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笛聲中悄然破心魔
作者:獨孤笑啞      更新:2021-10-14 10:50      字數:3813
  看到師父愧疚難當,生不如死,陳歡不禁感同身受,淚眼橫流,試著勸慰道:“師父雖然誤殺師兄,卻不是出於成心,而是因為心懷仇恨,歸根結底,大禍起於魔道,這是命數,也是造化,師父又何必苦苦自責,不能解脫呢?”

  徐青平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搖頭痛哭道:“欺師滅祖!欺師滅祖啊!”

  見狀,陳歡想了想,用自己簡單的思維說道:“你想想,連你師父都能原諒你,那你為什麽偏偏不能原諒你自己呢?”

  聽到這話,徐青平眉頭一皺,兩眼通紅地看著他,見得此,陳歡繼續說道,“大錯既然已經鑄成,悔恨和自責又能改變什麽?師父你常教導我們,世間道法,一切自然,凡事須當順勢而為,可到了自己身上,你怎麽就做不到了呢?”

  他頓了頓,天真地說道,“我想,如果你的師父如果知道你過了十多年,卻依然還是活在過去的陰影之中,那他一定會後悔當初做的決定,也會覺得他一切的努力都白費了!”

  邊說著,他用力扶起了師父,繼而說道:“我娘常說,死人已成黃土,生者須當奮發,師父大仇未報,又受尊師父這麽大的厚愛,就更應該破除心魔,潛心修道,這才能無愧於人,無愧於心啊!”

  聽得這話,徐青平不禁身心一震,心中仿佛隱隱浮出了一條明路……

  他側目看著陳歡,然而此刻,眼前的這個徒弟仿佛突然變了一個人,隻叫他難以捉摸!

  這一刻,徐青平腦海裏思緒萬千,體內真氣洶湧澎湃,他一手握著折柳笛,一手抓住了陳歡的手臂,隻把他抓得手掌發紫!

  最後,陳歡實在忍受不住,就覥著臉笑道:“師父,月色正當,山風徐來,你何不再吹奏一曲呢?”

  聽得這話,徐青平這才才回過神來,凝神靜氣之後,他緩緩將玉笛湊到嘴邊,閉上了雙眼,手指輕輕跳躍之間,隻聽笛聲清脆,他的臉上浮出諸般神情,先哀傷,又閑吟,再惆悵,複淒怨……

  與此同時,他的腳步也隨著恣意移動,踏入溪流,踩進荊棘,跨過坎坷……

  一旁的陳歡看得目瞪口呆,試著大喊了幾聲“師父”,卻見他無動於衷,四處飄遊,見此情形,他擔心地說道:“師父這是……難道又走火入魔了麽?”

  想到這裏,他又怕又悔,若是師父凶性大發,那可如何是好?

  就在這時,笛聲戛然而止,徐青平的身體卻徐徐升空,隻見他身上道袍漸漸鼓蕩,揮舞手中玉笛,周遭劍氣飛騰,四下裏真氣激蕩,刹那間,飛沙走石,仿佛平地裏升起了一道龍卷風!

  陳歡身在其中,頓時衣袂飄飛,站立不住,不禁連連後退,眯眼瞧見徐青平揮舞玉笛的手法,他依稀明白了什麽,便急忙拔出龍驍劍,試著學習起來。

  忽然,徐青平手中的玉笛越舞越快,盡管陳歡有心學習,卻逐漸力不從心,最後,隻能眼睜睜看著他手中揮出一道道明亮的劍氣,在身邊交織成一片奪目的光影。

  遠遠看去,半空中仿佛陡然生出了一個圓潤耀眼的光球!

  就在這時,真氣頓止,空間凝滯,那光球驟然發出刺目的光彩,繼而極速內斂,聚作一道閃亮的劍影,隻聽“叮”一聲輕響,光影散盡,劍氣渙然,徐青平手握玉笛,飄然落下,仿佛世外之人!

  看徐青平形貌依舊,但陳歡感覺他似乎變了個人,具體哪裏不同,他卻又說不上來,也不敢靠近,隻得顫巍巍地試著問道:“師父,你……你沒事吧?”

