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七拐八拐的將秦凡送到百戶村，秦凡這才發現百戶村其實就是城中村。

  四處都是一模一樣的三層小樓房。

  “哦，老鄉，請問程醫生住在哪兒？”秦凡向一個路人打聽。

  “找程醫生啊，還要往前走，在前邊有超市的樓房左拐進去，你見到有人排隊的地方就是。”

  路人笑著給秦凡指了指方向。

  秦凡道謝後，就抬步向前找去。

  不到兩百米，就有家超市，又左拐進去，他就見到一棟小樓前，排了一個長長的隊伍。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不少人還自帶小凳子，在排隊時可以坐一坐。

  大約有二十幾人，見到這一幕，秦凡都暗暗稱奇。

  分文不取，隻看病不抓藥，還口碑非常好，這在當今的社會中，絕對是一個非常奇特的現象。

  秦凡沒有去排隊，他隻是想見識一下這位口碑非常好的程醫生。

  程醫生是一名七十來歲的老人。

  下巴留著一撮山羊胡，體形清瘦，但雙目炯炯有神。

  他隻搭了一張桌子在小樓前，桌子上有個小脈枕，一盒銀針，一個水杯。

  開處方的紙還是學生娃的作業本，很不正規。

  排隊的人群見秦凡隻是好奇地看熱鬧，也就沒有人出聲製止。

  這時，是一個三十幾歲的男子在看病。

  程醫生把脈時，喜歡閉目細品，周圍的人都很自覺，沒有大聲喧嘩，都是竊竊私語。

  半分鍾後，程醫生就完成了兩隻手的脈診。

  他右手捋了捋下巴的山羊胡。

  “小李呀，你這是辛辣食物吃得太多啊。”

  叫小李的年輕男子大概和程醫生也非常熟悉，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有些不好意思。

  “程醫生，我那個工作應酬多，沒有辦法啊。”

  “一周前剛出現口腔潰瘍時，還有些發熱，我找醫生拿了一點西藥吃，發熱倒是治好了。”

  “但口腔潰瘍一直不見好，西藥我都吃得發吐，每次一大把，現在我連吃飯都很困難。”

  程醫生點點頭，“還有其他的症狀沒有？”

  小李說：“我前額有些脹痛，大便幹結，無論我喝多少水都無法緩解。”

  “我看下舌頭。”程醫生說。

  小李伸出舌頭，是舌尖紅，苔薄黃。

  秦凡隻作壁上觀，聽到兩人一問一答。

  他就有了判斷，這是一個常見的脾胃積熱型口腔潰瘍。

  程醫生略作思忖，便在作業本上寫下一個藥方。

  秦凡看得非常清楚，是以甘草、黃芩、黃連、半夏、幹薑、大棗、生石膏、生地、葛根等來組方。

  他暗中點頭，這個處方又名甘草瀉心湯。

  說起這口腔潰瘍，其實是一種常見病。

  其病因不明確，但導致口腔潰瘍的因素倒非常多。

  比如細菌或病毒感染，營養不良、維生素缺乏，消化係統疾病都能導致口腔潰瘍。

  這甘草瀉心湯用來治療口腔潰瘍在《金匱要略》中有記載。

  “狐惑之為病，狀如傷寒，默默欲眠，目不得閉，臥起不安，蝕於喉為惑，蝕於陰為狐。不欲飲食、惡聞食臭…甘草瀉心湯主之。”

  一代醫聖張仲景所描述的“狐惑病”，臨床表現就是皮膚粘膜有損傷，咽喉或陰部有潰瘍、眼部有炎症以及惡寒發熱、狀如傷寒等症狀。

  其病機為濕熱浸淫，阻滯經絡，上犯咽喉口腔。

  所以，程醫生在這裏運用甘草瀉心湯是非常得體。

  由此一方，秦凡便感覺這程醫生不是浪得虛名，有非常紮實的功底。

  程醫生將手中的簡單藥方遞給了小李。

  叮囑道：“先吃上3劑，如果還沒有清除，可以繼續服用兩劑。”

  “嗯，謝謝你，程醫生。”

  “記住服藥期間要忌口，辛辣食物，煙酒都不要沾。”

  小李高高興興地拿走了藥方，還真沒有付款，更沒有抓藥。

  他前腳一走，凳子上就坐下一個老者。

  秦凡一連看程醫生診斷了好幾個患者，都是常見的感冒、便秘、胃病等。

  秦凡便發現程醫生的用藥特點，喜歡在經典方劑的基礎上來增減，還算比較靈活。

  用藥的分量上，中規中矩，這和年齡有關係。

  剛送走一個男患者，有個年輕女人就坐了下來。

  她中等身材，人很瘦，麵色蒼白還微微泛青，還不停地用手使勁地掐印堂。

  或許是疼痛難忍，已經留下深深的指甲印。

  她說道：“程醫生，請幫我瞧一瞧，我的頭疼得厲害。”

  程醫生點點頭，示意她要脈診。

  對方伸出手腕，秦凡見手腕的膚色白皙，條條靜脈細且泛青韻，清晰可見。

  幾分鍾後程醫生就放開對方的手腕，又看了看舌頭，舌苔發白。

  “你還有哪些症狀？”程醫生問。

  “偶爾會有幹嘔，或嘔吐一些清稀涎沫，四肢冰涼發冷。”女人說。

  秦凡根據對方的症狀，在心中判斷出這是典型的厥陰頭痛。

  厥陰頭痛出自《傷寒論》，為三陰頭痛之一，特點為巔頂痛即頭頂痛。

  在《蘭室秘藏頭痛門》中也有記載，“厥陰頭項痛，或吐痰沫，厥冷，其脈浮緩，吳茱萸湯主之。”

  吳茱萸湯包括四味藥，即吳茱萸、人參、大棗和生薑。

  果真，程醫生習慣性地捋著山羊胡，思忖片刻後，就提筆寫下藥方。

  以吳茱萸、紅參、幹薑、大棗，再加上炮附子、細辛來組方。

  但是這一次程醫生遲遲沒將藥方遞給年輕女人，他斟酌的時間也比較久，似乎總感覺整個藥方中缺少一點什麽。

  秦凡湊的比較近，好像知道程醫生在遲疑什麽。

  忍不住提醒道：“生水蛭2克、蜈蚣一條。”

  程醫生得到秦凡的提醒，沒有落筆，而是抬頭驚訝地看著秦凡。

  實際上，他正斟酌是不是要用這兩味藥。

  可秦凡給他的第一印象，年輕得實在是不真實。

  而如此年輕的小夥子，是如何知道他心中的想法？

  “喂，小夥子，你不懂中醫，就不要亂插言，程醫生自己有思量的。”有人提醒道。

  的確，這就像看人下棋一樣。

  多言多語是很招人不喜歡的。

  如果是換作劉氏中醫館中的劉醫生或許的確會不喜歡。

  但一個淡泊金錢、名利，隻開方不收費的程醫生來說，秦凡相信對方的胸襟和他的做法是相等的。

  “小兄弟，你也懂中醫？”程醫生好奇地問。

  他果真沒有一絲惱怒，隻是帶著一種同道中人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