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生病
作者:香卻      更新:2022-04-09 14:01      字數:3043
  外麵的雨不小, 不速之客幾乎渾身濕透,落在地麵上後,腳邊很快就是一個小水窪。

  “……”江盡棠不能理解他翻窗戶這個愛好, 更不能理解他為什麽要冒著雨翻窗戶,剛剛的什麽哀思都沒有了, 滿腦子都是宣闌是不是腦抽了。

  宣闌抬起濕漉漉的眼睫看著江盡棠,分明已經如此的高大,但是此時他裹在濕淋淋的衣服裏,又用這樣晦澀的、泛著水光的眼睛看他, 像極了一隻無家可歸的小奶狗。

  江盡棠的心腸, 一下子就軟了,罵人的話說不出口,隻好問:“你來做什麽?”

  宣闌抿了抿唇角, 半蹲下身, 聲音很輕:“睡不著。”

  江盡棠一頓,道:“睡不著讓王來福給你點安神香,來我這兒做什麽?”

  宣闌垂下頭, 露出濕透的頭頂, 聲音悶悶的:“睡不著,出來散步。”

  “……”江盡棠道:“下這麽大雨, 你散步?”

  “嗯。”宣闌說:“有點冷, 我就過來了。”

  都被雨淋透了,不冷才怪。

  江盡棠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他手指動了動, 想要摸摸宣闌的狗頭,但最終還是沒有, 隻是站起身道:“我去讓人來接你回……”

  他話還沒有說完, 身體一頓——宣闌抱住了他的腿。

  說來荒唐, 堂堂皇帝,竟然像是一個稚齡孩童一般,半跪在地上,抱住人的腿不算,還要將臉頰貼在人的腰腹上。

  江盡棠整個人僵在原地,“你幹什麽?”

  宣闌大約是有些著涼了,聲音有些啞:“難受。”

  江盡棠吸了口氣,道:“你難受,抱著我就有用?鬆手,我去叫大夫。”

  “不要大夫。”宣闌仰起頭看他,燈光下少年本就澄澈的眼睛看起來尤為幹淨,有一種罕見的剔透脆弱之感:“不想看見大夫。”

  江盡棠遲疑的伸手摸了摸宣闌的額頭,果然是發燒了,他這樣兒,多半是燒糊塗了。

  江盡棠歎口氣,道:“不要大夫,你難受怎麽辦?”

  宣闌就不說話了,隻是蹭了蹭他的腰,要從這裏汲取熱量似的。

  江盡棠光是被他抱了這麽一會兒都覺得冷,更別提這個混賬玩意兒還在外麵頂著雨散步,他伸手摸了摸宣闌的手,果真跟生鐵一樣冰冷。

  他轉身看了眼還在冒著熱氣的浴桶,道:“既然不要大夫,就去泡泡熱水。”

  宣闌仍舊不肯放開他,江盡棠隻好道:“我陪你一起成不成?”

  宣闌這才緩緩地鬆開手。

  江盡棠騙人沒有一點心理負擔,宣闌一鬆手,他就把人拉到浴桶邊上摁了進去,好在他體溫常年偏低,下人們準備的水都是比較燙的,這會兒常人用溫度正適宜。

  江盡棠淡淡道:“自己把衣服脫了。”

  宣闌從水裏冒出頭,聲音聽著還挺委屈:“你騙人。”

  江盡棠看著他凍紅的鼻尖,道:“我騙人怎麽了?”

  宣闌看著他燭光下精致如畫的眉眼,輕輕說:“你騙人我也喜歡你。”

  “……”江盡棠避開他的視線,伸手扒拉他衣服:“脫衣服。”

  脫衣服宣闌倒是挺配合。

  江盡棠沒去看浴桶裏的少年,轉身去櫃子裏找了套衣服搭在屏風上,道:“洗完了自己穿。”

  而後就轉出屏風,打開門吩咐下人去煮薑湯。

  “您不舒服麽?”大約是得了山月的吩咐,下人十分緊張:“需不需要請大夫?”

  “不用。”江盡棠怕請了大夫宣闌要鬧,屆時整個大業都會知道皇帝大半夜的跑九千歲屋裏沐浴了,道:“煮碗薑湯就成,夜裏有些冷。”

  “誒。”下人道:“小人這就讓人去煮。”

  “等等。”江盡棠又叫住他,道:“多放點紅糖。”

  “是!”

  江盡棠關上門回去,就見宣闌還是乖乖坐在木桶裏,那樣子倒是讓江盡棠想起了他幼年時。

  宣闌幼年時,真的很討人喜歡。

  小太子雖然被帝後嬌養,但其實六藝半分不差,年紀小小就已經有了帝王風範,性子也不是同如今一樣的喜怒難測,陰鷙恣睢,他幼年時,端方有禮的很,一切的變故,都是從他九歲登基那一年開始的。

  江盡棠曾經跟簡遠嘉說,這世界上沒有人能知他苦楚,其實說錯了。

  如果這世上真的能有這樣一個人,那個人隻會是宣闌。

  他在少帝登基那一天手刃林沅蘭,把持朝政,架空皇帝,從此拖宣闌入無邊噩夢。

  這十年來,江盡棠在煎熬,宣闌也在煎熬。

  他們都是囚籠裏的野獸。

  在無數個痛苦的想要去死的深夜裏,江盡棠隻要想到同樣在紅塵裏受刑的宣闌,便覺得這漫漫長夜,其實也並不那麽孤寂。

  宣闌的苦痛全部根源於江盡棠,如今他的所有愛欲,也全部根源於江盡棠。

  “好了。”江盡棠回神,閉了閉眼睛,道:“水差不多要涼了,出來吧。”

