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清到劇組的當天，也是賀子坤搬離的時候。

  何暉出來送賀子坤，兩人的臉上都臊得慌。

  賀子坤耳朵紅得能滴血，拍戲中途被退貨，這說出去得丟臉死。他覺得，所有劇組的工作人員都在看他的笑話，可是，他絕對不能就此認輸，隻要穩住何暉，他後麵還有的是機會。

  “阿暉，我真的盡力了，很用心在學了。你也知道，這兒本來就我一個模特出身，其他都是演員專業，要不是沈白太強，我也不會接不上戲……”

  男五號戲份大多和沈白的場景重合，他倆的互動很多，原本賀子坤就是劇組裏的演技低穀，遇上經驗豐富的沈白，更是潰不成軍。

  “所以可能子坤你就不適合演戲。”何暉被導演罵得心浮氣躁，也沒多想，脫口而出。

  現場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賀子坤不敢置信地看著他，眼裏慢慢起了淚水。

  何暉頓感後悔，連忙柔下聲音安撫道：“子坤，你要真喜歡演戲，咱回頭先上上課，然後，找一些簡單一點的劇本練一練。張導和沈白的戲，本來就難演，你一個新人，在這裏不是好事，定位也尷尬……”

  前兩天，本來沈白還和他對戲，還會在拍戲時禮貌地壓一下自己的氣場，可如今，賀子坤NG太多，沈白也沒耐心陪著他玩，昨天直接就沒來現場。

  賀子坤當然是不想走的。但他看出何暉雖然語氣軟，但心裏已經下了決定。

  一旦對局勢做出判斷，賀子坤瞬間就咽下了自己的委屈，柔順地垂下了頭：“阿暉，我不懂這些，你說走，那就走吧。”

  何暉滿臉愧疚地摸了摸他的腦袋。

  而符清就是在此時下了車。

  原本你哭泣，我愧疚的場麵一下子僵在了原地，兩人麵色不善地看向符清，和他身後的大箱子。

  符清倒是沒想到還會見到賀子坤，不過雖然事出意外，他的表情卻不見什麽異樣，而是異常淡定地點了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

  賀子坤認為他是在挑釁，壓低了嗓音，憤懣道：“你別得意，就算你把我趕出了劇組……”

  符清輕輕笑了一聲。

  “我，趕你？”他的眉眼是彎的，眼裏卻沒有笑意，“我什麽時候有了這麽大的本事？”

  賀子坤微微變色。

  符清的目光卻已經從他身上掠過，停在了何暉那裏——

  “我不是你，沒有那麽大的後台。”

  符清清淺的聲音轟然在何暉耳畔炸裂，何暉的脖頸都開始泛上了紅色，難以言喻的羞恥揪住了他的心髒。

  賀子坤淚眼看符清，看起來極其委屈。

  符清卻始終冷漠，眼裏似乎都看不到這個人。

  賀子坤裝模作樣演了半天，結果對麵連個眼神都不給，終於是裝不下去，跺了跺腳，提著行李箱氣衝衝往外走。

  等人走了好幾步，何暉才像是回過了神，趕緊追了上去，滿懷歉意道：“子坤，我幫你。”

  符清看著他倆演戲，內心感覺到了一絲微妙的爽感。

  過程如何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後站在這裏的依然是他符清細細品味著內心的鬆快，一轉身，就看到了小舒那種氣憤到五官變形的臉。

  符清瞬間哭笑不得，安撫：“不至於不至於。”

  小舒憤恨不已：“符哥，你脾氣真好。”

  符清無奈，他覺得他的脾氣就是被身邊人給逼的。

  畢竟助理都氣成這樣了，他還能有啥好氣的啊？

  *

  “我們的場景布置力求真實。”

  副導演帶著符清，十分驕傲地給他展示：“道具組用的都是真實的血液，到時候往你們身上一灑，拍出來的效果一定很完美。”

