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師爺的臉上現出了一種讚同的神情，一個來自於元朝的青花瓷器。

  “青花瓷，非常寶貴，要賣的話，估計可以上拍賣行。應該是他在十裏洋場任職的時候花了好多時間才搞到了這件合心的東西。對那種人來說，更為重要的不在於東西值多少錢，而在於東西所表示的情分。”

  陸雲生沒有掩飾自己喜悅的感情：像麥處長這樣的大人物，也向他表示了如此非凡的敬意。

  這位堂堂正正的警務處長，像殺人不眨眼的梁小龍一樣，也是陸雲生權力結構中的巨大柱石之一，是他在港綜市最大的仰仗之一，他也用這個禮物重申了自己的赤膽忠心。

  ………

  未了，停車道上隻剩下一輛汽車，那就是長長的黑色“卡迪拉克”牌轎車，夏師爺坐在駕駛室。

  陸雲生上了車，坐在前麵的座位上，就他的年紀和體態來說，他的動作靈敏而協調。

  陸淮平、王二和陸淮雄坐在後麵的座位上。

  陸雲生開始關心起自己這個小兒子的成績。

  是的，現在的王二是港綜大學一名在校學生。

  在聽到王二的回答是肯定以後，陸雲生滿意的點了點頭，低著頭閉上眼睛不知道在思索什麽。

  因為汽油的定量供應還沒有取消，所以從一路上車子很少，不到一小時，“卡迪拉克”牌轎車已經開進了醫院大街。

  當然這與現在的港綜市經濟並不發達有關。

  在十裏洋場待過的人們現在的視野裏，港綜是就是一個破舊的小碼頭，港綜市的人也根本就沒見過什麽世麵。

  不說別的，就陸雲生等十裏洋場的人來港綜市之前，整個港綜市的汽車也就20多輛，在以陸某人為首十裏洋場的富豪們，幾個月的時間汽車就增致400多輛。

  而且什麽牌子的都有…隻要能用錢買到的他們總能有辦法搞到。

  “你們三個一起，準備陪我到醫院去看望可憐的黃老板。我要他們向他致以最後的敬意。”

  陸雲生看著車窗外來來往往的人群，好像是在回憶自己的往昔崢嶸歲月，當然友人的住院讓他的心情很是滴落，說話都是無精打采有氣無力的。

  是的，在王二的影響下，黃金榮“黃老板”，還是跟他們陸家一起來到了港綜市，避免了掃大街的命運。

  當然，王二也不會缺心眼的提醒他，你的姨太太不老實不靠譜，她會卷走你大部分的財產。

  王二隻是讓龍七默默的關注著露伶春一舉一動，在他跟裁縫鋪老板準備卷款而逃的時候。

  兩個麻袋噗嗤兩聲，兩人被沉到了黃浦江低，黃金榮半輩子的財富便宜了王二。

  當然這隻是一些，現金珠寶小黃魚之類的東西，但還是一筆天文數字。

  所以麵對這個曾經在十裏洋場叱吒風雲的黃麻皮，王二的心裏頭還是比較愧疚的，畢竟他對自己很是不錯。

  現在他病情加速，命不久矣，甚至晚年孤苦伶仃王二在裏麵都是有一定因素的。

  當他們向醫院門口走去的時候，陸雲生一把抓住王二的胳膊，好讓別人衝到前麵去。

  “等你念完大學以後，就來找我談談，我給你作了些安排，你會喜歡的。”陸雲生開口說。

  王二一言不發，關於未來他早就有了自己的打算。

  陸雲生見此有點冒火了，哼了幾聲：

  “我知道你是怎麽個人，我不會硬要你去做你不讚成的任何事情，你總算也長大成人了，就自謀生路吧。但是，請你在完成學業之後，就作為兒子到我跟前來一下吧！”

  黃老板的病房裏，看起來熱熱鬧鬧的，但沒有一個親人，忙碌的人都是醫生與護士，他們的白大褂在病床上黃老板的眼裏頭就像是喪服。

  這些人像一群烏鴉擁擠在醫院走廊白瓷磚鑲成的地板上。

  當她們看到陸雲生一群人從電梯裏走出來的時候，她們像是受了本能的衝動，展翅飛離了白色地板，向他撲去要求保護。

  “陸先生，你可算來了，黃老板的身體越來越……”

  醫生沒有敢繼續的說下去。

  “他總是想見見你，他真可憐，提出要去參加婚禮，表示一下敬意，隻是身體實在是不允許。然後他又說，在這個大喜日子一過，你是馬上會來看看他的。進去吧，他見了你會高興起來的。”

  其實這都是醫生收了紅包，說的場麵與漂亮話，在他覺得裏麵的病人正在痛苦的折磨中慢慢地死去？如果大家能讓他安靜地死去，那才更好。

  “親愛的大夫，他真的就要死了嗎？”

  陸雲生忍不住開口，他的聲音有些顫抖，身體裏的氣場那一股股寒氣一直往外冒。

  “…真…的”醫生給陸雲生此時的狀態嚇壞了，但還是顫顫巍巍的開口告知陸雲生真相。

  “那，就再沒有你幹的事了，我會承擔一切責任。我會安慰他，給他合上眼睛，我會負責安埋他，在出殯的時候，我們哭，事後我們還會完成他的遺願。”

  要把問題向這些鄉巴佬解釋清楚，是根本不可能的，同時醫生也承認，在這個男子的話裏麵，也還有著某種原始的正義性。

  他的任務已經結束了，但仍然保持著非常禮貌的表情，說：

  “請等一下，由護士通知你們進去，有些很必要的事情她還要給病人先處理一下。”

  醫生向走廊那邊走過去了，陸雲生的眼睛盯著他有些難受，他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他的白褂子在嘩啦嘩啦地擺動著。

  護士走出了病房，他們在等待著，她終於出來了，拉開門讓他們進去她低聲說：

  “他由於疼痛和高燒而神誌昏迷，盡量不要驚動他，除了最親近的人，別人在這兒隻能待幾分鍾。”

  黃金榮同死亡進行了長期鬥爭，現在他被征服了，他躺在一頭稍稍升高了的病床上，精疲力竭。

  他原本還有些發福的身體已經枯竭得比一具骷髏強不了多少，當年生機盎然的一頭黑發，現在已經變成一撮一撮像線一樣的汙穢東西。

  “黃老板，親愛的兄弟，我最尊敬的大哥，我把我的兒子都帶來了，特向你表示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