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演戲

  這邊周富貴為找司影急得火急火撩。

  那邊司影坐上牛車，讓墨燁直往唐斯年家趕去。

  見唐斯年蹲在院子裏熬藥，房子卻仍是斷壁殘簷，不由得暗讚他好心計！

  親娘雙目失眠，一個半大的小屁孩能有什麽收入？

  突然大興土木建房，隻會惹人注目，引人懷疑。

  維持原樣，暗中過好日子，這才是明哲保身的良策。

  司影邁步進院子，站在唐斯年身後誇讚了句。

  “不錯！人小鬼大，夠聰明！”

  唐斯年對聲音極其敏感，暮地聽得司影熟悉的聲音和語調，便猜到是她來找他要查探結果。

  忙驚喜地回身，卻看到一身女裝麵帶白紗的她，頓時是又驚又疑。

  眼神落在她手中的香滿樓食盒上，猶豫片刻後，試探著問。

  “你是？”

  “怎麽？”

  司影晃了晃手中食盒，調皮地朝他眨了眨眼道。

  “是不記得我，還是不敢認？”

  唐斯年眼睛倏地瞪圓，震驚地望著她，旋即臉上流露出幾分失落，像被抽了穗的稻穀般，垂頭塌肩。

  他一心要認的主子，竟然是個女子！

  這讓他如何接受！

  大丈夫豈能認女子為主！

  那樣豈非臉上蒙羞！

  真相來得太過突然，唐斯年又是生在古代，自小接受男尊女卑的思想灌溉。

  饒是聰明淡定如他，也一時接受不來，不由自主地感歎。

  “這般聰穎果絕，行事穩重，俠義心腸，怎麽會是女——”

  “怎麽？很失望？”

  司影打斷他，自小出身現代社會的她，可受不了這看不起女性的思想，挑眉訓道。

  “枉你這般聰慧，沒想到竟也迂腐至此！誰規定女子就一定得笨？就不能俠肝義膽，行走江湖？”

  唐斯年一哽：“．”

  愣愣地看著她。

  片刻後倏然一笑，瞬間就又精神抖擻。

  是他狹隘了！

  一介女子，竟比他還聰明沉著！

  更重情重義，善良灑脫，豈是一般男子可比！

  豈非更值得他敬重！

  “姐姐教訓得是！是斯年愚昧！”

  唐斯年忙恭身向她行禮，口中疊聲認錯，接著急步走至親娘沈挽月身邊。

  “娘，這位便是給我一百兩的恩人，司大哥，哦不，司姐姐！”

  邊介紹司影，邊把沈挽月扶坐到桌邊。

  “是嗎？竟是位女子！快快快，司姑娘快請坐。”

  沈挽月雙眼蒙著紗布，臉色從驚疑轉為驚喜，摸著手招呼司影，又疊聲致歉。

  “我雙眼視物不明，多有不便。有失遠迎，還望姑娘不要見怪。”

  從司影出聲那刻起，她就想問兒子是何人來訪，但奈何司影一直和兒子說話，她又不好打斷。

  這會聽兒子介紹是給了他錢的恩人，怎能不欣喜！

  司影一臉懵，本以為唐斯年定會編個借口騙親娘錢財來處，沒想到他竟然據實以告。

  忙坐到桌前，放下食盒道。

  “唐夫人好！是我不請自來，你多見諒才是。”

  “姑娘哪裏話！若沒有你主動找上門來，我這條命早就交托給閻王去了！”

  沈挽月倏然顫聲，摸索著抓上司影的手，緊緊攥住，哽咽著道。

  “那日阿年晚歸，我本想著和他吃完那最後一頓飯，便就悄悄找個地方自行了斷。

  若非姑娘及時趕到，給了阿年銀子，我母子二人如今已然陰陽兩隔。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此大恩大德，沈氏感激不盡！永生永世不能忘也！”

  “啊？”

  司影都聽懵了，略作聯想後，看向唐斯年問。

  “這是怎麽回事？別告訴我，你娘其實一直在和你演戲？”

  唐斯年臉一紅，尷尬地點頭承認。

  “我也是拿了銀票回來後，才知道我娘一直知情。”

  原來，沈氏領繡活的繡坊正是錦娘的錦繡閣。

  那日唐斯年被司影送回家，想起巧繡坊和錦繡閣兩對麵，沈氏常去錦繡閣領繡活，對巧繡坊之事應也知之一二。

  便想著從她身上著手，旁敲側擊地打探巧繡坊老板和董胖子之間的關係。

  卻不想，沈氏聞言立即色變，非但吱吱唔唔岔開話題，更隻字不漏。

  知母莫若子，更別提唐斯年何其聰明！

  本來就對向來愛惜眼睛的沈氏，突然被針刺傷，大感不惑。

  這會見她對他打探巧繡坊之事一概推說不知，心中頓時起疑。

  忙心中默算，竟發現沈氏眼睛受傷的日子，正正是司影所說的婦人被擄當日。

  事情竟如此巧合，這說不過去！

  唐斯年略一思索，牙一咬，‘撲通’一聲跪在沈氏麵前。

  “娘，我就實話實說了吧！”

  把家中被燒，他掇學做乞丐，司影花一百兩找他打探消息一一告知。

  “娘，我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辦法賺錢給你治病，這活兒我隻好接了。

  司哥哥看著不像壞人，我還沒給他探點消息出來，便就先給重金。

  最後更許下重諾：答應若我出事，定會給你養老送終。

  我相信他定不會騙我，他若想騙我，大可事後再給我酬勞，也可在事前先許以重諾引誘我應承下來。

  完全沒必要，在我答應之後，還鄭重做出承諾。

  如此這般，為感謝他急時出手相助，更為了娘以後有個依靠，這活兒我定要給他辦妥了！

  娘是知道更好，那就如實告訴我。

  若你當真毫不知情，那兒子這便就扮做乞丐，上街悄悄打探去。”

  “這真是——”

  沈挽月震驚得當場呆滯，手指著兒子，愣是說不出話來。

  好半晌，才哀歎一聲。

  “老天憐我！”

  扶著桌子哽咽著道。

  “娘豈會不知你騙我！娘這眼睛是看不清，但娘自幼洗米做飯，豈會聽不出那淘米聲是真是假！

  還有這東廂，就這麽點大，娘便就是再瞎，起來走一走，摸上一摸，難道還摸不出來！

  還有你那身上的墨香味，自娘失手把廚房點著隔日，娘便再聞不著，取而代之的是惡心難聞的餿味。

  娘非但是繡娘，更專門給人繡香囊調香，這鼻子若連這點味道都聞不出來，又如何能得那‘挽香師’之名。

  我孝順乖巧的年兒呀，是娘害了你！

  不過，還好，老天爺開眼！

  這就派了人來救你我母子倆！”

  “娘，你都知道？”

  唐斯年同樣震驚地看著親娘，忍不住聲音哽塞。

  一直以為瞞住了實情，卻沒曾想親娘心知肚明，更每日陪著他演戲！

  “知道的！娘一直知道！”

  沈挽月忍不住伸手抱住兒子，痛哭不已！

  “年兒，娘的好年兒！娘有你，此生足已！

  本以為，今兒就要母子陰陽相隔，卻不想老天爺憐憫，給了我活下去的機會。

  你放心，娘一定知無不言，據實以告，也好解我心中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