  符清：……感受到了。

  畢竟沒有人會真的在深山老林裏，找一個凶宅做拍攝基地。

  劇組也不知道是怎麽找到這裏的，這地方三麵環山，另一麵是鬱鬱蔥蔥的樺樹林，他們拍攝的大別墅，就坐落在正中間。

  從地形上說，這地方就像個墳，凹陷處的地方就是這棟別墅，就像是棺材。

  符清傍晚時分來到山裏，但這個地方天黑得似乎要比外麵早，沒過多久，夜幕垂落，天上看不到月亮和星光，隻有灰蒙蒙的夜空籠罩在人的頭頂，莫名讓人生出些許的不安。

  劇組裏分發了盒飯，符清沒什麽胃口，卻被副導演硬生生拖到了人群中。

  “小符剛來，按照慣例，我們要再舉辦一次篝火晚會，讓他感受下我們劇組的‘友好’氛圍。”副導演笑眯眯說。

  其他演員們紛紛鼓掌，一個個都特別激動。

  符清受寵若驚。

  ——歡迎會從來都隻給主演開，他一個男五號，還能有這種待遇？

  為了追求氛圍，劇組沒有亮燈，而是點起了篝火。

  溫暖的火光中，符清被副導演強製拉著，坐在了最核心的位置。

  符清頓感不安。

  他遲疑地看了一圈，奇怪的是，那些主演居然都沒有異議，看向他的眼神裏都沒有絲毫的不爽，反而帶著……些許的憐憫？

  隻有男二何暉不在。

  不過，想到他和賀子坤的那筆爛賬，符清就不覺得意外了。

  “今天夜色很好，不如我們每個人輪流講個故事。”副導演興致勃勃地提議道，“沈白，你先來？”

  夜色很好？

  符清看了眼天空，生出一些困惑。

  “好，我先來。”

  沈白率先出聲道。

  符清把目光轉向他。

  沈白和外界傳聞得差不多，他的氣質很溫和無害，對上符清的目光，他舒展地一笑，嘴角兩邊各有一個酒窩。看上去，和他的外號一樣，像隻小白兔。

  沈白清了清嗓子，不疾不徐地開口：“這是我身邊朋友的真事。”

  沈白這話一出，符清就頓感不妙。

  這個開頭……

  鬼故事標配。

  “那年，我朋友他剛畢業，生活比較困窘，就到處找便宜的房子住。有一天，他在網上看到了一條合租信息。招租人是個22歲的單身男生，也是今年剛剛畢業，各方麵條件和生活習慣都和他差不多。”

  “那個房子的房租遠比其他地方要便宜，而且室友看上去也挺有緣分，於是，我朋友很高興地簽了合同，搬了進去。”

  “整體上，他對這個房子很滿意。唯一的問題，可能就是晚上隔音效果不好，總會出現一些噪音。但我朋友睡覺比較死，平時也不太受影響，最多就是買一副耳塞俄而已。隻是，他搬進去一個多月，都沒見過他的室友。”

  “那天，我朋友半夜起來上廁所，在客廳裏第一次看到了他的室友。那個室友的背影很眼熟，我朋友迷迷糊糊的，就隨口打了聲招呼。這個時候，那個室友終於轉過了身……”

  沈白故意停頓了片刻。

  場麵詭異地安靜了幾秒，隻剩下篝火堆中輕微的“劈啪”聲。

  符清也跟著沉默了下來。

  沈白的配音是專門練過的，一開始，他用的是比較字正腔圓的讀音，然後隨著故事的發展，他的音調也發生了變化，從渾厚的嗓音漸漸變得尖細幽深。

  而這風也是詭異，他說到幾個關鍵處，背後正好就穿來了一陣涼風，拂過樹梢，簌簌的雜音中，仿佛帶著微弱的嗚咽聲。

  氣氛已經鋪墊到了極致。

  沈白微笑著，轉過頭看符清，語氣森森：“你猜，我朋友看到了什麽？”

