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克斯頷首道：“羽南小哥觀察力細致入微，實情確實如此，叛軍入駐此地之初，便派人在各地廣發招賢令，隻要反對國王的本國人，均可來此處吃糧參軍。”

  克拉巴特爾輕輕推下鏡框沉聲道：“如此一來，耗費糧食巨大，雖然叛軍數量看似龐大，但不免良莠不齊，影響戰力，若真與正規軍接戰，恐怕敗仗居多。”

  羽南沉聲道：“嘿，戰力先拋開不說，此舉更大的意義，卻是在於收買人心，試想各地缺衣少食的百姓，聽聞叛軍如此仁心，會怎麽想？又會怎麽做？”

  克拉巴特爾點點頭，眼裏劃過一道精光陰陰笑道：“若是再有點心機手段，派人假冒國王軍，做些搶糧殺人。

  屠村滅鎮之類的惡事，事後栽贓嫁禍一番，那這人心啊，必定完全倒向……”

  羽南在另一世中，讀過不少曆史書籍，下意識地代入到一些農民起義事件中低聲道：“有了人心，便更能脅裹百姓，若叛軍首領真是野心之徒。

  完全可以把這些烏合之眾當做炮灰使，隻要保證嫡係部隊是精銳。”

  “噓，”希克斯聽到這兒，臉色大變，連忙作個禁聲手勢這才悄悄道：“羽南兄弟慎言，此地可是叛軍大本營，這般議論，會招惹到殺身之禍啊！”

  羽南嘿嘿一笑，與克拉巴特爾對望一眼，兩人都不再提這茬。

  傑西卡和哈維則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倆，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阿金依舊一臉無所謂，立在羽南身旁。查理在後麵照顧傷員撒巴，倒是沒聽到這些。

  幾人說話間，一個護衛過來匯報，說已經安排妥當，可以進城。

  希克斯帶著羽南幾人過去，守城門的頭目認得他，親切地打了招呼，希克斯與那人握了半天手才鬆開。

  羽南注意到，希克斯寬大袖子中的手顫動兩下，似乎塞給對方什麽東西。

  頭目不動聲色地把手揣進口袋，又隨手接過希克斯拿出的一份文書。

  安排幾個守衛隨意抽查幾個麻袋，看到黑漆漆的槍管後，頭目露出喜色，派人飛奔向城內稟報。

  頭目拉著希克斯到一邊，對著長長的駝隊不停指指點點，希克斯點頭哈腰地低聲言語。

  片刻後，報信的士兵氣喘籲籲地跑回來，大聲對頭目道：“隊長，首領讓商隊快些進城。”

  頭目手一揮，幾個士兵將難民全部趕到一邊，浩浩蕩蕩的商隊便開始進城，羽南幾人混在其中，自始至終都未有人前來盤問。

  喀特雷亞作為聲名遠揚的綠洲城市，植被很是不少。

  和想象中完全不同，城內頗有些雜亂無章，據希克斯介紹才知，這裏隻是外城。

  外城街道兩側植有成排的樹木，許多士兵模樣的人，三五成群，懶洋洋地或坐或躺，聚集在樹下抽煙聊天，看到商隊時，均投以注目禮，來回打量。

  而沿街房屋皆被征用，商鋪也不例外，進進出出的全是荷槍實彈的叛軍士兵，和守城門的衛兵不同，大多瘦弱，且動作間毫無軍人之相，顯然是新入行不久。

  但這些人卻個個喜笑顏開，心情很是不錯，羽南細細一看，才發覺異常，幾間鋪麵的大門都破爛不堪，玻璃窗也被打碎。

  門口亂七八糟的東西灑落一地，很多地方還有幹涸的黑色血漬。

  幾個懷中鼓鼓囊囊的士兵，一臉貪婪之色，剛從一間房子出來，看到年輕貌美的傑西卡，馬上兩眼放光，吹起口哨，開始口花花。

  傑西卡怒目而視，希克斯可清楚傑西卡不是一般人，生怕發生衝突，急忙過來叮囑，好在羽南勸住傑西卡，哈維幾人也都麵色陰沉，顯然沒料到叛軍是這般模樣。

  商隊繼續前行，希克斯湊到羽南身旁，低聲解釋道：“哎呀，羽南小哥，千萬不要介意，這些家夥肯定是才入夥的新軍，叛軍老營可是紀律嚴明，愛民如子的。”

  “老營？叛軍還有新老之分？”哈維頭一次聽到這種書法。

  希克斯道：“老營都是外界的叫法，其實就是最初起義的那夥人，是叛軍的核心部隊，首領‘寇沙’的嫡係。

  不僅戰鬥力最強，軍規也最嚴厲，咱們現在要去的地方，就是老營的營盤。”

  克拉巴特爾插話道：“我看這‘新軍’良莠不齊，其中一些人明顯不是良善之輩，從眼神中就能看出，手上有不少人命。”

  希克斯聲音更低了，“沒錯，叛軍為了擴張軍力，條件放得很寬，無論農夫還是潑皮無賴，甚至是沙匪惡霸，隻要能拿起武器的，都能加入，直到最近才加強了審核。”

  羽南沉聲道：“戰爭和殺戮，從來都是釋放人類獸性的最佳催化劑。”

  傑西卡皺眉問道：“什麽意思？”

  “嘿，和平年代，絕大多數人都有事可做，有飯吃有衣穿，但凡社會劇烈動蕩，便會有人揭竿而起，或許初衷是好的。

  可人類的欲望卻是無止境的，尤其在無政府的狀態下，燒殺搶掠必不可少了，”羽南聲音很低沉，沒有把話說全。

  克拉巴特爾接口道：“沒錯，即便原本老實巴交的農民，一旦殺過人，洗劫過財物，體會到不勞而獲，掌控他人生死的快感後。

  心中的欲望必然催生出惡念，化身成嗜血的惡魔。”

  幾個夥伴邊走邊聽，均心中一凜，看向叛軍的目光又有些許不同。

  路邊一個年輕男子，臉上未脫稚氣，看樣子也就十六七歲，身形精瘦，穿著並不合身的衣物，質地不凡，卻有斑斑血跡，他正對著一群‘新軍’大聲炫耀。

  “你們是不知道，城東的那個糧鋪，裏麵糧食堆積如山，錢財也多得嚇人，上個月咱洗了那裏，那老板還敢抵抗。

  老子一刀便結果了他，看，這身衣服就是他的，可是絲綢的呢，以前老子種地，何曾能有這身行頭？”

  旁邊一個新來的中年男子羨慕道：“多索，這袍子借我穿穿，我這輩子還沒試過絲綢衣服呢。”

  叫多索的年輕人頭一仰不屑道：“吉斯，你就這點追求？既然進了起義軍，咱就不是農夫了，隻要夠膽，敢提刀殺人。

  以前那些高高在上的貴族老爺，都得跪地求饒，想要啥東西，搶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