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用晚飯的時候，見李乘雲身旁圍著七八個人，見大家親切又崇敬地呼喚他大師兄，又想他今日在明月麵前出盡了風頭，陳歡心裏有些嫉妒，自己要了些飯菜，陰沉著一張臉，獨自坐在一旁，悶頭吃著。

  嫉妒之餘，陳歡也清醒不少，李乘雲是蜀山內家弟子，也就是說，他熟知蜀山的心法和劍術，不論是修為還是劍藝都在遠超自己，但即便如此，他卻絲毫沒有沾沾自喜，不僅如此，他在夜間修煉勤勉不輟，白天聽道更是專心致誌，反觀自己，自從上山以來，夜間時常鬆懈睡去，聽道之時驕縱怠慢！

  想到這些，陳歡不由得慚愧不已，這樣的自己，莫說明月不會喜歡，他自己也不能接受。

  這一夜，陳歡盤膝而坐，心頭反複思量著，所謂修真練道，就是回歸本真，而天地萬物，陰陽相濟，這不僅是煉氣的宗旨，也是生命繁衍的法則，如此看來，男女之事，乃是順其自然，絕非禁忌！

  而明月天人之容，出塵之姿，誰人能不動心？連日來，陳歡就是在不斷的掙紮、自責之中，苦苦糾結，其實，隻有在坦誠的同時，才能不斷提升自己。

  此時此刻，他不再害怕，他心裏期盼的，隻是有朝一日，能看到明月對他由衷的一笑！

  卸下自己給自己加持的的心理束縛之後，陳歡很快就心神通透，氣沉丹田之下，很快就入境了。

  第二天，天氣晴好，天空一片蔚藍，隻見綿延蜀山，層巒青翠，就中點綴著星星點點的楓紅，令人陶醉。

  李乘雲領著師弟們，早早地到了老樹下，見師父還沒有到來，他就先行講論起來，說道：“《正氣歌》在眾多劍道心法之中，算不得上乘，即使中期化成劍氣，也略顯疲軟，淩厲欠缺，但最難能可貴的是，此心法適用於所有人，不論是初入玄門的弟子，還是身有重病的婦人，甚至棄惡從善的妖魔也都能修煉……”

  “此中浩然正氣，不僅讓修煉之人領悟真意，走進大道，更讓人不忘正義，心懷天下！因此，蜀山自立派以來，驚天動地的高人並沒有多少，但我敢說，每一位蜀山門人都是正義凜然，懲奸除惡的劍俠，這也正是《正氣歌》的可貴之處！”

  看他口若懸河，慷慨激昂，而明月也一臉敬佩的模樣，陳歡更是嫉妒，心裏也有些酸酸的。

  就在這時，不遠處有人拍掌大笑道：“說得好！”

  眾弟子回頭一看，隻見朝良道人一步步走了過來，急忙一躬身行禮。

  朝良道人坐在石頭上，笑眯眯地看著李乘雲，隻把他看得羞愧不已，戰戰兢兢地說道：“啟稟師父，我見您還沒有到來，所以……”

  朝良道人擺手說道：“你是大師兄，身為大師兄就該擔此大任，而且，你剛剛講的非常好嘛！”

  李乘雲微微稽首，誠惶誠恐地躬身退到一旁坐下，隨後，朝良道人接著說道：“是啊，咱們蜀山門人學了三年《正氣歌》後，有的回到塵世，娶妻生子，過上了凡俗生活，有的則繼續修真，逍遙太虛，但不論如何，他們走到哪裏都會鋤強扶弱，除暴安良，因為，他們心中那一口正氣一直都在，永遠不會消失，這便是《正氣歌》的力量！”

  聽到這裏，眾弟子熱血沸騰，一齊鼓起掌來。

  接下來，朝良道人又大略地講解了一遍地字卷第一節，以溫習鞏固前日所授。

  這一次，陳歡虛心聆聽著，正所謂溫故而知新，又經得這麽係統、連貫的學習，便又有了新的領悟和收獲。

  偶爾看一眼不遠處明月動人的側影，他心裏便滿足不已，更是如饑似渴地聽師父講解道法，隻怕錯過一絲進步的良機。

  這期間，朝良道人也開始循序漸進地教授弟子們吐納、煉氣之法門，引導他們孕育周天，這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大多數人往往需要一年，甚至更久。

  不過，學會了粗淺的導引法門後，心神集中於內在，午間的饑渴感覺就沒那麽強烈了。

  傍晚，散學後的眾位師兄弟們都麵有倦色，他們都急著回到潛龍居飲水、進食，陳歡卻腳下生風，先到風華城裏買了兩個不離酥。

  來到棲鳳居前，太陽早已西沉，陳歡躊躇左右，翹首盼望著明月出來散步，但半晌也不見半個人影，眼見天色暗淡，他焦急萬分，正巧有個女子端著木盆走了出來，他立刻迎了上去，踟躕著說道：“師妹，能煩你幫我傳一下明月嗎？”

  那女子上下打量著陳歡，鼻孔裏冷哼一聲，道：“這妮子還真有人疼！行，等著吧！”說完，便扭著纖腰走了進去。

  很快，蒙蒙夜色裏，隻見一抹清麗的雪白逶迤走來，見狀，陳歡頓時心跳加速，胸口好似有一隻大鼓在敲，手心裏更是滲出了汗水，那身影伴著晚風走近來，一陣若有若無的淡香也從鼻尖略過，教他迷醉不已。

  這時，隻聽明月冷冷地問道：“有事嗎？”

