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雲傾一口咬在少年的肩上。

  樓玨眉頭微蹙，任人咬著自己也沒有放開人。

  肩上的痛意遠遠抵不過心裏的泛出的痛楚。

  他低頭，嗅著小姑娘發間的香味，沉沉歎了一聲氣，似無奈，又似心疼。

  “霍雲傾，你清醒一點。”

  “這不是夢，是真的。”

  “阿拾……是真的。”

  少年眸底一片晦色。

  他不明白，他不該如此在意霍雲傾的。

  她是害他淪為一介凡人的罪魁禍首，多年謀劃因人悉數全毀，在人界的十多年間，更是受盡了折磨。

  他該恨她的，他要她敬畏他，恐懼他，他要這麽慢慢折磨著她，讓她寢食難安，夜夜難寐！

  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這種想法開始漸漸淡去，他不喜歡她對他避而遠之害怕疏遠的樣子，也不喜歡她哭難受的樣子，這種感覺像是毒藥，仿佛她所有的痛苦，都會如數加倍的轉移到他的身上……

  她現在這幅模樣，明明是他最先預想中希望的樣子，可現在，他卻沒有半點的愉悅之感。

  他痛恨她夢裏的那個他，讓她此刻害怕他害怕成這個樣子。

  霍雲傾，她該依賴仰慕他，而不是對他避而遠之！

  霍雲傾耳畔回蕩著少年喑啞的聲音。

  那聲音沉沉的，很壓抑，卻又無比的真實。

  霍雲傾攥緊拳，更使勁的咬下去。

  少年因驟痛悶哼一聲。

  尖銳的小牙在少年的肩上烙印下一道深紅的血痕牙印。

  樓玨攥緊拳，不肯放開掙紮的人。

  她不該怕他。

  她是屬於他的，除了他這兒，她還想要跑到哪裏去？

  霍雲傾被少年擁得近乎窒息，冰冷的身子也被人身上的的暖意緊緊包裹。

  她最終無力的放棄了掙紮，溫熱的淚水再度將視線模糊。

  他隻會欺負她，無論是在夢裏，還是在現實。

  她一次次告訴自己夢是夢，現實是現實，夢都是反的，她不該把夢中的情緒帶出來。

  可很多時候，她發現她根本分不清哪個時候是夢，或許，夢裏那些就是她的結局，她遲早會被妖神殺死。

  小姑娘的眼淚浸濕了少年的衣服，樓玨垂眸瞄了眼趴在自己肩頭哭的小姑娘，心中不忍，稍稍鬆開了手。

  她哭的斷斷續續，“你殺了我吧……”

  這樣活著於她而言真的太痛苦了。

  既然早晚都要被殺，那不如早早讓她解脫。

  樓玨眸中光影晃動。

  殺了她麽？

  不會的，他不會讓她離開他。

  想丟下他一個人想都別想。

  “殺了我吧，我不想活了，你不是一直都想殺我嗎，現在我不反抗了，你，你……”

  “你做夢！”他冷冷吐出，打斷小姑娘稀裏糊塗的話。

  霍雲傾聞言頓時哭的更厲害了，“嗚嗚嗚，你為什麽，為什麽要一直欺負我啊，我對你不好嗎？啊嗚……”

  霍雲傾將鼻子眼淚往人身上蹭。

  樓玨額角青筋隱隱跳動。

  好髒啊！霍雲傾真的好髒！

  樓玨扶住小姑娘的肩膀想將人給扶起來。

  霍雲傾死死揪住人的衣角，賴著不肯起來。

  樓玨實在拿人沒辦法，“別哭了。”

  霍雲傾閉著淚眸，胡亂扯著人的衣服擰了把鼻涕。

  樓玨：……

  他一使勁，將八爪魚一般的小姑娘給拎了起來。

  小姑娘的臉哭的皺巴巴的，一雙眼睛又紅又腫，滿臉的淚漬和鼻涕。

  太醜了。

  被人這種眼神看著，霍雲傾羞愧無臉。

  她這會一定是醜極了。

  “是，是夢嗎？”她哭的一抽一抽的問。

  如果是，那她醒來以後一定不要哭成這個樣子被妖神大人看見。

  一定會被人嫌棄，以後更加討厭自己。

  樓玨輕嗤，“你說呢？”

  霍雲傾癟下嘴忍住哭，伸出小手擰了把胳膊。

  “不疼的，是夢的。”

  樓玨垂眸看了眼人擰著自己胳膊的小手。

  她當然不疼。

  他疼。

  “阿拾是啞巴，不會說話，你會說話，所以這一定是夢。”霍雲傾安然的繼續欺騙自己。

  樓玨深吸一口氣，抬手本想擰一把小姑娘的臉，但看到人臉上的眼淚鼻涕又縮回了手，改去擰人的手臂。

  還給她。

  霍雲傾疼得小臉一皺，“疼……”

  樓玨微微揚眉，這下該知道是夢還是真的了吧？

  越來越意識到不對的霍雲傾冷不丁吞了吞唾沫。

  她不是做夢。

  這真的是阿拾，會說話的阿拾。

  “我，沒做夢？”霍雲傾有些猶豫的小心問人。

  樓玨無奈，認真的對上小姑娘的濕漉漉的杏眸子，“沒，做夢。”

  “你聲音好難聽。”霍雲傾嫌棄的捂住了小耳朵，扭開腦袋，“阿拾不會說話的，阿拾生的好看，如果會說話聲音一定很好聽。”

  樓玨嘴角隱隱抽動：……

  一邊誇著他一邊罵他？

  他粗魯的扯下人裝模作樣捂住耳朵的兩隻小手，冷著臉：“難聽你也聽著！”

  霍雲傾看著凶巴巴的少年，才止住的情緒不受控製的崩塌。

  “本來就難聽，你凶什麽凶……”她吸了吸鼻子，說到委屈處眼淚又要掉下來。

  “不準哭。”樓玨冷聲，看不得人掉眼淚。

  霍雲傾害怕地將眼淚又給憋了回去。

  “你真的是阿拾？”她還是懷疑。

  阿拾會說話嗎？阿拾明明是個啞巴。

  她將哭欲哭地望著少年，淚眼婆娑。

  她更相信是夢。

  畢竟夢裏總是亂七八糟的。

  樓玨又氣又好笑，“你有病？”

  光著一個問題問了不下三遍了。

  他會說話有這麽不可信嗎？他本來就不是啞巴。

  霍雲傾深吸一口冷氣，冷意浸入，讓她更多了幾分清醒。

  她定定地看著麵前的少年。

  “阿拾，你會說話了？”

  “嗯。”

  “你真的會說話了？”

  “嗯。”

  霍雲傾激動的從床榻上蹦了起來，看著坐在榻側容貌俊美清雋的少年，杏眼像是摻了一把碎星，亮晶晶的。

  “阿拾會說話了！”

  樓玨懶洋洋的抬了抬眼皮，不厭其煩的又“嗯”了一聲。

  霍雲傾捂著嘴笑了起來，眸中還爍著淚光，“太好了，阿拾你真的會說話了！你什麽時候會說話的？誰治好的你？為什麽，為什麽你突然就會說話了？”

  小姑娘激動的語無倫次。

  樓玨不由輕笑出聲。

  不就是會說個話嗎？她高興成這樣，跟她會說話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