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休年假師徒齊下山
作者:獨孤笑啞      更新:2021-10-14 10:52      字數:5089
  散學之後,見陳歡寸步不離,一路跟在明月身邊,大家心照不宣,也就先行一步,給他們創造一個兩人世界了。

  此時,空山鳥語,晚風微冷,四目相對,相顧無言,走了許久,終究是明月先開了口,她慨然說道:“沒想到,你真的從玄天宮求到了無極金丹!此番救命之恩,明月銘記於心,有朝一日,我一定會報答的……”

  陳歡爽朗地一笑,說道:“我隻是害怕你受到傷害,再說,我們如今已是同窗,更應該相互幫助!”

  他一邊說著,一邊偷偷去看明月,見她也正盯著自己,頓時驚羞不已,心跳如麻,情難自已地掻了搔後腦勺,轉口說道,“這次還多虧了鄒麒師兄,若非他鼎力相助,我真有可能就死在那……什麽……叫做麒麟密室的地方了!”

  一聽這話,明月頓時麵色驟變,驚聲說道:“什麽,你進入到麒麟密室了?!?”

  見她神情巨變,陳歡大感驚訝,懵懂地點了點頭。

  於是,他就把走入玄天宮後的所見所聞都說了一遍。

  聽到最後,隻見明月眉頭緊鎖,目不轉睛地看著他,這讓陳歡心跳加速,口幹舌燥,心頭似乎燃起了一團熊熊烈火。

  突然發現陳歡眼底熾烈的情愫,明月不禁一愣,隨即急忙側臉看向一旁,冷然問道:“你知道……麒麟密室的含義嗎?”

  這冰冷的聲音瞬間把陳歡從暖春拖回了寒冬,心裏也不免有些失落,他稍作回憶,就說道:“當時在麒麟密室中,我隱約聽那個白發老翁說起,隻有鄒家後裔才能進入……”

  說到這裏,他頓時恍然大悟,顫聲說道,“你的意思是,我的父親或是母親,也是鄒家族人?!”

  明月輕點了點頭,俯瞰山下,娓娓而談,與他說起了一個十多年前的故事。

  “當時,顏少秦夫婦雙雙殞命於蜀山腳下,正邪兩道原本就是水火不容,相互仇殺也不值一提,然而,等到蜀山眾人趕來援助的時候,卻發現二人身上的珍寶都沒有遺失,唯有鄒三娘腹中的孩子不見了,更讓人疑惑的是,之後的半個月內,蜀山百裏方圓的鄉村,所有剛剛出生的嬰孩,竟然全都慘遭殺害!”

  聽得這話,陳歡又驚又怒,忍不住握緊了拳頭,恨恨地說道:“真是喪盡天良!”

  明月不置可否,接著說道:“你知道顏少秦的夫人是誰麽?”

  陳歡好奇地搖了搖頭,卻見明月目不轉睛地盯著她,沉聲說道:“她姓鄒,由於排行老三,人稱三娘,出身於玄天宮,秉性剛烈,道術精絕,自從嫁給顏少秦之後,她放棄玄天道法,專以輔佐丈夫鑄煉,斯人已去,卻留下了許多名震天下的寶劍,他們夫妻二人,一如古時的幹將莫邪!”

  聽到這裏,陳歡好似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他懵懂地問道:“可是,這與我又有什麽幹係?”

  明月接著說道:“細細算來,顏少秦夫婦死了已有十七年,若那個孩子還活著,也該就是你這般的年紀!”

  望著明月飽含深意的眼睛,陳歡不由自主地將多條線索匯總一處,不禁渾身一顫,失聲問道:“你是說,我……我就是鄒三娘腹中的那個孩子?”

  明月默然不語,警覺地看了看四周,見四下無人,才鄭重其事地說道:“這十多年來,魔族挖空心思,盡心竭力,一直都在尋找那個孩子的下落,無不想將他除之而後快!不論你是不是那個孩子,但你的身份已經越來越接近,這是個天大的秘密,你一定要守口如瓶,即便是最親近的人,也絕對不能說,若是叫魔族中人知道,那你必定是要死無葬身之地!”

