們灌一碗解酒藥，免得明個兒起來頭疼，這個檔口大家事情都不少，可別因為這個耽擱了。”

  一張麵額不小的銀票交予身邊的人，宋瑾剛要起身，卻被扯了回去。

  這時候她才想起來，沈禦一直握著她的手。

  剛才的動靜也吸引了沈禦的注意力，他撒開手，跟著宋瑾一並起來：“我……”

  “我就受點累，去給你們買藥。”

  宋瑾快言快語，將話說完，才看向沈禦：“你還有什麽吩咐嗎？”

  沈禦搖搖頭，將沒說出口的話咽下：“我和你一起。”

  “好。”

  今年的天確實挺奇怪的，夏季有大雨季，暴雨引發水災死了不少人，而今才十一月，出酒樓，宋瑾便發現外麵飄起了細雪。

  地上一層淺淺的雪，踩在上麵，便會留下痕跡。

  兩人的手一直攥在一起，溫度相近，此時倒沒有往常那麽冷，但宋瑾想著沈禦那有些奇怪的體溫，還是解下自己的披風，蓋到了他的身上。

  沈禦滿臉錯愕，詢問宋瑾：“你這是做什麽，趕緊將裘衣穿上，都下雪了！”

  “我不冷，倒是你身體一直很涼，小心著別受寒了。”

  就是因為下雪，才將披風給他嘛。

  宋瑾沒有過多解釋，扯著沈禦的手，便往醫館的方向走。

  有需求就有市場，此處酒樓甚多，附近的醫館自然會將醒酒湯藥熬好售賣，宋瑾直接買了一大罐，抱著往客棧走去。

  交給他們，才算是鬆了一口氣，拍著手看向沈禦：“現在我們回定王府？”

  沈禦看了眼外麵，雪仍舊很小，天上的星星也很亮。

  他歎了口氣：“好啊，我們回王府吧。”

  “你好像還有什麽特別的安排？我感覺你今天有些奇怪啊，是想帶我去什麽地方嗎？”

  倒不是重活一次宋瑾就能變得通透，一眼看出沈禦心中的想法。

  隻是上一世常念也曾如此，後來……終究是陰差陽錯，再也不見。

  所以當沈禦麵上露出這種表情，宋瑾就忍不住問了一句。

  隨後，沈禦臉上便浮現了她前不久剛看過的那種表情，宋瑾看著他，心中有些荒亂。

  “是我又說錯話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