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月滿樓蘭我自癲狂
作者:獨孤笑啞      更新:2021-10-14 10:52      字數:4147
  一行人晝宿夜行,直到樓蘭才得以安心地休憩,此地是一方西域小國,人口數萬,西南通且末、於闐等國,北通車師,西北通焉耆,扼東西方商路之要衝,乃是商隊補給、貿易的小城,這裏匯集了來自東西方的勇敢商人和精美特產,一向熱鬧繁盛。

  樓蘭城,接近正方形布局,邊長約摸百餘丈,城牆用粘土與紅柳條相間夯築而成,威武雄壯,頑強而又勤勞的樓蘭人將西北部大漠之中的孔雀河引到城外,一條用以灌溉城外貧瘠的沙地,另一條分流的運河則從西北至東南斜貫樓蘭全城,並在河邊種上了一片片胡楊林,古語有雲,胡楊死了以後千年不倒,倒了以後千年不腐,如今正是中秋節氣,隻見一路金黃木葉,景色宜人。

  這一路走來,上官媛媛不停地纏著陳歡,饒有興致地追問他打敗神木真人的前因後果,初時,他倒也挺享受這等被美人青睞的滋味,可等他從頭到尾講述了事情的經過以後,上官媛媛卻滿腹疑竇,問道:“據我所知,‘啟靈陣’乃是一門奧妙高深的陣法,此陣既沒有困陷之力,也沒有殺伐之功,反而能啟運真靈,激發潛能,是於人有增益奇效的陣法,神木真人既要殺你,為何卻又對你使出這等奇陣,給你莫大的好處?!”

  陳歡被問得無言以對,回想起神木真人對待自己的恭謹言辭、誠懇姿態,他也猶如丈二的和尚,根本摸不著頭腦,困惑地道:“不錯!那人確實奇怪,見到我結出劍靈,他非但沒有憤怒,反而還麵帶笑容,言語真誠地祝賀我!等我將他挾持為人質、神龍道人凶性大發之時,他甚至還多次為我們辯解……”

  梅玉華眉頭微皺,沉思半晌之後,突然說道:“我想起來了!神龍道人意欲對我們師姐妹施暴之時,鄒家兄弟先後搬出了玄天宮大名,以及各家的赫赫身份,並且再三陳述了就中利弊,卻依舊勸不動他,這時,正是神木真人隔空傳話,阻止他繼續放肆,現在想來,確實奇怪!”

  薑虎黛眉一皺,猶疑著說道:“或許,是神木真人忌憚我玄天宮之威,故而有意阻撓他的金蘭大哥與我玄天宮結仇呢!”

  聽得這話,一行人都點頭稱是,卻見鄒麒皺眉沉思,猶疑著說道:“北海三仙,道法通玄,他們來去無蹤,行事詭秘,又豈會被區區門派之名所震懾?!”

  他掃了一眼陳歡,接著說道,“神木真人出身於乾坤門,盡管因為心痛摯愛之死,憤而叛出了師門,但在修真界中,卻從未犯過任何惡事,我想,不論將來身在何處,他始終都不會忘了自己是乾坤門弟子,更不會擯棄了那一身正氣!”

  “他既然得知你是靈嬰降世,又豈會助紂為虐,幫著魔族除去降世的靈嬰?如今,他既有真人之名,自是境界縹緲,修為高深,如果他不是在有意地幫著我們,以你們之間無法逾越的修為差距,他怎麽可能會被一個初初結出劍靈的後輩所挾持?”

  麵對這個解釋,大家都頗為信服。

  這時,陳歡心裏也深有感觸,當下歎了口氣,萬分失落,喃喃自語道:“原以為,我是仗著自己過人的本領,這才挾持神木真人,解救大家於水火呢!經得鄒師兄一番點撥之後,我才明白,終究是神木真人良心未泯,在有意無意地搭救我們唉!”

  聽得這話,薑虎嘿嘿一笑,沉吟著說道:“或許,這也是邪不勝正的另一種詮釋吧……”

  紅日沉西,風沙漫漫,此時,樓蘭城中炊煙嫋嫋,人聲鼎沸,梅清華、薑虎兩批人一前一後落在了孔雀河上遊茂密的紅樹林邊,稍作休息以後,他們才徐徐走進了樓蘭城。

  此時,隻見暮色蒼茫,天星璀璨,東邊已經升起了一輪明月,從城門中亦傳來一道道繽紛多彩的燈火輝光,上官芳芳眯眼細瞧著街頭各式各樣的特色小吃和美食,眼底不禁掠過一道精光,當即躥進了城中,頭也不回地說道:“你們慢來,我這就前方開路!”

