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作者:乍光匣      更新:2021-10-18 00:27      字數:3663
  眾向日葵齊刷刷扭過頭,看向顧宴,委屈地癟了嘴,活像被水澆多後蔫了腦袋。

  程隕之似笑非笑,他回過頭,撩過顧宴發梢。顧公子顯然很吃這套,享受般地眯起眼睛,一點沒有欺負靈人偶的那股惡氣。

  他笑眯眯道:“跟小孩子過不去呢?”

  顧宴從肩膀上抓下他手指,握在掌中,捏捏指尖,程隕之被捏的有點癢,輕笑著要收回來,又被緊緊握住。

  沒想到對方很爽快地承認:“是。”

  程隕之眨眨眼睛,揮手讓小靈人偶們出去。

  可憐的小童排著隊牽著手,垂頭喪氣被趕出大人們的房間。其中當然不包括風車——

  他有新名字!他是叛徒!不和他牽手!

  見所有人偶都離開,程隕之咳了咳,裝模作樣拱手道:“您好端端吃什麽氣呢,平白無故的,除了讓自己不開心,別的屁用沒有,跟吃人的魔修一樣,合該埋地下做肥的。”

  顧宴坐姿端正,脊背筆挺,是像模像樣的道君架勢。

  結果沒過兩秒,就又來捏他指尖,頗為黏人:“我沒吃醋。”

  程隕之定定地看他兩秒,恍然大悟。

  他手指從對方掌心裏拔出,一勾手,卷住他垂落的墨發,用細碎的發梢輕掃他下頜。

  顧宴自然抬頭看他,沒有躲避,活像個被欺負的可憐見。

  臉上光影被遮擋,程隕之淺淡的影子落下,竟是他彎腰,湊近了。他漂亮的眼睛和嘴唇都近在咫尺,一張一合,像是在討吻。

  “我又不會對他們這麽做……”漂亮青年輕聲道,彎腰,在他下唇輕輕一碰,禮貌而親密。

  顧宴坐在原地,沒有動彈。

  程隕之大笑著起身,用手邊折扇拍了拍毫無灰塵的外袍,背著手去看那群不知道跑到哪裏去的靈人偶們。

  隻留下那修為深不可測的“道君”坐在床沿。

  前殿果然被魔修翻了個底朝天,外表看來光鮮亮麗,其實裏麵亂糟糟一團。

  灰塵蛛網漫天,那些零碎擺在明麵上的裝飾品也落了滿地。

  一片狼藉。

  就算風車被組團排斥,他還是明麵上輩分最大的那個。

  他豎起眉毛,板著臉指揮他們:“你們把這邊收拾一下;你們,收拾這邊。”

  雖然臭著臉,但分工依舊細致。

  等程隕之大搖大擺進殿時,已然看不見滿地的琉璃渣滓,被細心的靈人偶們掃走處理掉。

  小童走過來,仰頭問他:“程公子,晚上想吃什麽?”

  那這能說的可多了,程隕之報了幾個菜名,有些好奇:“我這宗門地處偏遠,不比鎮裏,哪有新鮮食材做菜來吃?”

  風車隨意點了兩個人:“他,他,腳程很快,來回鎮裏不用不到半個時辰。”

  即將被派出去的兩位小童氣鼓鼓地瞪眼。

  有小童著急地跑過來,剛想對管事的風車說什麽,卻看見程隕之,話到了嘴邊,忽然說不出來。

  程隕之奇道:“怎麽?”

  小童左看右看,沒人給他打掩護,隻好乖乖原地站好,像是做錯了什麽大事,眼淚差點掉下來。

  他嘟噥道:“程公子,前,前殿的畫像,被,被被……”

  程隕之一怔,風車隻見他雪青的外袍翻飛,眨眼便到了前殿廳中。

  入目所及,正是一副被毀的祖師畫像。

  畫像上慈祥的老仙師身著長款道袍,散著頭發,背手,沒有胡子。

  隻餘眼角幾道細紋,以及溫和看向畫麵之外的神情。

  就算著墨不多,也能看見畫者在畫像上傾注了無數珍貴的記憶。

  末腳,寫著小字:隕之繪。

  然而這樣長長的一幅畫,被人用利刃割開,搞得破破爛爛。

  七橫八豎,連著後頭懸掛的牆壁,都裸露處森森裂縫。

  風車不安地捏了捏手指頭。

  他聽見程隕之明媚地笑起來,輕描淡寫道:“那是我師父的畫像。”

  “我要殺了他同宗所有人。”

  他從容道:“修煉這種邪法,要是被我看見,一個不留。”

  長津依舊熱鬧非凡。

  街頭出現兩個小童,一個空手,一個挎著籃子,麵無表情地停在將要收攤的菜攤麵前。

  菜攤阿婆彎下腰,笑嗬嗬說:“哎呦,買大白菜不啊?”

  沒想到嚴肅的小童從懷裏掏出一卷紙,驟然拉開,清了清嗓子開始念:“要。一斤白菜,青豆,圓茄,胡蘿卜,芹菜,包心菜……”

  賣菜阿婆:“……”

  小童一絲不苟地念完,卷起紙,另一位小童叫道:“請。”

  子陶背著劍,從街的對麵走過。

  他眯起眼細看,不確定道:“對麵那兩個小孩子,好像有點眼熟。”

  他身邊陌生的少年笑道:“那不是小孩子。”

  “怎麽可能,這麽矮小。”

  “那是靈人偶。”

  子陶表情空白一瞬,能讓他感覺到眼熟,又有技藝製造靈人偶的,不就是他師叔,獨此一家麽!

  仙門弟子熱血衝昏了頭腦,衝過去搭住他們肩膀:“十三,十四?”

  待兩小童轉過臉,子陶更確定了!

