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劫老財的富濟自己的貧
作者:三院老哥      更新:2021-10-24 00:22      字數:2722
  萬壽山上的李家村有一百多戶人。

  其中大半都跟李自成沾親帶故。

  相對於常峁墕,這邊的條件好太多了。

  不光坡地較平,適宜開墾,而且村民們還佃種著山下黑木頭河兩岸的千畝良田。日子說不上好,但也不至於餓死。

  那當初李自成他爹為什麽要離開呢?

  因為他爹是官軍的養馬戶,後來把懷遠堡的軍馬給病死兩匹,賠不起就隻能舉家跑路了。

  李自成給幾家長輩各送了一匹布,給李過親爺爺家多送了兩袋米麥。七十歲的李守棟牙都笑掉了一顆。

  和李自成關係近的、同輩親戚多數都在四五十歲開外了,李自可、李自良等等。隻有個兩個比他小,二十四的李自甲和六歲的李自身。

  李自甲抽空把堂兄拉到角落,鬼鬼祟祟一個勁問怎麽發的財,能不能把他引上。

  李自成搓著脖子上的詬伽問,“要入夥嗎?”

  李自甲把胸膛拍的咚咚響,“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那還用說!?九哥,你把我引上。”

  李自成把一大坨詬伽搓成圓球彈飛,勸了句,“這買賣可不好幹呐!”

  李自甲甩了個小眼神,毫無意外的咧嘴一笑,“我懂!”

  當晚無話。

  第二天,李自敬、李過留下串親戚,李自成和李自甲前往二十裏外的懷遠堡。

  “九哥,咱買馬做什麽?”

  “跑得快!”

  李自甲略一思索,恍然大悟,“有道理有道理!咱搶完就跑,誰也攆不上。”

  隨即他又出主意,“先搶川上的趙老財。球頭子上個月還放狗咬我。”

  李自成踹他一腳,“搶搶搶!一天到晚不學好!”

  “那咱幹什麽買賣?”李自甲站定,苦著臉疑惑了。

  李自成笑,“當然是去地主老財家‘借’錢‘借’糧。”

  “嗨!”

  李自甲一拍大腿,“哥啊,你跟小弟耍笑呢?老財憑啥借錢給咱?”

  李自成舉起胳膊握緊拳頭,“憑這個!”

  “哎呀,那不還是搶麽?淨唬我。”李自甲被氣笑了。

  “屁!老子這叫替天行道,劫富濟貧!”

  “好好好!咱劫老財的富濟自己的貧!”

  兩人說說笑笑,很快就到了懷遠堡。

  懷遠堡所在地,位處鄂爾多斯高原毛烏素沙地向陝北黃土高原過渡地帶。西北部是砂礫草灘地,地形平坦開闊;中、東南部是突兀隆起的橫山山脈地帶,山大溝深,梁峁起伏。

  宋代種諤說:橫山延包千裏,多馬宜稼,人物勁悍善戰,且有鹽鐵之利,夏人恃以為生。其城壘皆控險,是以守禦。

  宋代名將狄青也曾在附近屯兵駐守。

  這裏是北阻河套,南屏延烏,東控榆陽,西扼三邊的兵家必爭之地。

  懷遠堡位於蘆河東岸山梁上,東距波羅堡四十裏,西距威武堡五十裏,北距大邊長城二十裏。至於跟前的二邊土長城,幾乎廢棄了,也不必再提。

  大邊長城外是套虜地盤。套虜就是河套蒙古人,鄂爾多斯部。

  懷遠堡周長二裏零一十七步,俱為磚包砌城牆、垛口,有樓鋪十二座,建城門有三,東曰懷遠,南曰柔遠,北曰振遠。

  堡內屯駐軍丁及守瞭軍共七百三十九名,配馬、騾、駝三百五十七匹,設操守、坐堡、守備各一員。

  職責為守瞭巡防大邊長城四十三裏零三十七步,墩台二十七座。

  原本規定是駐紮軍丁三分屯田,七分戍守。現在倒有七八成的兵丁在種田——給軍官和地主種田。

  “塞上民田少而軍地多。因循日久,俱為豪右所占。是以屯日益窘,軍日益貧。甚至當軍者無地,種地者非軍,豪強侵霸以肥家,公私因是而交困。”

  明初,朝廷給所有邊軍下撥的銀子不過二十多萬兩;現在,幾個二百萬兩都不夠用,還拖欠不給。

  結果就是“各軍始猶典衣賣箭,今則鬻子出妻;始猶沿街乞食,今則離伍潛逃;始猶沙中偶語,今則公然噪喊矣。”

  到崇禎年間,“饑軍嘩逃,報無虛日。”

  這就是邊軍現狀。

  ……

  李自成二人毫不費力就進了懷遠堡,反正也沒人把門。

  今日守備老爺的母親過壽,土地廟前唱大戲,圍的人山人海。

  李自敬找了好半天,鑽來鑽去才把白鳩鶴拉了出來。

  白鳩鶴是李自甲堂姐夫家的女婿。①

  “姐夫,這是我九哥。你們小時候還一起放過羊,記不記得?”