  宣闌生了病倒是很聽話,聞言直接就從浴桶裏出來了,江盡棠措不及防,呆了呆。

  而後他轉過頭,耳尖紅了:“衣服穿上。”

  宣闌把裏衣穿好,江盡棠平複了一下心緒,外麵敲門聲響起,是薑湯送來了。

  江盡棠接過薑湯,放在桌上,道:“喝了。”

  宣闌的聽話是有時限的,這時候他又不聽話了:“不喝。”

  江盡棠道:“不喝會更難受。”

  宣闌很嫌棄:“不喜歡薑。”

  江盡棠忍了忍,道:“別逼我給你灌下去。”

  宣闌默默地轉過頭,表示自己的抗議。

  江盡棠站起身,扳過他的下巴,道:“我不是宣慎,也不是林沅蘭,更不是王來福,所以我不會遷就你。”

  他聲音很冷:“要麽喝了,要麽就滾。”

  宣闌看了他一會兒,忽然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腰,聲音很輕:“阿棠,不想喝。”

  熱烘烘的一大團貼上來,江盡棠覺得皮膚都要被宣闌燙化了,他手指顫了顫,“撒什麽嬌。”

  宣闌蹭了蹭他柔軟的肚腹,啞著嗓子說:“想睡覺。”

  “喝完了再睡。”江盡棠終究是敗下陣來,端過薑湯,道:“我喂你,聽話。”

  “嗯。”宣闌說:“我聽話。”

  江盡棠一勺勺把薑湯喂給他,末了,道:“我讓人多加糖,應該不會很辣。”

  宣闌沒說話,隻是忽然拉住他的手,迫使江盡棠彎下了腰,宣闌仰頭在他唇上一吻,舔了舔他豐潤的唇瓣,而後就那麽強勢的吻了進去。

  江盡棠先是嚐到了生薑的辣,而後才是紅糖的甜。

  他想他可真是個騙子,薑湯這種東西,不管加多少的糖,都是辣的。

  宣闌的手扣住了他的後腦勺,江盡棠就這麽單手撐著桌子、彎著腰,跟宣闌接了一個帶著薑湯味道的吻。

  “辣麽。”宣闌的聲音更啞。

  江盡棠的耳根脖子紅了一大片,聲音也帶著幾分輕喘:“辣不辣,你自己不知道?”

  宣闌用臉頰蹭了蹭江盡棠的臉頰,道:“我隻是想讓你自己嚐嚐看。”

  江盡棠剛要狠心推開他,他又說:“阿棠,我好困,想睡覺。”

  江盡棠告誡自己,跟個病人計較什麽,跟隻狗計較什麽,冷冷道:“旁邊有間空房。”

  “我要跟你睡。”宣闌站起身,拉著江盡棠的手到了床邊,道:“我們一起睡。”

  江盡棠:“……不行。”

  “一個人睡,冷。”宣闌的眼眶也紅了,好像江盡棠不跟他一起睡覺他就受了天大的委屈:“真的好冷。”

  說著他伸出自己的手碰了碰江盡棠的手,沒敢挨太久,怕凍著江盡棠。

  江盡棠看著少年秀麗的眉眼和泛紅的鼻尖,忽然伸手蓋住了自己的眼睛,喃喃道:“宣刈夜,你可真是我命中注定的魔星。”

  “什麽?”

  他聲音太小,宣闌似乎沒有聽清。

  “沒什麽。”江盡棠冷下臉,道:“睡裏麵去。”

  “哦。”宣闌躺到這裏,眼巴巴的看著江盡棠,江盡棠脫去外衣,躺在了他旁邊,宣闌立刻手腳並用的纏上來,將人牢牢的鎖進了自己懷裏:“睡覺。”

  江盡棠覺得自己可能上了宣闌的當。

  因為這人除了手是冷的,身上簡直燙熱的不行。

  他掙了掙,沒掙開,少年的手臂簡直如同鐵鉗。於是幹脆放棄,伸手探了探宣闌額頭的溫度,還有些燙。

  ……應該真的是燒糊塗了,不然宣闌怎麽可能會在他說出那些話後,還跑回來找他撒嬌。

  江盡棠輕歎口氣,覺得宣闌明早清醒後大約會沒臉見人無地自容睜眼就跑,於是拍了拍宣闌的背脊:“睡吧。”

  房間裏寂靜無聲,宣闌在燭火搖曳裏睜開眼睛,眸子裏的陰鷙濃鬱的幾乎化不開,像是陰冷的蛇,一寸寸的用眸光去舔舐江盡棠的肌膚,貪婪的要將他整個人都吞進肚腹裏才能安心一般。

  他無聲的收緊了手臂,讓江盡棠更加靠近他搏動的心髒。

  宣闌恨不得把這顆心剖出來給他看。

  可是江盡棠不願意看。

  宣闌在江盡棠雪白鎖骨上的紅痣一吻,聲音很輕:“江盡棠,你就是愛我。”

  “我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

  狗皇帝連夜給幾個青樓小姐姐送去錦旗,上書:救苦救難救單身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