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青梅竹馬他人之說
作者:獨孤笑啞      更新:2021-10-14 10:52      字數:4433
  淩晨時分,皓月西沉,整個樓蘭城褪盡喧嘩,回歸寧靜,沉浸在朦朧的晨曦之中,美麗而又動人,宛若一位大漠中的睡美人。

  此時,滿城的百姓還在酣睡,但梅清華一行卻已早早地收拾好了行囊,來到了清冷的街麵上,他轉身和鄒麒等人道別,鄭重其事地道:“大事已了,本來也想和諸位一齊恣意開懷,暢遊一番西域的風光,奈何妖魔暗中勾結、蠢蠢欲動,此事關乎天下安危、正道存亡,需當盡快稟明師門,從而盡早做出應對,容我等先行一步,諸位不必再送!”

  聽得這話,前來相送的鄒麒、薑虎還有上官姐妹四人不由得也麵有憂色,此事刻不容緩,盡管他們心有不舍,卻也隻能稽首道別。

  等到陳歡醒來之時,卻見窗外已然天光大亮,外頭的街上車水馬龍,人聲鼎沸,隻見鄒麒守候在臥榻之側,正襟危坐,靈氣氤氳,顯然正在修煉,見陳歡醒來,他環抱丹田,內運靈氣,徐徐收了玄天功法,笑嗬嗬地問道:“昏睡了一夜,終於醒了喲?”

  他站了起來,重新認識打量著陳歡,道,“自從走下蜀山,我都沒怎麽聽你說過話,就想當然的以為你是個謹慎又木訥的人……天知道,一直到了昨夜,親眼瞧見了你醉酒發瘋的樣子,我們才看清了你的本性,原來,看似呆滯的你,竟然也有如此矛盾,又如此衝動的一麵唉!”

  聽得這話,陳歡隻羞慚得麵紅耳赤,翻身下床來,顧左右而言他,猶猶豫豫地問道:“我這人……不怎麽擅長飲酒,昨夜心裏高興,忍不住就多喝了幾杯……鄒師兄,我這一時過量,沒做錯什麽事吧?!”

  鄒麒哈哈一笑,起身為他倒了一杯水,說道:“如果耍性子、撒酒瘋都不算錯事的話,你昨夜可算表現良好……”

  聞言,陳歡更是無地自容,搔了搔後腦勺,覥著臉解釋道:“鄒師兄,你所看見的隻不過是偶然現象,要知道,我平常是從不飲酒的!”

  鄒麒把茶水遞給他,道:“那就好!否則,每醉一次酒,就要挨你一頓劈頭蓋臉的臭罵,那麽不論是誰,做你的心上人也真夠受罪的!”

  聽得這話,陳歡更羞得渾身燥熱,有道是“酒醉心明白”,人在醉酒之中容易失去理智,往往喜歡當著眾人把心中壓抑已久的情緒發泄出來:自從在天王殿中望見那個蒙麵女子,他的心底就開始暗暗猜疑她就是明月,而且這個念頭越來越強烈。

  以致於在神木真人的“啟靈陣”之中,陣法幻象都按照他的這個念頭,水到渠成般生成,同時,又在他的心底烙下了一個印記,使之理所當然地認為,那個女子的的確確就是明月——明月背叛了他,或者,明月從未喜歡過他!

  酒桌之畔,他看著身邊美人如雲,各有姿色,上官姐妹貌似天人,天性活潑,仿佛一對無憂無慮的百靈鳥;梅玉華溫柔貌美,學識淵博,如同一位善良的鄰家大姐;薑虎純真無邪,醫術精湛,雖是整日裏嬉笑打罵,仿佛頑童,可她的情絲自始至終就牽掛於鄒麒之身,矢誌不渝!

  反觀那個月宮仙子似的“明月”,平日裏看她纖塵不染,宛若天仙,背地裏卻是這等醜陋的嘴臉……

  也正是因為這份猜疑,從開元陣中逃出生天以來,陳歡心頭就好似生著一個毒瘤,不論白天與黑夜,隻教他鬱鬱寡歡,苦不堪言,此刻借著酒興終於能夠發泄出心底的不滿,他又豈能不一吐為快?

  因此,才上演了昨夜這一幕借酒撒潑的笑話。

  此外,有人每每醉酒就喜歡借機撒潑,這也正是人們口中所謂的“糟糕酒品”吧!

  這時,見到鄒麒眯眼細瞧著自己,陳歡忙不迭奪過了茶杯,仰頭喝了一口,趁機調侃道:“鄒師兄,你這般熾熱的目光,似乎應該投給薑虎師姐唉,投給我這麽一個同齡少年……好像有些詭異哦?”