  聽到這冷冰冰的，聽不出半點情感的話語，陳歡心生畏懼，但借著夜色，他還是勇敢地看了一眼身前的明月，霎時，心口仿佛停止了跳動，她那潔白無瑕的麵孔，可愛的嬌鼻，鮮紅的嘴唇，還有柳葉彎眉下那一雙動人的雙眸，好似一片月色下的海，無邊無際，令人窒息，讓人沉淪，這一切都完美地結合在一處，宛若天成，就那麽印在了他的心底，使他再也移不開自己的目光。

  麵對這放肆的目光，明月微有怒意，轉身就走。

  這時，陳歡才醒悟過來，急忙追了上去，道：“你別走啊！”

  見他胡攪蠻纏的樣子，明月更是厭煩，冷聲問道：“你究竟想怎麽樣？”

  陳歡掻了搔後腦勺，支支吾吾地說道：“對不起，明月姑娘，我……我方才看你好似天仙，一時看得出神，絕非有意冒犯！”

  聽得這話，明月冷冷看了他一眼，隻見陳歡顫顫巍巍地將不離酥取了出來，嘿嘿笑著說：“我……聽說你喜歡吃不離酥，所以就買了些……你，你嚐嚐吧！”

  明月側臉而視，道：“無親無故，無顏承受！”

  聽得這話，陳歡搔了搔後腦勺，咧嘴一笑，說道：“其實，桑門一遇，你替我贖回平安鐲，我便深深感恩！蓉妃墓中，我們也算同生共死！如今，我們……我們又有了同窗之誼，怎能說是無親無故？而且，你看……我買都買了，明月姑娘，你就勉強收下吧！”

  說著，他不失時機地把不離酥遞了過去。

  見無可拒絕，明月冷然說道：“以後別再買，你也別再來了！”說著，接過不離酥，轉身便走了。

  回到潛龍居，食堂裏已經隻剩下幾口小米飯，菜都已經吃光了，不過，陳歡卻依舊吃得津津有味，回想起方才與明月的短暫邂逅，他心裏暖暖，回味無窮，一種難以言表的快樂更是不斷地縈繞在心頭。

  然而，陳歡顯然不是個知難而退的人，第二天散學之後，他更是興致勃勃地下山買了不離酥，見狀，明月頗為意外，不耐煩地說道：“你怎麽又來了？”

  陳歡憨厚地笑了笑，說道：“我知道，你勤於學習，不過，我不會耽誤你的！”

  說著，他取出不離酥來，說道，“你收下，我就走！”

  聽得這話，明月毫不猶豫地接了過來，而陳歡滿足地看了她一眼，隨後轉身就走。

  從這一天起，不論刮風下雨，每每散學之後，陳歡做的第一件事，並不是跟著師兄弟們一齊進食，而是飛奔入風華城，先買兩個不離酥，交到明月的手上！

  有時，明月不願出來，但這也無傷大雅，陳歡就托人將不離酥送給她，時間一長，隻要他一站在棲鳳居前，路過的師姐師妹們都心領神會，就會笑著問他：“要我幫你叫明月嗎？”

  盡管明月從來沒有給過他任何的答複，但每一次走在去往風華城的路上，陳歡都滿懷期待；盡管從明月的言語裏聽不出半點對他的好感，但每一次將不離酥交給她的時候，陳歡都激情澎湃。

  我喜歡她，這就夠了，或許，懵懂的愛，就是這樣吧！

  又到了休息的日子，見李乘雲帶著竹棍，早早上了山，陳歡心裏頓時醋海翻騰，他一把拉住了身邊正要下山放鬆的唐鑫，故意勸說道：“黑鷹，要不……咱們也跟著師兄上山學劍去吧？”

  唐鑫，身材高瘦，皮膚黝黑，因為眼光深邃，鼻頭尖挺，故而被大家戲稱為黑鷹。

  至於陳歡，由於身材挺拔，卻又天真質樸，宛似孩童，往往對大家的說笑懵懂無知，因此又被大家冠之以“木頭”之名。

  一聽這話，唐鑫無奈地說道：“我說木頭，你可別逗了！就咱們這生活，每天隻吃一頓飯，偶爾才能吃到一頓大米，這也就罷了，可這麽多天下來，每天不是豆腐，就是青菜，我現在放出來的屁都滿滿就是青菜味兒……”

  他驚愕地問道，“好不容易熬到休息，你竟然還逼著我上山？！”

  這一下，陳歡已經無言以對。

  唐鑫卻慨然長歎，繼續說道：“劍嘛，什麽時候不能學，可歸根結底，身體才是本錢吧？！走吧，今天吃雞去，我做東！”

  聽得這話，陳歡咽了口唾沫，但最後還是搖了搖頭，說道：“謝謝你的美意！”

  說著，便毅然決然地走了出去。

  看著他的背影，唐鑫撅嘴說道：“真是個油鹽不進的臭木頭，到嘴的肉也不吃！嘿，你不去……我可去囉！”

  陳歡徐徐走上山來，隻見李乘雲英姿煥發，已經在教授劍法，老樹下除了明月還有歐陽豔和熊淑瑤，見得此，他心裏稍稍寬慰，偷偷移步近去觀看。

  這時，李乘雲早已經察覺，便笑道：“師弟，別畏畏縮縮了，既然來了，就一齊練吧！”

  歐陽豔和熊淑瑤回頭看來，見是陳歡，不禁會心地笑了起來，歐陽豔更是直言不諱地調笑道：“怎麽……你這是來守自家的桃樹來了？！！”

  陳歡偷看了一眼明月，頓時臉色微紅，稽首說道：“初上蜀山，我有些精神渙散，前幾日的風女劍至今都沒能領會，所以，今日上山就想請師兄多多指點！”

  李乘雲點了點頭，道：“好說！”

  於是，陳歡便冠冕堂皇地加入了練劍的隊伍，與此同時，他還有意地站到了明月身旁，嗅著從她身上傳來的陣陣女子幽香，他更是精神豪邁，意氣風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