  記得個錘子。

  李自成五歲前在懷遠堡放羊,那時白鳩鶴才三歲。之後李自成去當和尚,兩人再沒見過麵。

  白鳩鶴熱情招呼道:“哎呀九哥,好久不見。我說今早怎麽左眼皮一直跳呢。走走走,回屋裏坐。”

  進了破土房子,李自成送上一匹棉布,白鳩鶴老娘笑得露出了大板牙,他女人也美滋滋的要張羅著燒水,又去找鄰居借茶葉。

  客套完,開始說正事。

  聽到李自成想買兩匹戰馬,白鳩鶴犯愁了。

  “九哥來晚了。要是去年的話還能通融,眼下堡裏就剩八十九匹馬了,守備不敢再往外放。”

  戰馬哪去了?

  崇禎元年一年之間,寧夏倒損戰馬七百餘匹;固原倒損戰馬二千五百四十五匹;延綏倒損一千八百一十七匹……

  至於怎麽倒損的,可能是凍死的,可能是病死的,也可能是餓死的,還有可能是被倒賣了。

  白鳩鶴既然收了一匹布,自然要負責到底。

  他琢磨了下說道:“九哥能等住的話,小弟可以到邊外找韃子弄馬。”

  弄,當然不是搶或偷,是拿鐵鍋布匹茶葉去換。

  明末之所以裁減克扣拖欠邊軍糧餉,其中一個原因就是有文官說邊軍多違規和蒙古貿易,生活還過得去。

  拿陝西三邊來說,蒙古人不時入關打草穀,邊軍每年也定時出長城趕馬、打帳、燒荒、搗巢。可是兩夥人打完之後該做生意繼續做。兩不耽誤。

  李自成沒法嫌棄矮小如驢的蒙古馬,因為大馬也沒處找去。

  當初漢武帝為了得到大宛馬,不惜動員巨大的人力物力,發動萬裏遠征;唐代也還注重軍馬的譜係控製,以長期保持優良種馬。

  宋代後馬種就不行了,黑鍋要讓儒家背。那幫人說回馬雜交有悖人倫,徹底毀了中原育馬。

  李自成問:“要多久?”

  白鳩鶴回道:“短則半月,長則一月。”

  主要是騷達子一天到晚瞎溜達,不好找。

  李自成想了想,搖搖頭,“等不起。”

  他手上現錢不多了,要盡快劫個富補充一下。為持久計,又不能找跟前的土豪,跑遠的話沒有馬匹不方便。

  白鳩鶴摸了摸下巴,又提議,“波羅堡的馬匹還多著,小弟可以找熟人引薦。就是價錢……不是咱自己地盤,不好說。”

  李自成撩起衣襟,露出吊在腰帶上的小布包,“隻要馬好,銀子不是問題。”

  白鳩鶴一拍腿,“成!咱這就走。”

  帶上幾個黑麵饃饃,三人隨即動身趕往波羅堡。

  路上,白鳩鶴開始拐彎抹角打聽買戰馬原因。

  因為要是騎乘代步,驢子劃算;馱東西拉車,騾子更合適。

  馬這種牲口難伺候,李自成又指明要戰馬,這就容易讓人浮想聯翩了。

  李自成沒瞞他,直接說要幹沒本錢的買賣。

  白鳩鶴聽了也不驚詫。這年頭小土匪大流寇多了去了。

  “九哥,也就是我老母親身體不好,走不開。不然我就跟你幹了。我有個兄弟日子過得挺難活,你看能不能把他引上?給口飯吃就行。”

  “沒問題!能讓白老弟開口,那指定是條好漢。”

  “九哥敞快!那後生騎馬射箭樣樣拿得出手,現下在大邊輪班,回頭我讓人把他叫回來。”

  三人下了山,抄近路鑽山溝而行。

  如果在正常年景水勢足,可以直接在蘆河搭船,順流北上進入無定河,再飄二十裏就到。

  沒水就隻好走旱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