  符清：“……他看到那個室友回頭，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

  他親眼看到，沈白的笑容出現了一瞬間的僵硬。

  “那個室友轉過身，驚訝的是，對方居然和我朋友長得一模一樣！”沈白佯裝什麽都沒有聽到，淡定而又堅強地說完了故事的結局，“我朋友大驚之下，逃去了一個佛寺，才知道，那室友根本不是人。”

  “據說，有些替死鬼會把人騙到自己的地盤上，隨著時間慢慢地推移，他們會越來越複刻人的樣子。現在想想，當初那鬼發的招租公告，上麵說的其實就是我朋友的信息，如果我朋友沒有及時搬離，多住一個月，他的肉身就會徹底被替身鬼占據。”

  眾人：……噗。

  原本這個故事還挺可怕的，倒不是說情節具體有多血腥可怖，這個故事微妙，就微妙在“細思極恐”的反轉上。

  但可惜，故事結局提早被符清劇透，搞得恐懼感頓時消散不少。

  沈白不甘心地看向符清：“看來，你和網上的傳言不太一樣。”

  符清在心裏默默糾正——不，是因為你說的故事實在太套路了。

  沈白調整了一下坐姿，用更有磁性的嗓音蠱惑道：“沒關係，我還有一個故事……”

  ……

  劇組每來一個新人，劇組就要開一次恐怖故事篝火晚會慶祝，還美其名曰“讓新人演員盡快適應片場氛圍”。

  而這其中，又以鬼故事愛好者沈白，最為看熱鬧不嫌事大。

  這次聽說是符清來，他磨掌擦拳準備了好久，將這些年的精華都總結了一遍，力求把對方嚇出新的表情包。

  結果，到最後，受傷的隻是沈白自己！

  每次沈白的故事講到一半，符清就會提前劇透結局，搞得他的鬼故事一點神秘感都沒有了。

  沈白鬱悶，覺得自尊心受到了極大挫折。

  “我還有一個故事……”

  剛開口，就被其他人打斷了：“別說了，再說下去晚上得睡不著了。”

  原本是來嚇符清這個新人的，結果陪坐的幾個演員都有些受不了，不得不出聲求饒。

  故事環節不得不到此為止。

  解散前，符清輕飄飄地瞥了沈白一眼，那眼神仿佛充滿了挑釁——就這？

  沈白氣得直跳腳。

  勝利的符清維持著高冷的姿態，充滿風度地走向住宿區。

  還沒完全走遠，他隱約聽到了身後的議論。

  “看來網上的傳言不真，他膽子真大啊。”

  “是啊，可真厲害，我都被嚇得一身寒毛，他跟個沒事人一樣。”

  符清腳步微頓。

  他一直死撐著麵癱的表情，等終於到了自己的房間，他臉上的表情瞬間垮了下來，變得委屈巴巴。

  好可怕。

  再晚一秒，他就撐不住了QAQ。

  *

  次日。

  符清蒼白的臉上頂著兩個烏黑的眼圈，精疲力盡地到了拍攝現場。

  副導演看了，驚喜道：“你狀態不錯啊。”

  他本來還打算給符清半天時間，講講戲，找一找狀態。結果符清化完妝出來，活脫脫就是男五號虛弱廢柴本人！

  氣若遊絲的符清：……

  還不是多虧了你的篝火晚會。

  但不得不說，鬼故事效果驚人，符清覺得，自己的狀態從未有過如此自然順暢。

  “過！”

  “過！”

  “一條過！”

  大部分的戲，他居然都是一條過。

  劇組都震驚地看著他。

  原本以為，符清和賀子坤差不多，是投資商塞過來的。結果，符清以充滿靈氣的演技，狠狠顛覆了他們的已有觀念。

  靈氣。

  多少演員都沒有這兩個字，但偏偏，他們就在這個新人的身上看到了。

  符清在鏡頭前，嬉笑怒罵。和鏡頭後較弱的存在感不同，演戲的時候，他的身上似乎有一層光芒。

  耀眼又迷人。

  而直到這時，這些人才真正意識到，他們差點錯過了怎樣的一個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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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符清：好後悔，好害怕QAQ……

  沈白&其他人：咦，他不怕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