  這就是他師叔的靈人偶,那他師叔、截阿仙君定然就在附近!

  他驚喜到說不出來話,小童也認出他,行禮道:“子陶師侄。”

  因為跟著仙君,所以也同樣稱呼子陶為師侄。

  他憋住話頭,隻矜持道:“沒想到會在這裏看見你們,還以為你們仍在峰上待著。話說,我……那位呢?”

  兩小童一對視,看向慢悠悠跟在子陶後邊的陌生少年。

  子陶當然也看懂了他們的眼神,嘶了一聲,覺得還是得替他們師叔保密為妙。

  萬一哪天就莫名其妙傳到美貌寡夫耳朵裏了呢?

  於是他們單獨分開,子陶和十三偷偷說悄悄話。

  小童規規矩矩道:“師侄,道君在長津山上。”

  子陶:“道,道君?!”

  身後不遠處,少年也跟著眯起眼睛:“道君……?”

  程隕之和大家一起搬東西,打掃前殿,累得團團轉。

  見整理的差不多了,頭疼地拉過身邊一把破欄木椅,坐上去,手腕撐著腦袋,決計是沒想過會有這麽多工作量的。

  風車從乾坤戒裏掏出把蒲扇,給他扇風,扇得程公子不知不覺往他那裏湊,閉著眼睛揚著下巴,享受片刻涼意。

  隻享受了片刻,他睜眼,神色清明。

  “好了好了,”他抬手作驅趕狀,“給你自己扇去,看你滿頭汗的。”

  小童最後的倔強都用在此處,生氣地噘嘴,手上半點沒停,程隕之隻好由著他繼續。

  他眯眼打量光潔如新的前殿,心中太多感慨。

  被劃壞的仙師畫像也被他取下,換了副新的掛上去。

  兩側窗明幾淨,穹頂高懸,是正統的道修宗門大殿模樣,拿出去一點不掉價。

  他打了個哈欠,忽然眉頭一皺,起身道:“有人來了。”

  來人正是子陶、陌生少年和兩個帶路的小童。

  他們一踏進殿中,發覺那兩位在他們麵前一板一眼的靈人偶,在看見某人後,驚喜幾乎是溢在臉上,黏黏糊糊地衝上去,貼著人家不肯放手。

  靈人偶繼承了主人的部分修為,也繼承了他的部分性情。

  這麽粘人,這麽喜歡他……

  小童謹記主人的叮囑,道:“程公子,是子陶仙師和他的朋友來了。”

  程隕之摸摸他的腦袋,笑眯眯拱手道:“哎呀,這不是子陶仙師嘛,好久不見,好久不見。”

  卻見對麵沒有立刻回話,而是鬼鬼祟祟環視四周一圈後,鬆了口氣。

  程隕之滿頭霧水:“怎麽?”

  子陶立刻挺直腰板,光明正大大聲道:“我聽這兩位小管事說,程公子成功剿滅長津山上盤踞已久的一處魔修巢穴,為民除害,特地前來拜訪。”

  他側過身:“這是我結識不久的朋友白茨,也是位散修,也想來見見程公子風采。”

  白茨彎著唇角,跟著拱手道;“啊程公子,久仰久仰。”

  子陶瞪眼:“我們買菜的時候,你才知道的,怎麽就久仰了?”

  白茨正經道;“一時不見如隔三秋,我們從買菜走到這裏,也差不多一個時辰了,這不得是已經差了三年之久嘛,也能稱得上是——久仰啊。”

  最後幾個字,他含在舌尖,半天才吐出來。

  子陶恍然大悟:“有道理。”

  適時,顧宴從殿後踏出,雪衣公子完全恢複他之前清冷做派,半分沒有之前抬眼看人時那般引人遐思。

  他喚道:“隕之。”

  忽然就卡了殼,和站在對麵的子陶對上眼睛。

  他不急不緩地移開目光,從容地繼續話題:“風車問你吃杏仁豆腐還是拌小蔥。”

  子陶:“……”

  程隕之道:“我是覺得兩道都好,各有各的風味,你讓風車看著選吧,或者做他愛吃的也不成問題。阿宴,今天來了兩位客人,”

  他側過身,饒有興趣,給彼此做介紹,“這位是子陶仙師,之前抓捕魔修時你見過的;這位是白茨道友。這位是顧宴。”

  束著馬尾的仙門弟子頭一次雞皮疙瘩起來了。

  他看著對麵冷清清的仙君攏著袖子,斂目,平靜地衝他頷首:“子陶仙師。”

  所以,他師叔現在還是隱瞞身份騙美貌小寡夫麽?!

  子陶打了個磕絆,結巴道:“……顧,顧宴仙師。”

  這這這。

  這種話他居然也說得出口!

  他礙於自己大師兄的身份,還得勉強端著師兄的架子……起碼不能在靈人偶麵前丟臉。

  心中思緒猶如狂風掃落葉,麵上一點不動。

  雙方打過照麵。

  程隕之見天色已晚,合掌,虔誠道:“不早了,該吃飯了,”

  他熱情地招呼一聲,“你們也留下來吃飯吧,風車每次都做好大一桌的菜,完全吃不完,今天正好能解決掉。”

  子陶心事重重跟著他走,左腳左手,右腳右手。

  還是沒忍住,悄悄挪過腳步,小聲問程隕之:“程公子,這位顧……顧仙師,是你什麽人?我見你們之前還不算熟識。”

  程隕之不疑有他,笑道:“是我相公。”他眨眨眼睛,“私定終身,是不是很有趣?”

  子陶呆若木雞。

  程隕之大笑,果然還是逗藏不住表情的小朋友有趣。

  想必這位朋友,還沒見過兩個同性仙師在一塊兒吧?

  而子陶心裏想的是:流言說的居然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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