  見她一點也不像開玩笑,陳歡更是一頭霧水,忍不住問道:“可是,我招誰惹誰了?魔族為何又一定要將那個孩子趕盡殺絕?”

  明月踟躕不定,沉默了一陣,最後,她深呼吸一口氣,還是沉聲說道:“在九黎部族之中,亙古流傳著一個詛咒,每每魔道崛起之時,上天都會降生一個天靈之子,斬妖除魔,掃清寰宇,專以維護人間的正義和光明!他們對此篤信不疑,所以,每每祭祀之時,都要請魔鏡先生預測未來,卜問吉凶……”

  “修真界盛傳,這位先生的手中有一麵神奇的鏡子,它能預知未來之事,正是憑借此物,他才預斷出了天靈之子即將誕生,並且將來會阻止魔族的崛起!因此,魔道這才委派殺手,照著魔鏡指引的卜象,提前來到了蜀山腳下,做好埋伏!”

  “不過,令人奇怪的是,赤鬆子似乎也預知了一切,據知情人士後來回憶,就在靈嬰降世之日,他突然出現在事發現場,不僅以雷霆手段擊斃了許多魔族殺手,還出手奪走了靈嬰!”

  說到這裏,她慨然長歎,“從此之後,修真界就再也沒有了赤鬆子的訊息,也沒有了那個靈嬰的下落……”

  聽得此,陳歡不禁瞪大了眼睛,嘀咕道:“怎麽跟講故事似的……”

  見他一臉不以為然,明月心裏有氣,不禁蹙眉嗔怒,義正辭嚴地說道:“此事關乎魔族的興衰大計,有道是,寧可枉殺一千,不可漏過一人,魔族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她緊緊盯著陳歡的眼睛,冷然告誡道,“就算你不是當年那個靈嬰,不是將來阻止魔族崛起的天靈之子,但以你的年紀來看,已經完全符合他們的獵殺要求!此刻,若是再讓他們探知了你鄒家後裔的身份,魔族一定就會對號入座,將你當成最可能的靈嬰人選,屆時,他們就會千方百計地將你除去!”

  聽得這話,陳歡隻嚇得兩腿發軟,深深咽了一口唾沫,驚恐地問道:“那……那我該怎麽辦?”

  明月長歎一聲,正色道:“以你現在的修為,根本無力抵擋魔道的追殺,所以,從今以後,這麒麟秘境一事萬萬不能再與人提及,行走之時,最好亦緊隨師父左右!”

  “師父的劍術雖然默默無聞,但他對《正氣歌》卻是鑽研精深、領悟透徹,就算在整個蜀山之上,也是不遑多讓的!你若跟在師父身邊,一來可以隨時討教《正氣歌》,提升自己;二來又能得到師父的庇護,安全有望……”

  見明月思量細密,全然是為了他的安全在盤算,陳歡心裏極為感動,隻定定地看著她,點頭說道:“是,我都聽你的!”

  經得這事,陳歡心中對明月也就生出更多勇敢來,每每散學之後,他就守候在路邊,邀請明月一齊遊山,而她也很少拒絕。

  於是,聽道之時,陳歡越發覺得時間過得太慢,隻恨不得師父早早地說出“今日就到此吧”這句話來,以期和明月一起漫步山野,暢談人生。不過,這樣溫馨甜美的日子卻沒能過上幾天,因為休假的節期就到了,這時,他又覺得時間過得太快了。

  終於還是到了分別的時刻。

  這一天,蜀山腳下人來人往,車馬喧囂,許多同門都要回家了,望著明月乘坐的車馬絕塵而去,陳歡的心仿佛也跟著馬車走了,霎時,一股難言的失落湧上心頭,他忍不住飛奔著追了上來,高聲喊道:“明月,再會!”