  對此,鄒麒絲毫不以為意,繼續眯眼直視著陳歡,慘然笑著問道:“我就想搞清楚,昨夜被你臭罵得狗血淋頭的那個姑娘,究竟是哪方仙子?”

  他頓了頓,好奇地問道,“聽你唾罵之詞,咒詛之語,無所不用其極,大罵之中,你竟然還又哭又笑,那人應該不是你的仇人吧?!”

  陳歡苦笑一聲,撇嘴說道:“她要真是我的仇人,我或許能多活十年!”

  聽得這話,鄒麒眉頭舒展,興致勃勃地坐在了桌邊,自顧自倒了一杯茶,點頭說道:“看來,師妹猜得不錯,你小子這是為情所困,在為哪個小女子亂懷囉!”

  這等少兒情懷被人點破,陳歡渾身不自在,他端著茶杯,轉而問道:“鄒師兄,你倒是說說,你對薑虎師姐是什麽感覺?”

  鄒麒想了想,說道:“眾所周知,玄天宮和百草堂互為世交,門下結為姻親之風自古已然,每逢開春時節,兩派就會輪流舉辦‘論道’盛會,一則利於與會的兩派弟子切磋技藝,交流道法,二則也有益於年輕的男女弟子們溝通思想,培養感情!當年,我也還隻是個青蔥孩童,一心隻想著玄天道法,修真之事,本來就不懂這等紅塵俗事,更不想去過問百草堂都來了些什麽姿色的女子……”

  “當時,我爺爺還在世,他老人家聽了我說的原因以後,頓時勃然大怒,當時就反問我說,‘既然你一心向道,又怎會害怕沾染紅塵呢?論道盛會每年都要齊聚兩派精英,此乃廣開眼界、取長補短之良機,你怎麽可以閉門造車,坐井觀天呢?’我被訓斥得啞口無言,隻好跟著同門子弟們一齊去參加,也正是在這次的論道盛會上,我重新認識了薑虎師妹,而且當時,我心底就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衝動,除了她,這生命裏再也不會有別的姑娘了!”

  “隨後,兩宗互派門人學習秘法,巧的是,薑虎師妹就是前來學習玄天秘術的百草堂弟子之一,更巧的是,她恰恰又被分配到了我們這一門,成了我的師妹……自此以後,我們青梅竹馬,形影不離,時至今日……”

  他頓了頓,沉聲說道,“直到永遠!”

  聽到這裏,陳歡心頭泛起一陣酸楚和羨慕,他哽咽著說道:“鄒師兄,你和你的薑虎師妹一見鍾情,兩情相悅,自是佳偶天成,生生世世,可我和明月呢……我們身在咫尺,心卻隔著天涯,每次看到你們情意綿綿,親密無間,你又叫我如何開懷一笑?”

  他的話音剛落,隻見鄒麒眉頭一皺,臉色驟變,訝異地問道:“你說的明月……莫不就是當年曾經現身於蓉妃墓中,那個出身七星教,手段詭異、容貌絕美的白衣少女吧?”

  陳歡一愣,驚愕地說道:“原來,鄒師兄你也還記得她的絕世美貌?!”

  他喜形於色,繼續竹筒倒豆子似的說道,“沒錯,就是她!去年中秋,她拜入蜀山,成了朝良道人的門生,不幸和我同門,更不幸地和我勾搭到了一起……”

  聽得這話,鄒麒蹭的站了起來,滿臉疑惑,自言自語道:“那女子一身的歪門邪道,又如何能夠投入蜀山,拜師學藝?”

  見鄒麒突然神色凝重,皺眉思索,顯然是在質疑明月的身份,陳歡一下子就警醒了起來,他深知,眼前的鄒氏一支,乃是滿門英烈、嫉惡如仇的仙俠,如果叫鄒麒探知了明月的底細,那豈不糟糕?

  於是,他嘿嘿一笑,試著辯解道:“你有所不知……明月自幼失孤,身世可憐,是她出身於七星教的師父辛辛苦苦撫養她長大,傳授她修為,也正因為如此,她才不幸沾惹了一身歪門邪道,並為玄門正道所不恥。”

  “不過,聖人有言,‘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現如今,她已經棄惡從善,一心向道,甚至寧願拋舍多年苦練的修為,轉而投身玄門,研習劍道,這等決心真是可敬可佩!我猜,蜀門的長老們也正是因為看中了她的這份堅毅,從而認同她,並且接納了她,最後讓她拜入到了朝良道人的門下!”

  鄒麒卻喃喃自語道:“七星教門下,三教九流,魚龍混雜,既有散修道人、山精野怪,也有異域修士、魔族高人,教中門人因為秉承著七星老人“率性而為,逍遙自在”之精神,故而行事恣意,亦正亦邪,既不隸屬於妖魔一脈,也不受製於正道諸宗,由於教中群英薈聚,藏龍臥虎,兼之門下教徒如雲,在全盛之時甚至敢和天庭分而抗禮,實在是不可小覷啊!”

