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歸程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進醫院沈傾病房所在的樓層的。

  他和洛千山一起去請的費樓，洛千山卻沒跟他一塊過來。

  他先去的實驗室，親自催促他手下的醫療團隊，再盡快給沈傾研製新藥。

  雖然他心裏清楚，就算是再研製出新藥，對沈傾的病情，也未必能夠有所改善，但隻要還有一分一毫的希望，他便不能放棄。

  百裏燁和百裏長庚那邊還沒有傳來消息。

  如果他們一直無法找到百裏鳳池，那洛千山那邊的醫療團隊，真的是沈傾活下去的唯一的希望了。

  慕歸程也在重金尋求天下名醫，隻是，錢，他有的是，醫術出神入化的名醫難求。

  走下電梯，慕歸程迫切地想要去看沈傾一眼，誰知，他剛走過拐角，就看到了站在她病房外麵的祁盛璟。

  想到他看的那幾段視頻，祁盛璟對沈傾的殘忍傷害，慕歸程那雙好不容易淡去了幾分血色的眸，瞬間又變得赤紅一片。

  那些視頻，不過就是沈傾被折磨的冰山一角。

  那麽多個日日夜夜，誰知道祁盛璟還對她有過怎樣的折磨！

  越想越是心疼，越是心疼，也越恨祁盛璟。

  筆直的長腿快速邁出，慕歸程三步並作兩步衝到祁盛璟麵前，不給他分毫的反應，他一拳就狠狠地砸到了他臉上。

  “祁大，我殺了你！”

  想到冰冷鋒利的刀尖，差點兒刺進沈傾的耳中，想到祁盛璟終究還是讓她的耳朵留下了一生的殘缺，想到他讓人，殘忍地打斷她身上的肋骨，慕歸程恨不能，讓這個世間，血流成河。

  “砰！”

  慕歸程又是一拳狠狠地砸在祁盛璟臉上，“祁大，誰讓你折磨沈傾！誰讓你那麽折磨她！”

  “你知不知道，在監獄中的那些年，她有多怕，有多疼！”

  是了，他的傾傾，最怕疼了。

  他們情意正濃的時候，她的小手不下心被針紮一下，她都得疼得紅了眼眶。

  可是那四年，那麽長的針，一下下紮在她身上。

  那麽多拳腳，雨點一般砸落在她身上。

  還有刀子……

  還有無盡的屈辱與陰暗……

  “祁大，誰讓你過來的？！滾！永遠都別再出現在她麵前！”

  挨了慕歸程這兩拳，祁盛璟沒有還手，他如同失了魂一般，站在沈傾的病房大門口。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般漫長的時間，祁盛璟才如同夢囈一般開口，“我後悔了。”

  “我悔不當初，我是她的盛璟哥哥，可是，我忘了她，我弄丟了她，我還，以最殘忍的方式，一次次傷害她……”

  “是我，一步一步，把她逼向了絕路。”

  “她不會原諒我！她永遠都不會原諒我！甚至，她再不想看我一眼！她連，當年的盛璟哥哥，都不想要了……”

  “滾！”

  慕歸程又是一拳揮落，他現在，無心聽祁盛璟在這裏懺悔，他的腦海心中，滿滿的都是那四年來，沈傾受苦的畫麵。

  他真的是想，將祁盛璟，碎屍萬段！

  祁盛璟是他的好兄弟，當年，祁雲汐在那場車禍中慘死，他愧疚，他無臉麵對祁家。

  可是現在，他才發現，他們所有人恨得最狠的人，其實最無辜！

  午夜夢回，沈傾無數次說過，她說，她寧願，五年前那場車禍中，死的人是她。

  那時候，他總是以為，她是想要推脫她造下的孽。

  她想要說這種無關痛癢的話，來為自己開脫，讓大家可憐她這個罪人。

  現在，他也才明白，在那場車禍中，活下來的人，才是最苦最絕望的那一個。

  慕淮南和祁雲汐死在了那場車禍中，他們在自己最好的年華，永遠地閉上了眼睛，很遺憾，很令人惋惜。

  他們死亡的那一瞬，或許，很疼，也很絕望。

  可是，那種疼，是暫時的，很快便已經終結。

  但沈傾，車禍之後，便徹底沉淪在了地獄之中，她承受著無盡的疼，她疼到受不了了，可她卻依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身體，靈魂，都得不到解脫。

  甚至，她還要一個人，承受著無盡的罵名。

  承受著世人的鄙夷與白眼，承受著無盡的髒汙，潑在她身上。

  仿佛，隻要是被認定成了罪人，她為自己辯解，她想要為自己翻案，都變成了，罪不可赦。

  難怪，她一次次說，她羨慕大哥，羨慕祁雲汐，因為，她最大的絕望，便是，她還活著。

  “不，我不走，我不走。”

  祁盛璟紅著眼睛，他僵硬地用力搖頭。

  他臉上挨了慕歸程三拳，他下手格外狠，他的臉上，浮起了明顯的紅腫。

  隻是，他這張臉，生的是真的好看，縱然掛了彩，依舊帶著與生俱來的矜貴。

  平日裏，祁盛璟給人的感覺，是高高在上的，這一瞬，他看上去，卻再沒有了那種高高在上的感覺。

  仿佛，他所有的驕傲，一瞬間都被打碎，隻剩下了最卑微的渴求。

  他卑微地期盼著，沈傾能夠活下去。

  他的手，死死地抓在門把手上，他繼續夢囈一般低低呢喃，“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又犯了錯，我又傷害了她。”

  又傷害了她？

  慕歸程眸光一緊，他死死地抓住祁盛璟的衣領，“祁大，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我為了蘇染，強行帶走了她。我，想把她的腎，換給蘇染！”

  聽了祁盛璟這話，慕歸程頓時臉色大變。

  他怎麽都不敢想，沈傾都已經病成這樣了，祁盛璟這個瘋子，還要把她的腎換給蘇染！

  那他是不是已經得逞了？！

  她現在，究竟是死還是活？！

  慕歸程發瘋一般想要衝進病房，看看沈傾現在究竟怎麽樣了，但是百裏家的保鏢，死死地攔在他麵前，一副禁止他入內的模樣。

  “祁盛璟，誰讓你這麽對沈傾的！你怎麽能，怎麽能想要挖了她的腎！”

  “我沒有挖出她的腎。”

  祁盛璟紅著眼睛使勁搖頭，“可手術刀還是落到了她身上，她渾身是血，她可能……她可能，再也醒不來了！”

  她可能……再也醒不來了！

  那一瞬，慕歸程雙腿軟得讓他幾乎站不住腳。

  而祁盛璟的聲音，還在繼續，“我沒讓人給她打麻藥，她身上都被冷汗浸濕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