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裏昂在自己麵前毫無顧忌地笑，駭克斯的情緒也被帶動起來。

  不像中世紀那般充滿戰爭動亂，他對這個和平的大陸還是很有好感的。

  “他們都是為了守護這份和平而死的偉人吧。”望著滿園墓碑，駭克斯感慨道。

  裏昂肩上的火焰忽一搖曳，夾著雪茄的手指顫抖了幾分。

  他臉上的笑容消失，化作無言的悲愴。

  “呃……怎麽了？”駭克斯確定自己應該沒說錯話。

  “很遺憾，他們並不都是為了和平而死。”

  “在聯邦周圍不再有戰爭的紛擾之後，在如何建設聯邦的過程中，我們也走過一些彎路，產生了諸多分歧。”

  “他們之中的許多人，並不是為了守護正義而死，而是死在相互的政治鬥爭中。”

  裏昂吸了口雪茄，看向駭克斯，問道：“你們說，為什麽曾經誌同道合的夥伴，後來會漸行漸遠呢？”

  駭克斯撓了撓頭，實在不知道怎麽回答裏昂。

  這個話題太沉重了，敷衍的回答反而會顯得有些冒犯。

  “因為他們從來就沒有誌同道合過。”

  美娜開口答道：“他們隻不過是因為暫時的共同利益聚集起來，當利益鏈條一旦斷裂，他們又會為了各自的利益而重新站隊。”

  她的回答充滿冰冷的理性，說完之後，美娜冷冷地與裏昂對視。

  裏昂沒有反駁，帶著火星的雪茄在指尖來回轉動。

  駭克斯不由吸了口冷氣。

  美娜這回答……也太實誠了……

  副校長聽了不會生氣吧？

  裏昂並沒有生氣，相反，短暫的沉默過後，他讚許地點了點頭。

  “你說的很有道理，或許他們就是為了各自的利益吧。年紀輕輕的你，思考問題的角度卻很不一樣。”

  他看了看手表，說道：“時間也不早了，我要回去休息了。你們也要像我一樣保持規律的作息，才能夠像我一樣活這麽久。”

  駭克斯：“……”

  這老頭……其實也挺逗的。

  “副校長再見。”

  駭克斯也不多做逗留，領著斯斯和美娜就要離開。

  他也沒想到今晚會誤打誤撞跑進這片墓地。

  “你們之後的比賽我都會觀看，也請你好好考慮我的請求。”

  在他們離開前，裏昂的聲音最後一次傳來。

  裏昂目送三人離去，又重新看向那塊屬於烏勒的墓碑，無言地站立。

  肩膀上的火焰不斷跳動，是夜色中唯一的亮光。

  每一道墓碑在火光的照射下，投下長長的影子，如同一個活生生的人。

  忽地，影子的數量多了一道。潔白的長裙映射到地麵上，化作黑色。

  一道柔和的女聲微笑著說道：“其實你都記得。”

  背對著突如其來的不速之客，裏昂卻並不感到驚訝，似乎來者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注視著烏勒的墓碑，享受地吸完手中的雪茄，略帶得意地說道。

  “當然，我的記憶力一直都很出色。”

  ……

  駭克斯三人正在往回走。

  他和美娜當然都能元素化飛回去，但沐斯斯卻不會。

  她將湖麵的一部分凍結，形成一座足以令三人行走的冰橋。

  “副校長……他太可怕了。”沐斯斯有些不安地說。

  駭克斯問道：“怎麽了？”

  “隻是站在他麵前，我就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威壓……就像是龍類的威壓一樣。但我又很確定他是人類。”

  “有嗎？”

  駭克斯回想剛剛，裏昂給他的感覺有強者，但更多的是一位平易近人的風趣老頭。

  “今晚的遭遇真是太奇幻了……”他感慨道，“大晚上還能撞進墓地，差點沒給爺嚇死。”

  “嘁，一群死人而已，怕什麽？”美娜冷笑一聲，“你去把他們墳掀了，看是你怕他們，還是他們怕你。”

  ……過分了啊。

  駭克斯覺得自己有必要糾正美娜的暴力傾向。

  他勸說道：“娜娜，不要這麽暴力嘛，畢竟是我們闖入了別人的墓地，要對死者保持敬畏。”

  美娜冷冷說道：“為什麽要對死者保持敬畏？死人就比活人高尚了嗎？”

  駭克斯一陣頭大。

  美娜這杠精綜合症又開犯了。

  “就算死者不比生者高尚，這也不是你不尊重他們的理由啊。無論別人是死是活，我們都要尊重別人。今天……”

  “為什麽要尊重別人？”美娜打斷他，語氣又冰冷了幾分，“我從來就沒有尊重過別人。”

  美娜的言辭令駭克斯大跌眼鏡。

  他有些惱怒：“什麽為什麽？人與人之間不是平等的嗎？”

  “首先，我不認為人與人之間是平等的。”

  “其次，既然人與人之間是平等的，那麽，人們為什麽就一定要互相尊重？”

  “互相不尊重不也是一種平等嗎？”

  美娜接連的反問讓駭克斯啞火了。

  每次都是這樣，他內心不認可美娜的反三觀理論，但就是不知道從哪個角度反駁。

  美娜接著說道：“我來替你回答吧，人們互相尊重也是為了各自的利益，因為這有助於他們之間構建關係。”

  “或許我不會表現出來，但是在我的內心深處，我從來就沒有尊重過別人。”

  駭克斯感覺嘴巴有些幹燥。

  他突然覺得眼前的美娜十分陌生，一道看不見的隔閡後麵，是一個冷酷無情的人。

  沉默許久，他有些苦澀地問道。

  “那……你也沒有尊重過我，尊重過斯斯嗎？”

  沐斯斯低頭不語，她不敢想象，一直維護她的美娜，竟然有這樣的想法。

  美娜也陷入沉默，良久，她才開口。

  “你們不是別人。”

  “你們是自己人。”

  駭克斯一愣，和斯斯一同笑了起來。

  “哈哈～”

  歡快的笑聲在湖麵上越傳越遠。

  看來，美娜也沒有她說的那樣冰冷。

  “不好！”

  美娜臉色一變，摸索著自己的腰際。

  “咋了？”

  “我包丟在剛剛的墓地了。”

  “……”

  跟你說了有空間戒指就不要帶包了，容易丟，還不聽……

  這下真丟了吧……

  “我回去拿，你們先走吧。”

  美娜不囉嗦，躍向空中，進入元素化往回飛去。

  “美娜她……隻是看起來刀子嘴呢。”

  望著飛走的美娜，沐斯斯輕聲說道。

  駭克斯點了點頭。

  “嗯。”

  ……

  埋葬無數死者的墓地在黑暗與迷霧顯得更加陰森。

  美娜解除元素化，在一座墓碑前落下。

  這是位於最邊緣的一塊墓碑，也就是說，墓碑的主人是年代最早的。

  美娜拾起故意扔在這裏的腰包，冷冷注視墓碑上那熟悉的三個字。

  駐足良久，她才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