  見陳歡神色慌張,連忙為心上人開脫,鄒麒飽含深意的笑看了他一眼,沉吟著說道,“既是蜀山都已經接納了她,我這個局外人又能說些什麽?!不過,七星教終究不是我玄門正道,這明月姑娘既是出身於此,身份來曆又著實詭異,你最好警戒自省,免得引火燒身!!!”

  陳歡連連點頭,說道:“當然,這是當然的!”

  他搔了搔後腦勺,嘿嘿一笑,故意岔開話題說道,“對了,入城之時,我見樓蘭貿易繁茂,風景秀美,今日趁著天朗氣清,不如我們城內城外的,好好遊覽一番吧?”

  正在這時,門外傳來輕快的腳步聲,伴著“嘎吱”一聲輕響,隻見薑虎已經帶著上官姐妹推門而入,甫一進來,她便埋怨道:“這不是都等著你的嗎?不然,我們這會兒早都退了客房,而且都玩轉、吃夠了樓蘭全城啦!!!”

  這丫頭一向刀子嘴豆腐心,陳歡也不以為意,拱手致歉,咧嘴笑道:“是是是,都怪我飲酒誤事,耽擱了師姐的好行程!”

  他翹首四顧,卻沒看見梅清華等人,不由得訝異地問了起來,“怎麽不見梅清華兄妹、姚峰師兄,還有李福佑呢?對了,他身上的腐身丸之毒解了嗎?”

  上官媛媛嫣然一笑,解釋道:“大師兄一行天蒙蒙亮就已經走了,那時,你醉酒未醒,正在呼呼大睡呢!”

  話音未落,薑虎就罵了他一聲“醉鬼”,然後沉吟著說道:“九蟲腐身丸,乃是蠱巫奇毒,倘若是在中毒的第一時間內,我還有一些未必有效的驅毒之法,可那小子運氣不好,耽延太久,中毒已深,我也是回天乏術了!”

  聽得這話,陳歡不禁大驚失色,憂心忡忡地說道:“那……那可如何是好?”

  “無妨!”鄒麒解釋道,“腐身丸至毒,雖然會腐蝕經絡、吞噬血肉,最終將人折磨得猶如枯槁,令人痛不欲生,卻不會害人性命,何況,今後有梅玉華指點他修真、悟道,這邪毒不會再繼續傷害他了!”

  聞言,陳歡這才長長鬆了一口氣,輕快地說道:“總算還好!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卻見鄒麒徐徐坐到桌邊,回頭凝視著他,鄭重其事地說道,“李福佑大難不死,投身玄門,今後自是多福多壽!不過,你此刻在為他人擔憂之時,又何曾考慮過自己的安危?!”

  他清了清嗓子,目不轉睛地盯著陳歡,朗聲說道,“我玄門之中,一向對靈嬰的傳說視為戲謔,可在魔族之中,這個預言卻是根深蒂固,故老相傳,他們甚至堅信涿鹿一役中,幫助炎黃聯盟擊敗九黎部族的九天玄女就是降世靈嬰之身!修真界之中,曾經一度傳聞,當年發生於蜀山之下的‘徐家村血案’,正是因為魔鏡先生在預知到靈嬰降世之機後,這才糾集魔族殺手,預先設伏,企圖誅殺靈嬰於繈褓,然而事發突然,一位高人現身相救,奪走了靈嬰……”

  “有傳言說,當日出手相救的高人就是我玄天宮掌門人鄒翔宇上人,也就是位列玄門三仙之一,大名鼎鼎的赤鬆子真人,回想始末,此事或許並非空穴來風,因為說來奇怪,從此以後,我們就再也沒有見過伯公回山,事到如今,已經將近二十年,可誰也不知道,他老人家究竟是死是活,身在何處?”

  “如今,你不僅年紀相仿,又有鄒家血統,如果你果然就是天降靈嬰,從今以後,魔族必定會千方百計地將你除掉,類似於付新雨那樣的殺手也將紛至遝來,如影隨形,所以,不論傳言是真是假,此次回到蜀山之後,你都要小心謹慎,時刻保護好自己!”

  聽他說話的口氣,與那日在蜀山分別之際,明月交待自己的話語如出一轍,當中的關切自是不言而喻!

  陳歡心頭感動之餘,也不由自主地想念起她的一顰一笑,更也為自己對她的胡亂猜疑無比自責,當即對他微微稽首,以示感謝。

  隨後,上官姐妹你一言我一語地攛掇起來,說是樓蘭地大物博,美食遍地,唯有痛痛快快地飽嚐一番,才能算是不虛此行,不等鄒麒答應,她們就已經迫不及待地下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