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電視機裏麵看到，好像這個世界裏每個人都有手機，有時候還對著手機大喊大叫，不知道有什麽讓人如此著迷。

  等出去了她也搞一部來研究研究。

  這天，等大家午睡時分，所有醫生也去吃飯了，隻留幾個值班的護士。

  醫囑上顯示趙繆情緒穩定，沒有暴力傾向，因此她有在這一層樓自由活動的權限。

  趙繆磕著瓜子，跟護士們插科打諢了幾句，出來時順手牽羊了趙臘月的工牌。

  趙繆這輩子都沒想過，世界上竟有守衛如此鬆懈的地方，她出入醫院好似過無人之境一般。

  她拿著趙臘月的工牌，學著他們的樣子，靠近那個白板，“滴了”一聲，玻璃門便打開了。

  一路上也不曾有人詢問，就連那大爺也坐在椅子上曬太陽，眯著眼睛一副睡意綿綿的樣子。

  趙繆甚至還走到他跟前晃了晃，大爺也不曾睜開眼睛。

  估計是睡熟了。

  趙繆沒想到這麽輕鬆就逃了出來，這一出來，才覺天大地大。車水馬龍的聲音遠遠傳來，炸串兒的“滋滋”下油鍋，冒菜煮得紅油直翻滾，撒上幾顆蔥花，香油味飄來，簡直要了命了。

  趙繆尋著香味走到了一個攤販前。

  她直勾勾的盯著剛出鍋的冷鍋串串，鵪鶉蛋乖乖的串成一排，新鮮的肥牛紅白相間，還有各路下水，沾滿了紅滋滋的辣椒油——

  這些花樣她見都沒見過，可是滿腦子都是“一定很好吃”這幾個字。

  趙繆肚子很餓，喉頭不自覺的咽下了一口唾沫。

  許是目光太過熾烈，老板熱情的招呼：“妹子，要不要來幾串，我家賣的都是新鮮食材——”

  趙繆期期艾艾的抬起頭來，眼眶泛紅，攪著手指，似很難以啟齒的說道：“醫生說我得了絕症，不能吃這些…我也知道自己時日無多…就想出來看看而已…不過老板你這看著…是挺香的吧？”

  “滋溜”，趙繆狠吸了一口口水。

  老板猶豫了一下，抬眼看見她身上穿的那件藍白相間的病號服，遞給她一個他什麽都懂的表情，歎息一聲，安慰道：“妹兒，你小小年紀，就得了這樣的病，真是造孽哦。你想開點啊，得病了咱就好好治……”

  趙繆伸手抹了抹虛無的眼淚，“沒治了，大夫讓我過幾天就出院——”

  “哎！”老板長籲短歎，“既然都這樣了，還有什麽能吃不能吃的，最後的日子還不如想吃什麽就吃什麽，想玩什麽就玩什麽。來，想吃什麽，哥給你拿。”

  說完那老板拿了一個白色塑料盒，攤開，指著兩大鍋冷鍋串串，問道：“你撿你愛吃的。”

  趙繆搖了搖頭，輕咬貝齒，眼淚幾欲奪眶而出，“大哥，算了算了，我今天就是到處走走，身上也沒帶錢……你做生意也不容易的……”

  “說這些話幹什麽，怎麽，瞧不起我們這些擺攤的！”那大哥一副被侮辱了的樣子，伸手“嘩嘩嘩”的拿了好幾十串，葷的素的，抹得整整齊齊的放在盒子裏，遞給她，“來，給你，大哥不收你錢。”

  趙繆雙手接過了，展顏一笑，“大哥…你可真好。”

  真好……騙。

  趙繆優哉遊哉的邊走邊擼，吃得滿嘴都是油，不可謂不快哉。

  她倒沒什麽講究，絕情島上培養出來的殺手，從小什麽都吃，樹葉、蜘蛛、各種活物，極端情況下甚至同類相殘相食。

  說起來，她連同類的肉都嚐過。

  剛吃完了，她利落的用衣袖擦了擦嘴，沒走兩步，身後卻傳來一道聲音，“那個姑娘，姑娘！”

  趙繆回頭，就看見一個穿橘黃色衣衫的大娘，手裏拿著笤帚一類物品追著她跑，她納悶：“你…在叫我？”

  那大娘不耐的朝著她吼：“你垃圾丟了一路，我不叫你叫誰？”

  趙繆被她訓斥得莫名其妙。

  按她往日的思維邏輯，此刻管他三七二十一，但凡對著她吼的，都是壞人，打暈了再說。

  可是眼下畢竟到了一個陌生世界，再沒有輕易摸清楚這個世界的生存規則之前，她不會再冒然行動。

  於是她擠出了一個自認很是親和溫柔的笑來，“大娘，怎麽了？”

  “你還好意思笑？！”大娘差點跳起來，“看著斯斯文文的一個姑娘，怎麽這麽沒素質，隨手亂扔垃圾，你看看，你一路扔，我一路掃，這滿地上都是，到時候環衛所看見了又要罰我錢了！”

  大娘說話聲如洪鍾，很快就吸引了路過的行人，他們走過都看向這邊，似是不屑，竊竊私語之聲不斷傳了過來。

  “鄉下來的？不知道垃圾不能隨便亂扔？”

  “看起來挺斯文的姑娘，怎麽這麽沒素質？”

  “看她那衣服，好像是精神病院的？”

  “別亂說，那是現在最流行的OVERSIZE海軍風，你看，藍白相間，隨意慵懶，好像是某個大牌的春夏新款？”

  趙繆聽得暈暈乎乎，大約有些明白了。

  她看著眼前這個氣得手舞足蹈的婦人，緊抿唇角，耐心聽她說完後，耐著性子道：“那大娘想怎麽辦呢？”

  “大娘？”阿姨舞動手裏的笤帚，眉梢飛舞，一副被她冒犯了的樣子，氣呼呼道，“誰是你大娘，你看我像你大娘嗎？我才四十歲，可生不出你這麽大的娃！”

  趙繆心中默念：我不生氣，我不生氣。

  “那…大姐想怎麽辦呢？”

  大娘終於放過了她，指了指她一路走來扔的垃圾，“你自己扔的自己撿，然後扔垃圾桶裏，記得要垃圾分類！”

  垃圾分類，又是個什麽鬼？

  趙繆覺得很憋屈，這十九年來都沒這麽憋屈過。

  她在那位大姐的催促及監督之下，將她方才扔的那些竹簽一根根的撿起來，隨後大娘指著垃圾桶，幹脆利落說道：“扔裏麵。”

  趙繆看著幾個垃圾桶並排而列，看上去每個都可以扔，筒上麵寫著什麽可回收、不可回收之類的，她之前看了幾天電視，認得一些簡單的繁體字，可眼下這些字她都認識，偏偏合起來就不知道是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