  徐青平安如泰山,一動也不動,許久才輕睜雙目,淡然一笑,徐徐走到溪水邊,望著飛龍崗上飛濺下來的水花,沉吟著說:“道法無常啊,想我修道十餘年,看遍世態炎涼,曆經人生沉浮,不想今夜才得以步入玄門真境,而為我指點迷津的,竟然是一個懵懂少年!”

  聽得這話,陳歡不由得鬆了口氣,心裏暗說:“幸虧不是走火入魔!”

  他輕輕走了過去,試著問道:“師父剛才好像一把光芒奪目的利劍,那是怎麽了?”

  徐青平定定地看著他,朗聲說道:“那是劍靈,也就是丹家所說的大丹!”

  他頓了頓,與陳歡追根溯源地解釋說,“我道家修煉的法門成百上千,但終究以內丹術為主流,其境界由淺入深,依次可劃分為九重,第一重氣寂、第二重空靈、第三重還丹、第四重清淨、第五重神靜、第六重大丹、第七重寂滅、第八重化虛、第九重逍遙,就中逍遙,便是俗間所說的化仙之境了。相較而言,我們劍道一脈作為內丹術的一大分支,則稍有不同之處,一生的修煉境界,隻有劍氣、劍靈、劍心三層,每層又分為前期、中期和後期,為師久居‘劍氣’後期,一身劍氣噴薄,卻苦於心有雜念,而遲遲不能進境,方才突破心障,這才得以劍氣化靈,內蘊出夢寐以求的‘劍靈’!”

  說到這裏,他喜不自勝地解釋道,“劍靈修為,也就等同於大丹境,民俗之中,甚至還有人稱之為元嬰期,今日修出劍靈,為師才算是真正步入了劍道啊!”

  這時,陳歡心中好奇,就開口問道:“敢問師父,武師院師兄們,大多劍招迅速,出手不凡,不知他們處在劍道的什麽層次?”

  徐青平嗤然一笑,朗聲說道:“由劍入道,隻有化出劍氣,才算初初叩開了劍道之門!”

  說到這裏,他雙目含光,直視著他,鏗然說道,“你的那些‘師兄們’一身垢氣,欲念滿心,原本就不是我輩中人!再則,他們無人引路,就算身懷精妙劍術,手握淩厲劍法,到死也不過就是一些舞刀弄劍的匹夫,根本進不了我劍道之門!”

  聽得這話,陳歡不禁倒吸一口涼氣,感慨萬分地說道:“真是道途漫漫啊!”

  見他麵色黯然,一臉驚懼,徐青平笑了起來,輕拍一下他的腦袋,說道:“道途再是坎坷,隻要不懈攀登,總會到達頂峰!”一邊說著,他一邊引陳歡走進了飛雪亭。

  亭中月影彌漫,鎮上喧囂傳來,但此間卻清淨空虛,隻有道法自然。

  直到明月西去,師徒二人這才分開,離別之際,陳歡心中尚自意猶未盡!

  如果說,做一個鋤強扶弱的俠客是陳歡兒時的夢想,那麽今夜親眼目睹徐青平天人合一,演化劍靈,就為他鑄就了一個看得見摸得著的理想,那並不是天邊觸不可及的明月,而是就在眼前,隻等他去攀爬的高山。

  今夜目睹師父結出劍靈,陳歡的內心充滿了震撼,一路走來,他的心頭猶如波濤洶湧。走到廣場之時,恰好迎頭碰上了從山上歸來的陳耳,隻見他的腰間別著一柄寶劍,陳歡急忙上前,問候道:“師兄,今夜怎麽不上飛雪亭來,聽師父講道呢?”

  見是陳歡,他嗬然一笑,轉身對著山顛,抱拳說道:“師弟有所不知!連日來,老爺已經多次邀我上山赴宴,我實在是沒有理由推辭呀!”

  說到這裏,他瞥了一眼陳歡手中的龍驍劍,然後“叮”的一聲,從腰間抽出自己的寶劍來,以劍指天,隻見寒芒刺目,那劍刃上仿佛裹著一層青霜,耳邊幽幽回蕩著劍鳴!

