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赤子之心

  安平微微一笑，“忠勇侯指什麽？是指賢王與陳倩苟且？還是指賢王擊殺孫尚香？亦或指皇上絲毫沒有處罰賢王？”她搖了搖頭，“這些事情，我都沒有安排，我也無法安排。”

  忠勇侯一滯，冷笑一聲，“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麽！”他背著手，目光警惕地看著安平，“哄騙香兒去客棧，揭發陳倩與賢王通奸，激怒香兒當眾說要到皇上麵前告禦狀，這哪個不是你安排好的？”

  安平點了點頭，坦誠承認，“不錯，我確實做了這些，可是……”她含笑看著忠勇侯，“我救下了孫尚香。”

  忠勇侯緊皺眉頭，忿忿不平的道：“正是因此，我才不計較你今日的算計，安平，今日事已畢，你的算計與幫助依次相抵，從今以後，我們井水不犯河水，無論你想要什麽，我必不會幫你。”

  安平也點頭，微笑回擊，“我也不需要你的幫助，你這種人。”她搖了搖頭，認真的道：“不可信。”

  忠勇侯一怒，正想開口說些什麽，高陵走了過來，站在了安平身邊，忠勇侯隻得強忍下要說之言，恨恨地甩手而去。

  高陵眉目緊皺，看著怒目而去的賢王與忠勇侯，不安的道：“小將軍，惹怒賢王又激怒忠勇侯，好嗎？”猶豫片刻，他接著道：“忠勇侯特別看重他這個女兒，疼的像他的眼珠子一樣，你既救下孫尚香，何不說點好話，以取得忠勇侯信任，以謀後事。”

  安平看著身邊這個認真為她著想的少年，對他不自覺的信任感到一些奇特，略沉吟下道：“你這樣想啊？”

  高陵糾結片刻，搖了搖頭，“也不是這樣想吧，我覺得忠勇侯不可信，但他在文官中的影響力又著實很大，安家眾人都是武將，在前方戰場拚殺，交好文官確實很重要，所以……”

  安平承了他關懷之情，露出些真誠的笑意，“無妨，以方才忠勇侯的所作所為，他確實不可信，再說了……”

  她意味深長道：“文官裏不是還有高丞相麽？雖然高丞相一直上表安家位高權重，但他確實一直在別人攻擊安家時，說輔國公安家忠心耿耿，為國為民。”

  高陵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鼻頭，想到家裏那個耿直又老頑固的父親，對父親一直奏表釋安家兵權有些難為情，尷尬的嗬嗬一笑，“我父親老古董，一心為皇權，並不是針對安家，而且……”

  他沉默了片刻，想到父親說過的話，臉色有些低沉，壓低聲音道：“父親說皇帝疑心重，安家兵權太盛，必不會為皇上所容，早點釋兵權，對安家也好，否則，很容易狡兔死，走狗烹。”

  安平沉默下來，想到上輩的安家，可不正應了高丞相之言，她認真的對高陵一禮，致謝，“謝高丞相，告訴你父親，安家明白他之意。”

  高陵有些受寵若驚，小小的少年手足無措的避開安平的禮，“小將軍言重了，我會告訴我父親的。”

  安平仍是堅持行完一禮，表達她真摯的謝意，如今的大魏，如高丞相這樣的臣子太少，無論於公於私，都值得她這一謝。

  一禮畢，在受寵若驚後，高陵想到金鑾殿裏，皇上為了庇護賢王的所作所為，神色黯然，他抿嘴低聲道：“沒想到陛下是如此的是非不分，賢王殿下暗殺臣女，搶奪臣妻，種種大事，竟被皇上說成臣子之過，真讓人心寒。他把臣子當成什麽？一個需要時提點提點，不需要時踢出去的小動物麽？”

  安平看著抿嘴，壓著怒火而低聲說著皇上的高陵，少年心懷正直，所以才看不透皇上的真實麵目，可也正因為正直，才敢為正義發言。

  安平目視前方，眸光平靜，“此話不可對外人言，對我們皇帝陛下而言，臣子如何都行，可皇子，畢竟是皇子。”

  高陵沉默下來，不是早都知道皇上如何了麽？為何還承受不住，想要求個並非如此的證明呢？

  安平與那些汴京紈絝們一路往宮外走去，雖然最初故意引他們去客棧當個證人，可現在也為他們的赤子之心而欽佩。

  都說這些汴京的紈絝人嫌狗怨，可越是交流，越知道他們性格單純又簡單，心裏有著自己的是非曲直，沒被汴京的黑暗所沾染。

  看樣子，他們的家裏一定把他們保護的很好。

  他們一路簡簡單單的閑聊著，安平想到高陵的聰慧，不明白他為什麽會是紈絝們的領頭人，為何世人會說他不做正事，胡作非為。

  這樣想著，安平便問了出來，高陵笑了笑，黯然神傷，“高家不需要兩個優秀能幹的嫡子，陛下也不需要。”

  話已至此，安平心中明白過來，點了點頭，心中諷刺。

  原來官場之人都明白，隻有父親傻，把俺家十二歲以上所有男丁帶上戰場，不知道韜光養晦，留有餘地。

  不知不覺已出皇宮宮門，以高陵為首的紈絝們立刻被他們的家人圍了個水泄不通，他們本想與安平告別，卻被拉著逃脫不出，隻得眼睜睜看著安平離開。

  紈絝們各自乘坐上自家馬車，一路往家而去，一到家，都立刻奔向書房，去找他們的祖父、父親。

  各家紈絝們的書房在夜裏都亮起了燈。

  紈絝們正在把皇上在金鑾殿上的所作所為告訴了自己的祖父父親。

  那些人本就明白皇帝對他們臣子的狠心，可在聽到最得皇帝聖心的忠勇侯，竟然連嫡女都被賢王殿下暗殺，卻最後不僅沒有討回公道，甚至不得不認下教女無方的罪名時，都沉默了下來……

  紈絝們在說完這些事情後，都被他們的祖父、父親趕出書房，但各家的謀士卻進了書房，書房的燈一直燃到天亮。

  鳴凰院，安平已經盥洗後躺在床上，她看著床上晃動著的金色絲幔，思緒不停。

  想來，各個紈絝們的家裏，今夜的書房一定燈亮一晚，而他們應該也會漸漸意識到皇帝對他們臣子的態度，比他們想的還不如。

  隻是，不知道高丞相會如何看待這件事。

  此時，被安平念著的高丞相正在聽高陵的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