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刻，銀發男人已經超脫了作為“人”的概念。他是文學的噴泉、是藝術的繆斯，是司城眼中噴薄而出的靈感，紮根在了延伸開啟的無數劇情的脈絡之上。

  他身材高大、肩背寬闊，一頭對男人而言有些浮誇的銀色長發正如猛獸的皮毛，不僅沒有模糊性別，反而憑添了一份冰冷凶煞的美感。

  長款風衣在這個季節過於嚴密，立領則恰到好處地遮住了唇形。禮帽下壓看不清五官，但頰邊的線條冷硬，就算相貌稀奇古怪，這副外形也足夠唬人。

  他指間別了支煙，煙霧被他前行的動作打散，融沒進了飛揚的發尾。

  司城越看越覺得欣賞和驚豔：就連沒素質都沒得這麽符合人設——

  唯一讓他不夠滿意的，是跟隨在他的繆斯身邊，打扮相似但身材略微矮壯一點的男人。

  他們並未發覺這眼神詭異的旁觀者，一路目不斜視，大步走到了街沿。

  稍矮一頭的男人打開保時捷的車門。銀發男人坐了進去，拿起煙抿在唇間，又緩緩吐出一口白霧。他側過頭，對方便俯身關上車門，繞過車頭上了駕駛座。

  司城：“……是他？”

  他回憶起自己和柯南之前的分析，琢磨了一下對方的設定。

  肉眼能判斷的東西都對上了，性格方麵，司城覺得大部分都很合理。而眼前這一幕讓他確定了另一人的身份——司機，這個感知使他心情愉快了起來。

  保時捷車燈亮起，發動機一聲低鳴過後，駛入街道揚長而去。

  柯南突然站起，司城麵上一愣，手中動作卻不帶延遲地按住了對方。他嘴角還噙著未盡的笑意，低頭看到小孩的蒼白麵容時頓了頓。

  “怎麽了？”

  柯南瞳孔地震，抬手抓住了他的袖子，艱澀開口：“是……那個時候……”

  司城微微皺眉。

  這看起來像是應激反應，可對方並不是真的小孩，而是心理為工藤新一的高中生名偵探，直麵屍體、凶手，行走在殺人現場的另一種“死神”。這副態度放在對方身上，便顯得古怪異常。

  柯南艱難地吐出話尾：“……殺了廣田雅美的那個人。”

  司城一愣：那不就是灰原口中的琴酒？

  說出這句話，柯南看起來鎮定了許多。他皺眉整理了一番思路，“我當時在不遠處，被他的殺氣鎮住無法動彈，隻看見了他的影子——但他的身材、還有那一頭很難模仿的銀發，都能和這個人對上。”

  司城沉默了下，“……的確是很明顯的特征。”

  柯南急切道：“我們現在趕緊追上去，也許還能得到一點線索！”

  司城目光微妙地看他一眼。

  他先平視一圈周圍，緊接著目光下落看了眼小孩的頭頂，其中蔑視意味不言而喻。柯南腦門青筋一蹦，緊繃的情緒莫名垮了，憤憤拍開了他的手，“我又不是真的小孩！”

  司城：“但對麵可是真的殺手。”

  “你都親身體會了那個組織的藥物，還對他們的規模沒有點想法嗎？這種等級的藥品並不能隨便研發，而直到現在都沒有被國際監管……憑你？憑你用高中生的身體差點被弄死的經曆嗎？”

  他把悶聲不吭的小孩按進座位，拿出對方的手機更換模式，反撥了中森警部的電話。幾乎是在鈴聲響起的下一秒電話便被接通，不等對麵人的質問，司城先聲開口：

  “我們在杯戶酒樓附近，在——我之前把你丟到的電線杆下麵，過來取怪盜基德的信函。”

  柯南猛地抬頭，滿眼難以置信道：“……你說你做了什麽？？”

  司城已經和對麵達成一致掛斷電話，聞言瞥一眼小孩。他哼笑一聲，“我可是找了個最擋風的位置。”

  電線杆能有多擋風，擋風的隻是它的周邊設備罷了。司城結賬帶著小孩摸回原處，意外發現深夜看不清疑似石台的位置，其實是個大型的垃圾桶——還帶分類的。

  他和小孩麵麵相覷，對視了一眼。

  柯南：“……這確實很擋風。中森警部真是個好人。”

  司城：“……負責收理垃圾的人也很盡職。”

  英俊青年帶著個小孩，小孩懷中還抱著支玫瑰，兩人並肩站在垃圾桶邊，這副造型吸引了無數過路人的視線。

  司城還保持著無所謂的態度坦然迎對旁觀，而柯南已經滿臉通紅，看起來恨不得鑽進垃圾桶。

  好在沒過多久，摘了警燈的警車很快停在他們麵前。中森拉下車窗，從副駕駛位瞪眼看過來的同時，司城瞥見車後座上兩個年輕的女警。

  他難得心裏愧疚了一瞬，幹脆不去給人加大壓力，把小孩推向了車邊。

  柯南訕笑著把折起的信紙和玫瑰花一起遞了出去：“呐，警部……”

  中森接過信紙，攤開來確認了一下筆跡，又嫌棄地瞥了一眼玫瑰。他拉上車窗，柯南最後聽見了模糊不清的一句“還回去”。

  看著汽車掉頭離開，柯南手捧玫瑰回頭。

  “他……好像……”

  司城麵無表情地接口：“他以為是我送的玫瑰。”

  柯南不敢吱聲。

  但司城似乎並不反感，不如說從離開餐廳起，對方的心情一直很愉快，連這點冒犯都覺得無所謂了。

  他接手玫瑰細細打量一番，“中森警部被我打暈，根源還是怪盜基德的預告，所以他的玫瑰作為歉意也很合理。”

  柯南：“……嗯。”

  司城也並不在意他的態度，確定沒有其他機關後，他轉頭把花丟進了垃圾桶。

  他看向柯南，“你對組織很好奇的話，要去找灰原嗎？”

  柯南愣了愣：“灰原……？”

  出乎司城意料的，柯南目露遲疑，猶豫片刻後拒絕了。

  “她現在傷還沒好全。卡西斯對她敵意很深，但反過來更嚴重的，是灰原對他的恐懼——”

  柯南回想起書店裏的初見，女孩不複平靜模樣，躲藏進書架的陰影裏瑟瑟發抖。他那時不知根源，到現在雖然不能理解，但也明白了對方的心情。

  他不能完全信任對方，但可以適當維持寬容，這是獨屬於偵探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