  上官媛媛輕啐一聲,罵道:“大路朝天,你開什麽路?我看,你是三五天沒進食,惹得肚子裏的饞蟲鬧騰起來了吧?!”

  正在這時,城中已經傳來了上官芳芳清脆爽朗的招呼聲,道:“姐姐我一聽你說話的聲音,就知道你聞著街麵上傳揚的烤肉香味也在垂涎欲滴了……嗯,真香!嘿嘿,撐不住就別再硬扛了,姐姐我已經替你……替你們大家點好了上等羊肉囉!”

  聽得這話,上官媛媛抖了抖衣裳上的風沙,抬頭挺胸,朗聲說道:“畢竟是同胞姐妹,還是這個妮子了解我,既是小妹精心準備的美食,我這做姐姐的卻之不恭啊!走吧,那咱們就一同嚐嚐樓蘭的美食吧!”

  聞言,眾人滿是風塵的臉上也都洋溢起了笑意。

  樓蘭城內大多都是低矮的土木房子,屋頂以傾斜的茅草黏土澆匯而成,當然也有一些富庶人家以瓦片遮屋,街上駝隊、馬幫,車水馬龍,小販、商人比肩接踵,流過城中的運河東北部有一座高大的木構建築,雕梁畫棟,庭前院落開闊,門口還有手持寶劍、長矛的衛士,似乎是衙署,離此不遠,有一座八角形的圓頂土坯佛塔,一些身穿紅黃相間僧袍的光頭人物在旁講經說法,四周則圍繞著鱗次櫛比的低矮民房,一些平民也偶爾前來祭拜。

  陳歡正在吃著烤肉,見到那些服飾古怪,模樣迥異的人物,忍不住起了興致,問道:“那些光頭人物的打扮好生奇怪,他們究竟是幹什麽的?”

  鄒麒瞥了一眼遠處的僧人,還有那些平民信徒,低聲說道:“他們是專程來到西域傳揚佛法的傳教僧人!”

  他頓了頓,接著說道,“佛門一脈誕生於天竺,其創始人是一位釋迦族王子,名叫達摩,其門人重視內心、道德的進步和覺悟,他們修行佛法的目的在於依照達摩所領悟的方法,發現生命和宇宙的真相,最終超越生死和苦、斷盡一切煩惱,從而得到究竟解脫。”

  說到這裏,他不禁連連咋舌道,“許久之前,佛門尚偏安一隅,寂寂無名,想不到,眨眼之間卻已經傳遍西域,引得萬民跟風,如此預測,隻怕在不久的將來,這天竺佛法也同樣要在我中原大地之上傳頌了!”

  “鄒師弟言之有理,此事需當引起重視!”梅清華微微點頭,麵色冷峻地說道,“我看這樣吧,明日啟程之時,你們先行東去,我想留在此間,看看這些剃了頭的和尚都把佛法傳揚到了什麽程度,我想順道也見識見識這天竺佛法究竟有多大的威力!”

  鄒興秩說道:“大師兄事務繁重,既要在前披荊斬棘,做開路先鋒,又要勞心費神,駕馭飛天流雲,隻怕無暇過問西來宵小,不如,就讓我們兄弟以這帶罪之身前去探查,然後回山向長老稟報,如此也算是一份將功折罪的機會!”

  梅清華和鄒麒相視一眼,朗聲說道:“我等下山日久,如今既在飛沙城中探知,妖魔二族又有勾結之勢,此事關乎天下大勢、正道存亡,我等確實不該舍本逐末,為西來宵小而過分耽延……”

  他頓了頓,沉吟著說道,“也罷,那此事就有勞兩位師弟費心了!”

  於是,鄒興秩兄弟與眾師兄弟道別,眨眼之間便消失在茫茫人海裏,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薑虎撅著小嘴,狐疑地問道:“天知道他們這一去,真是去探查和尚,還是再次投入了長平公子的麾下,師兄,人心隔肚皮,你就一點也不疑心他們,你也一點都不怨恨他們對你的陷害和侮辱麽?”

