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陰魂不散的醉音
作者:亦見森林      更新:2020-03-25 11:03      字數:2491
  “大小姐……”

  某處寒風呼嘯的山頭,突然幾位武士著裝的人出現在醉音身後,人人背負古琴,態度極恭。

  醉音望著蕩往無盡前方的茫茫雪山悠揚道:“計劃有變……”跟著說出一番話來,最後道:“去吧,小心行事,好生看護醉虎,別讓它闖禍!”

  “是!”

  為首的醉山道,率人呼嘯而去。

  ******

  在高蕪湘心疼的低泣聲中,碎成骨渣的天缺,隨著一陣細微的藍色波紋在碎骨間牽引而出,並發出滋滋的聲響,天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逐漸修複為一具完整的雪白的骷髏,慘聲也是漸止……

  “公子……”

  見對方掙紮了一天一夜,終於在烈火焚身的痛楚中頂過來了,高蕪湘立即把淚水擦去屈身把他扶起,在大大鬆了口氣的同時,小臉上也滿是愧疚之色。

  天缺在攙扶下艱難地坐起,虛弱道:“這老女人還真是狠,”苦笑一聲兒,“差點就頂不過來了。”跟著顫巍巍地站起,深情地看著對方,“傻丫頭,快別哭了!”把她眼角的淚水抹去。

  對方雖然是具骷髏,但高蕪湘半點也不害怕,輕輕點了點頭,“往後蕪湘再沒臉跟著公子了,等公子傷好,蕪湘就離開,”說著哽咽一聲兒,低下頭。

  天缺極是心疼地把她攬入懷中,“到現在,你還不明白我對你的心嗎?”若非情深的話,又怎會以死相許,“當然,你要是覺著委屈……”

  高蕪湘搖了搖頭,“蕪湘沒有覺著委屈,蕪湘隻是有點兒介意,但蕪湘願意跟著公子,隻是把公子害成這樣,蕪湘又怎能……”

  “好了,”天缺摸著她綢緞般順滑的發絲收緊了她,“時至今日,我又怎麽舍得你離開。說來還都是我不好,你人那麽乖,我卻沒能好好保護你,還讓你生那麽大氣。你可以打我罵我,但就是不要離開。”

  “還疼嗎?”高蕪湘輕撫對方有些刺手的骨錐,輕道:“蕪湘沒公子說的那麽好。”

  “疼,當然疼了,”天缺坦誠道,“那老女人當時下手那麽狠,差點要了我的命,但你是我最好的止疼藥,隻要你在的話,我就永遠不疼。”

  “公子……”高蕪湘聽了心下一陣感動,眼角帶淚地收緊了他,“蕪湘不走,蕪湘永遠都不會走,蕪湘願意永遠跟著公子,再也不任性了。”

  忘情之下以至用力過猛,生生把對方仍很脆弱的骨錐給勒斷了,發出嘣的一聲脆響……

  高蕪湘頓然慌了,看著斷在地上的天缺急道:“公子你怎麽樣啊?”手足無措,不知該怎麽辦。

  天缺苦笑一聲兒,搖了搖手,以牽引而出的藍色波紋再次把自己給接完整,跟著被對方扶起。

  “接下來的幾天就有勞你了。”

  高蕪湘點了點頭。

  雙方鬧了這一場,你儂我儂的,最終和好如初。

  等天缺傷愈,已是五天後了。

  “公子你看……”

  蒼茫的大雪山深處,隨著一隊雇傭兵過去,跟天缺躲在僻處的高蕪湘輕輕扯了對方一下,指往身後的山峰道:“她又來了。”

  “隨她去吧,”天缺道。

  在弘大的神識界裏,他看到醉音宛如神女般立在身後高起的峰頂上,月白色的長衫,背負古琴,秀發被寒風肆虐出狂亂之狀,不悲不喜,不聲不響。

  於冷冽的天壁下勾勒出神女般的輪廓。

  打二人出關的這數天裏,此女就一直陰魂不散地跟著他們,什麽也不做,就隻是跟著。

  而且無論怎麽甩都甩不掉。

  “走吧……”

  天缺懶得再想此女在打什麽主意,牽起對方的小手向螳螂鎮走去。打第一天發現此女的開始,她就這麽莫名其妙。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就隻是保持在一定的距離內陰魂不散地跟著,不來不去,不聲不響。

  一路上,他們也遭到幾次小規模的伏擊,多是來自煙國和天妖族的好手。這期間,每次他們遭到伏擊時,此女都會消失,等逃掉之後再出現。

  既沒有殺他們的意思,也沒有放過他們的跡象。

  就隻是跟著,讓人捉摸不透。

  “總得想個什麽辦法才好,”高蕪湘道:“老被她這麽跟著,我瘮得慌。”

  天缺苦笑一聲,“你也看到了,她根本就不跟你玩。你打她,她就躲開。你不打她,她就跟過來。我是沒招了。碰到這種女人,我也是倒了血黴。”

  高蕪湘笑了一聲,“誰讓你那樣對人家的……”

  “別瞎說,”天缺道。

  他們到達螳螂鎮的扶風客棧時已是近黃昏時分。

  進門就看到一個十五六歲的酒童,在店家的嗬斥聲裏忙碌不休,把一壇壇的酒往後院搬過去。

  那瘦弱的身板,怎麽看也就隻能負起一壇酒的重量,卻被店家逼著每次都要抱兩壇過去。

  累得雙腿發顫,豆大的汗珠往下滾落而去。

  “快點,”後院裏傳來店家的嗬斥聲,“磨磨蹭蹭的跟沒吃飯一樣。買了你這麽個東西,老子特麽倒了八輩子血黴。”跟著就是鞭響和一聲慘叫。

  “他們怎麽可以這樣?”

  高蕪湘皺眉道。

  天缺搖了搖手示意她噤聲,在投來的幾道猜忌的目光中坐下了,“店家……”

  “來嘍!”

  一位胖胖的夥計從後院跑過來,“客官,您好,請問有什麽可以為您效勞的?”

  與此同時,那位身板瘦弱的酒童也跟出來了,臉上帶傷,目中含著隱晦的憤恨之色,在經過一桌客人身旁時被對方其中一人笑著在屁股上捏了一下。

  “好家夥,越來越結實了。”

  酒童沒任何反應,抱起酒壇往後院艱難地走了過去,雙腿打顫,看上去極是吃力。

  天缺收回目光,心下哀歎一聲兒。

  此子名叫懸河高岸,正是他此行要找的人。它本是明泉山西河州的世家公子,天才少年,戰力不俗,卻因三年前的血光之災,家破人亡,淪為廢人。

  它永遠忘不了那場災難,一夜之間七世八百族人無聲暴斃,落得它一人一口受盡淒涼。這些年被各大無良的團夥賣來賣去,最終輾轉流落至此。

  被賣入扶風客棧的這半年裏,它每天都要遭受毒打。被掌櫃打,被夥計們打,被客人羞辱,吃最下等的食物,暗地裏不知偷偷流過多少淚。

  好好的一個世家公子,卻被命運擺布成這樣,它好想念爹娘,好想念曾經的那個家……

  “爹,娘……”

  客棧打烊後,它被無良的掌櫃和夥計們斷去手足扔進狗窩。為了防止它逃跑,它們每天都這樣做。反正妖界強悍的自生能力,第天還會再長出來。

  看著夜空裏自天而降的銀絮,還有那輪高絕的藍月,它內心悲呼出聲,發出絕望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