  這時,隻見窗簾輕揚,她也從裏探出頭來,朝著他回眸一笑,揮手道別。

  這一刻,陳歡臉上掛著純真的笑容,鼻頭卻泛起一陣酸楚,眼底不禁一陣模糊……

  等他失魂落魄地走回到潛龍居時,隻見平日裏比劍論道、無比熱鬧的院子中,如今卻空空蕩蕩,這一刻,他的心中更覺寂寥難當。

  這時,隻見李乘雲欣然走了進來,他掃了一眼還沒有回家的諸位師弟們,朗聲說道:“師父讓我來通知大家,明日清晨,他會在講道之處等候,希望有心跟著師父下山遊曆、開闊眼界的弟子們切莫遲到哦!”

  聽得這話,唐鑫和王子歸對視一眼,忙不迭放下了正在收拾之中的行李。

  宿舍裏人去樓空,冷冷清清,這一夜,陳歡幾次默念心訣,卻遲遲無法入境,索性也就順其自然,呆呆地坐著。

  這時,一旁的王子歸低聲問道:“陳歡師兄,怎麽你也靜不下心來嗎?”

  側頭一看,隻見王子歸精神抖擻,兩隻眼睛活似夜裏的貓頭鷹,他無奈地點了點頭,說道:“不知為什麽,心中總是思緒萬千,遲遲無法入境啊!”說著,兩人不由得一齊啞然失笑。

  第二天清晨,寒星當空,冷風習習,陳歡一行早早地上了山,來到聽道之處,卻見歐陽豔手握寶劍,英姿颯爽,已經和李乘雲一左一右,早早地守護在朝良道人身旁,陳歡不禁一愣,驚奇地問道:“怎麽,你……你也沒有回家嗎?”

  歐陽豔白了他一眼,反問道:“你不是也沒有回家嗎?!”她本來想多調侃幾句,但看了看師父後,便立即住口了。

  這時,天色朦朧,朝良道人輕揮拂塵,道袍飄飄,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一眾弟子恭敬地行禮,隨即尾隨在他的身後,徐徐走下蜀山來。

  天色尚早,隻見四野田地廣袤,村落遍布,一行人沿著田間小路徐徐走來,耳邊時不時傳來一陣陣的雞鳴犬吠之聲。

  走出了一段路程,天色逐漸明朗,朝良道人徐徐停下了腳步,坐在一塊蠶豆地的田埂上,望了望天邊的那抹魚肚白,又看了看眼前那一張張稚嫩的麵孔,問道:“年關將至,你們本來可以回家過年,和父母、親人歡聚一堂,可如今卻追隨一位身體殘疾的道人,披星戴月,風餐露宿,就中的因由,貧道倒是很想知道!”

  見大家扭捏不語,唐鑫並不害臊,首先走上前來,躬身說道:“啟稟師父,我家世代從事經商,父母也希望我繼承祖業,可這賤買貴賣的勾當我是真的做不來,何況,我家中還有七八個同父異母的兄弟,反正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因此,我就是這麽跑上蜀山來了!”

  他頓了頓,憤憤不平地說道,“父親一氣之下,斷了我的生活用度,想要以此逼我回家。初上蜀山之時,每天粗茶淡飯,聽道練劍,我覺得很艱苦,甚至一度想要放棄,回家再去過花天酒地的生活,可在師父的指引下,弟子開始得以窺見一個逍遙自在、浩渺無邊的修真世界,如今,世間的金錢富貴,於我就像浮雲流水,弟子隻想追隨師父,學劍問道,一生逍遙!”

  朝良道人微微點頭,沉吟道:“原來是個懷有道心的富家公子!”

  隻見唐鑫扭臉朝大家咧嘴一笑,然後偷摸伸出個大拇指來,這才得意地退下。

  接著,李乘雲走上前來,畢恭畢敬地說道:“啟稟師父,自從記事以來,弟子耳邊聽到的總是父親念誦的《道德經》,眼前看到的則是叔伯們演練的《奔雷劍法》,耳濡目染之下,弟子從小便喜愛道法和劍藝。”

  “父親又是個緘默的人,平日裏也不會和我聊天說話,甚至在我們父子獨處的時候,除了有關修煉的事,他也不會與我多說別的什麽。然而有一天,父親卻異乎尋常的,在我的耳邊不斷提到師父的名字,甚至還對師父的《正氣歌》造詣推崇備至,讚譽之詞不絕於耳,當時,弟子對師父就已經神往不已了,如今能夠投拜在師父膝下,真是三生有幸!”