  見狀,陳歡不禁嘖舌稱讚道:“真是一柄削鐵如泥的寶劍啊!”

  聽得這話,陳耳麵有得意之色,醉微醺地上前一步,手舞長劍,興奮地笑道:“今夜是老爺的家宴,想不到他老人家竟然還邀請了我這個無名小卒……知道這說明什麽嗎?說明他老人家把我也當成了自家人,酒宴之上,他甚至還把這柄青霜劍當眾賜給我,聘我做了飛龍崗的劍師!”

  說著,他一把摟住了陳歡的脖子,滿嘴酒氣,口齒不清地說,“席間,老爺還讓我選,問我喜歡哪位小姐……怎麽?這等豐盛的家宴,他老人家……難道……他老人家竟然沒有邀請你這個外甥麽?”

  聽得這話,陳歡心中不免一陣失落,看著陳耳得意忘形的模樣,他握緊龍驍,冷然說道:“凡俗的宴會,無非就是玉盤珍饈,又怎麽比得上道法的盛宴?大道妙法,那才是永恒無比的逍遙!”

  陳耳冷哼一聲,不以為然地笑道:“上天創造了牛羊、美酒、佳人,就是讓世人來享福的,可憐修真者執迷不悟,竟要清心寡欲,若是如此,那世人活著……還有什麽滋味?顯而易見,這根本就是逆天而為,也根本就不是造物主的本意!”

  陳歡無言以對,岔開話題,說道:“反正,有得必有失!師兄今夜承蒙老爺的青睞,獲得了這柄青霜劍,甚至有朝一日,可能成為老爺的乘龍快婿,卻失去了親眼看看師父修出劍靈的機會,也錯過了聆聽師父妙法的機遇,孰輕孰重,師兄想必比我更清楚!”說完,他憤然而去。

  聽到“劍靈”二字,陳耳頓時一驚,酒也立刻醒了一半,他跟隨徐青平已是第五個年頭,早已熟知各式劍法,於《正氣歌》人字卷、地字卷心法也是耳熟能詳,如果說,修出劍氣算是打開了劍道之門,那他豈能不知,師父這劍靈一結,就算是真正踏入了劍道?!

  隻要劍靈一結,若無意外發生,人的壽數便能增至一百五十年,而這花花世界,又有什麽東西,能換到珍貴的生命?

  生命豈不比這世間的榮華富貴,更加珍貴嗎?!

  回想方才的酒話,陳耳悔恨難當,當即狠狠拍了自己一嘴巴,然後追了上來,笑著說:“小師弟,你別生氣!你也知道,我剛剛赴宴歸來,頭腦發昏,俗話說,酒醉的話就像是睡夢時屁,這些都當不得真!剛剛說的話,我也絕不是有意的,你可千萬別放在心上!”

  聽到這話,陳歡心中的怒氣才消了大半。

  陳耳察言觀色,一把搭摟住他的肩膀,笑道:“好師弟,咱們雖然沒有血緣,但卻是師出同門的好兄弟,今後還得同舟共濟嘛!師弟你教訓得對,凡俗的宴會,又怎麽比得上道法的盛宴呢?”

  見他言語真誠,陳歡接口說道:“這就是了,師父還說,我們師兄弟都是可造之材,有朝一日,一定都能踏入道法的聖殿!”

  聽得這話,陳耳大喜,急忙試探著問道:“那師父可還說什麽了?他有說起劍靈的修煉法門麽?”

  陳歡搖了搖頭,說道:“我也問了,但師父說,意到則氣生,氣滿則靈結,靈豐則神寂,神化則逍遙,要想進境,隻能順其自然,絕不可強求!修真一途,所能做的就是遵循既有的法則,勤奮不息,將現有的境界不斷升華,保持在最佳,天機一到,自然就會水到渠成了!”

  聞言,陳耳歎了口氣,嘴裏嘀咕著說:“都是重彈的老調,自打我跟隨師父起,他就一直在翻來覆去地說,全無新意,不去也罷!”

  說著,他無奈地搖頭說道,“罷了,罷了,還是繼續修煉,等待那所謂的天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