  鄒麒咧嘴一笑,卻不小心把嘴角的創傷撕裂了,隻疼得他齜牙咧嘴,淚如泉湧,卻聽他不以為意,臉上洋溢著笑容,欣然解釋說:“我們都是鄒家子弟,從小一起長大,一起修煉,將來還要攜手對敵,又怎麽能緊緊抓住他們的一點小錯誤不放?何況,他們犯錯的起因來自於對鄒家內部不公平待遇的不滿,我們兄弟之間本沒有任何仇怨,如今症結已然解開,問題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今後,我們那個一絲不苟的鄒大哥、俊朗幽默的鄒二哥又會回來了!”

  聽得這話,眾人由衷感到高興,梅清華滿臉歡喜,舉杯說道:“太好了,總算是諸事順利,安然無恙地趕到了樓蘭,此地並非黑沙王的地界,到此,我們也就不必再擔心被他安排的眼線抓到了,這杯薄酒,我首先祝賀大家平安歸來,其次恭喜鄒家兄弟盡釋前嫌,今夜明月妖嬈,沙城鼎沸,我們若是不喝個酩酊大醉,可當真對不起這份良辰美景啊!”

  聽得這話,鄒麒心中感動,急忙舉杯遙祝,與此同時,梅玉華更是不失時機地巧用桌上的竹簽,輕輕敲打起了不同的酒杯,伴著指尖“叮叮當當”的旋律,她開口唱出了婉轉動聽的《秋月醉》小調,引得大家不禁鼓掌歡呼,更讓旅人紛紛翹首觀望。

  一路走來,陳歡總是默默無言,仿佛一個無形的幽靈,有一天,如果他突然掉隊了,那這個隊伍可能也不會察覺到什麽異樣。

  他偷眼窺視著身邊的年輕男女們,望著他們談笑風生、相互調侃,突然覺得自己是一個局外人,一直沒有融入到他們之中,他沒聽明白梅玉華吟唱的小調,也沒在意身邊的喧囂,此時此刻,似乎隻有一杯接一杯地往嘴裏送酒,才能讓他不顯得那麽尷尬。

  三五杯酒下肚,陳歡就有些醉微醺了,這時,他的腦海裏更是隱約浮出了天王殿中那個蒙麵女子的身影,而且越來越清晰,她一定就是明月,事到如今,已然明了:上次在蜀山之上,風雲雙煞不惜以身犯險,親自進到了風華城,就是為了要迎接明月,並將其護送到長平公子身邊,使之一同出席天王殿中的七夕盛會!

  此刻,天星絢爛,皓月當空,耳邊不時傳來上官姐妹互為調侃引發的哄堂大笑,陳歡卻對此無動於衷,有一瞬間,他感覺這笑聲仿佛是對他無情的嘲笑,他睜大眼睛,癡癡地仰望著天邊的明月,好似這樣就已經麵對到了那個令他魂牽夢縈的少女,這一刻,他多想親口問一問,她究竟是誰?和長平公子又有什麽特殊的關係?

  眼見一直緘默不語的陳歡忽然情緒激動,淚眼朦朧,大家不由得滿臉疑竇,薑虎拍了拍他的腦袋,詢問道:“喂!我說,你又哭又笑的,在發什麽神經呢?!”

  聽到是女子的責罵,陳歡眉頭微皺,愈加心中有氣,回頭看去,卻見薑虎扭捏地依偎在鄒麒懷中,撅嘴瞪視著他,見狀,陳歡心底五味雜陳,仰頭又喝了一杯酒,恨恨地說道:“你和鄒師兄形影不離,兩情相悅,自是理解不了我心中的苦……總之,她是個騙子,不僅騙走了我的《太離劍法》,還騙走了我的心,更可恨的是,她還是個朝秦暮楚,水性楊花的爛人……”

  聞言,一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他為何會口出這等惡語!

  薑虎冷哼一聲,笑道:“既然如此,那你還提她幹嘛?依我看來,這等無恥的女子就像長在身上的毒瘤一樣,早斷早了,你還是趁早忘了吧!”

  聽得這話,大家點頭稱是,都覺得她說得有理,可陳歡卻長歎連連,甚至一邊飲酒,一邊哭笑,神態極其醜陋。

  見狀,鄒麒一把奪過了他手中的酒杯,並運氣將他挾製,搖頭笑對著眾人說道:“陳歡師弟喝多了,我先送他去客棧休息!”說完,就踉踉蹌蹌地攙扶著陳歡先走了。

  “我去給小魚兒開門……”薑虎噌地從酒桌邊跳了起來,跟在了鄒麒身旁,笑眯眯地跟大家說道。

  他們三人一走,酒桌立刻也就冷清了許多,大家哪裏還有繼續飲酒作樂的興致?隨後也都一哄而散,回到了客棧休息、打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