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商議

  司墨兩人興致極高，一前一後奔赴河邊釣魚。

  村子裏，家家戶戶可沒這閑情，不是忙著商議就是忙著吵鬧。

  先是何四梅家，母子四人麵色沉重圍坐一桌。

  孫大軍兄妹三人，靜靜地看著娘親，眼神期盼地等著她開口。

  何四梅沉吟良久，輕歎一聲。

  眼神從三個孩子身上一一掃過，“你們都同意？”

  孫家三兄妹同時點頭。

  “嗯！”

  孫小寶最年幼，對爹爹的死並無太深的記憶，遂搶在前頭開口。

  “娘，影姨不會騙我們，就讓大哥去采蜜吧。每月二錢的銀子，大哥很快就能說上親！”

  孫大軍黢黑的臉龐倏然燒紅，忍不住瞪了自家小弟一眼，“瞎說！”

  “對！”

  孫二娘生怕話題被岔開，忙猛點頭附和，話說得如小大人般嚴肅。

  “娘，我知道，爹爹的死令你很難過，這些年你總是做夢夢起都要哭。

  可是，都過去這麽久了，你不能老掂著不放，你這樣我們看著也心疼，也都替你難過，爹爹泉下有知，肯定更難過。

  再說，大哥今年都17了，再攢不上銀子說門好親事就得遭人笑話，你舍得？”

  “我…”

  何四梅喉嚨一哽，向來能說會道的她被女兒一翻話說得無言以對。

  靜寂片刻後。

  孫大軍終於開口。

  “娘，我常年上山砍柴，蜂窩遇過不少。小弟尋常愛掏鳥蛋，也發現過蜂窩，可以幫著我一起尋找。

  如此這般，我或許能爭取個管事當。每月五兩，足夠供小弟去縣裏的學堂念書識字考秀才。

  爹爹生前，最大的願望就是孫家出個讀書人，我想他肯定很樂意我去做此事。

  還有小妹，過兩年也該說親，若家裏日子過好了，就可以揀著人家選，也能說上門好親。”

  何四梅都被說愣了。

  在她眼裏，大兒子是個沉默寡言不懂風情，一張黑臉從無二色，隻知悶頭砍柴賣銀子的呆愣子。

  誰知今兒非但會臉紅，會和自家小弟瞪眼，還極有主意，能說會道，更細心為弟妹打算謀出路。

  孫大軍這翻話有如一束光，瞬間亮瞎何四梅的眼，也在她這些年沉迷傷痛的內心投入波光，照得透亮。

  是啊，大兒子急待說親，二女兒指望謀個好婆家，小兒子等著奔前程，這一樣樣可不都指著她。

  枉她自覺能幹，心思通透，還不如自家孩子們想事明白。這五年，隻怕孩子們不知怎翻將就著她過。

  自家男人在地下還不定怎麽怪她，怪她不上心給孩子們謀前程。

  何四梅醍醐灌頂，突然就想通了，隻覺得自己自私愚昧，光顧著嬌情那喪夫之痛。

  實則為三個孩子謀個好前程過上好日子才是正事！

  也才對得起自家那短命男人！

  “行！娘明白了！這蜂巢我們得采，還得往死裏采！”

  何四梅大聲向自家孩子宣告決定，同時站起來卷著衣袖吩咐。

  “大軍去搬柴，小寶起火燒水，二娘和我一起做米糕。

  今兒咱一起去拜拜你爹，娘要向他請罪，也好告知他一聲，我們要過上好日子了。”

  “哎！”

  孫家三兄弟異口同聲，咧著嘴齊齊點頭後分頭行動。

  那歡喜勁兒就差沒頂破自家草棚。

  同一時刻，九兒嬸家。

  鄭大被九兒嬸強行拽進房中。

  “當家的，你聽我說，這事得幹！”

  九兒嬸一臉嚴肅地把自家男人按坐在床沿，將司影在山上如何一人硬扛水南村人搶野物，如何小心翼翼提溜水桶下山，如何大方地要分豬肉，又怎翻對待搶她野雞的鍾槐，一一說了遍。

  鄭大聽得嘖嘖聲，“看不出來。這蕭家的小小年紀，柔柔弱弱一個女娃子，倒比個七尺男兒還大氣。”

  “那不可！”

  九兒嬸點頭，那是一臉佩服。

  “你說，就這麽一個有勇有謀，善良大方不記仇的主家，上哪找去？”

  “理是這麽個理！可這自古哪有跟著女子謀事的，這要傳出去，豈不被人笑話！”

  “是臉麵重要，還是自家生計緊要？想想那每月二兩的月錢！”

  “生計緊要，臉皮也得顧！我將來可是要開肉鋪的，這臉皮就是門麵，被人笑話可不行。”

  “就你如今這般，到處打雜、間或幫人殺一頭豬賺點零碎錢，待何時才能攢夠錢開肉鋪？若能每月得二兩收入，這肉鋪豈不就能早日開上！”

  “那也不行！開上了也叫人笑話我曾給個女娃謀事，顏麵無存，那還不如不開！”

  “你！”

  九兒嬸氣得抬手就想打自家男人。

  鄭大大眼一瞪，“我咋滴？你還待打我？”

  “我不打你，我睡你！”

  九兒嬸磨牙，順手把鄭大推倒在床上，放下床帳。

  自家男人自家了解，脾氣又臭又硬，愛麵子還不服軟，真要勸就得上床才能勸得動。

  這邊九兒嬸夫妻帳內相勸，那邊南嬸家吵翻天。

  南嬸依樣畫瓢把自己所見說了遍，勸說自家男人去應征。

  卻不想換來自家公爹一頓臭罵。

  “這事兒堅決不能幹！那銀子誰愛賺誰去，根兒不能去！

  我老孫家就他這麽一根獨苗，要出了事你讓我如何有顏麵去見孫家的列祖列宗？”

  南嬸語氣軟綿，低聲下氣地勸。

  “爹，這事兒我瞧著沒問題，您就信我這一次。要實在不放心，我們也不現在去應征。等明兒鍾槐試過後，我們再去。”

  “那也不行！”

  南嬸公爹甩手，老臉拉得比臭豆腐還臭。

  “這事兒你甭再提！老老實實生你的孩子去！整天不想著添個孫子，淨鑽錢洞裏。我老孫家缺你吃還是短你穿了？”

  可不就缺吃短穿了！

  都生了七個閨女，飯都快吃不上，還讓她生！

  南嬸敢怒不敢言，默默噤聲。

  沒能給老孫家添個兒子，她隻能伏低作小，受盡公爹的氣。

  孫寶根倒是個疼媳婦的，眼瞧著自家媳婦受氣，忙給了個眼神安慰。

  轉頭對自家老爹道。

  “爹，這事我瞧著也靠譜！這要不是怕你像六嬸一樣鬧人蕭家的，我當場就應征了。這會兒好好和你商議，就是想先和你通通氣。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應征。這家裏都快揭不開鍋了，要能每月賺二兩，幾個娃兒都能吃上飽飯。”

  “你敢！”

  南嬸公爹一拍桌子，“這事我不點頭，你要敢去，我先撞死在門前。”

  說完，往門檻一坐，就差沒躺橫在那兒。

  南嬸夫妻倆你瞅我，我瞅我，相視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