  朝良道人輕舞拂塵,連連點頭,道:“倒是個自小受道法熏陶的弟子!”

  緊隨其後,王子歸走上前來,躬身作揖,說道:“稟報師父,弟子出身於蜈蚣嶺!”

  聽得此,朝良道人眉頭一皺,開口問道:“可是那專以鑄劍的蜈蚣嶺王家?”

  隻見王子歸恭敬地稽首,又朝眾位師兄弟行禮之後,接著說道:“王家祖輩均以鑄劍為業,因為秉持著祖上傳承下來的一顆誠心,王家在精煉之際,於材料不敢缺斤短兩,在鑄造之時,於工藝不敢絲毫怠慢,因此,王家寶劍曾經在修真界也小有名氣,可如今,卻已經鮮為人知了!其中,有本家內鬥,以致人才流失,也有思想陳舊,不能推陳出新等原因……”

  “不過,說到底,還是因為我王家舍本逐末,隻醉心於寶劍的鑄造,卻忽略了劍道的鑽研,最終淪落成了如今這般煉銅打鐵的庸人!歸根結底,道,才是萬法之本,一法通,則萬法通,修道有成,方能鑄劍大成,甚至有朝一日,躋身於鑄劍名家之列,正是因為如此,弟子才追隨師父左右,想要領悟天地道法,重振蜈蚣嶺王家!”

  聽到這裏,朝良道人點了點頭,說道:“原來是個背負著複興家族使命的少年!”

  接著,隻聽歐陽豔恭聲說道:“弟子沒什麽宏大誌向!不瞞師父,家裏給我訂了一門親事,可是,我現在還不想嫁人,我是逃出來的!”

  聽得這話,眾人不禁麵麵相覷,歐陽豔卻毫不理睬,有理有據地說道:“世間不公平之事,十之八九!尤其是世間的薄情男子,他們見一個愛一個,被稱為風流,娶了一房又一房,被譽為齊人之福!可世間女子卻往往隻能嫁一次,稍有輕佻的言行,就會被冠之以下作、淫賤的惡名,這豈非太不公平?!哼,世間若都是這樣的男子,我還不如跟著師父,修真問道,終生不嫁!”

  聞言,朝良道人不禁搖頭笑了起來。

  這時,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陳歡身上,卻見他扭扭捏捏,半晌,他才勉為其難地走上前來,躬身作揖,說道:“啟稟師父,弟子沒爹沒娘,是個無家可歸的人,追隨師父以後,天就是父親,地便是母親,蜀山便是弟子的家!”

  聽得這話,大家不勝唏噓,隻見朝良道人站起身來,看著陳歡淡然一笑,一邊走著,一邊朗朗說道:“涓涓細流,孕育於山林;濤濤河川,來自於雪山,二者雖然不是同源,最終卻殊途同歸,齊聚大海,匯成汪洋,宛似今日的你們,盡管出身各有不同,年紀也有懸殊,卻因緣際會,成了同門,如今……你們更是敞開心扉,相知相伴,走在同一條路上,向著同一個方向前進,這不得不說是上天的巧妙安排啊!”

  朝良道人信步走去,隻聽他口中幽幽地吟唱道:

  披寒星兮,

  道飄渺,

  吾輩兒郎,

  三尺長劍兮入江湖!

  承蒙蜀山的庇佑,蜀山腳下的百姓們一直安居樂業,夜不閉戶,路不拾遺,因此,他們對於蜀山弟子,乃至於修道之人都極為尊敬。

  因此,眾弟子跟著師父,一路風塵仆仆,饑餓的時候敲開百姓家的大門,總能得到他們施舍的剩飯剩菜,夜間就留宿在農家的柴房或馬廄裏,日行夜宿,不久就走出了蜀山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