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命如水波
作者:棱角刺刀      更新:2020-03-25 00:33      字數:4526
  煩心之事,像落葉一樣,層層疊疊湧上心頭,一張俊秀又冷酷的麵孔,任風吹亂心中掩埋的軸心事,在他的記憶裏,從亡命天涯到成為錦衣衛,從失魂落魄到以繡春刀而聞名於世,從錦衣衛總旗到錦衣衛指揮使,從一無所有到一手遮天,最後從萬戶到一幽靈之影,雖處在人生年紀輕輕的階段,但一生所經曆堪比波瀾不驚的海麵。

  梁茂閉眼睡覺時,那如鐵錘的拳頭,仍然緊握。

  魏花珠見到此情景,也感到無可奈何,因為她想使梁茂緊繃的神經放鬆,可她卻做不到。

  看見梁茂睡在床板上的樣子,感覺他還是那麽冷漠,魏花珠隻覺得梁茂十分像六年前奉命追殺她的錦衣衛,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

  魏花珠盯著熟睡中的梁茂,自言自語:“梁弟,我真的覺得我們似曾相識,我真的很想知道,你是不是六年前的琥珀?”

  情人眼裏出西施。

  即使梁茂再冷酷無情,在魏花珠心底,梁茂都是值得她用一切去愛的男人!

  為紅顏知己的付出,往往是一方付出得更多一些,也許因為真心牽扯的愛,付出後不會去計較會有多少收獲。

  ……

  風雨兼程,四月柔悅。

  那是屬於春意去盡漸變成炎夏的季節,幾時晴又幾時雨?鑄就了新顏再綻放,鑄就了老顏深弄,那燃燒四月的彩色薔薇花,情漫野台,香氣陣陣。

  薔薇名卉,花香誘人。

  她,是明軍叛將之女。

  在丘林的夜幕中受了一夜驚嚇,那害怕與恐懼身邊環境的心,一陣風吹草動都感覺飽受折磨。

  她此時的步伐一瘸一拐,似失去靈魂一般,從丘林深處走來,霧靄漸失,原來她是一位外貌清甜之女子,隻是白皙的臉頰被晨露沾漫全身,無可奈何,隻能輕步向清軍訓練營地走去,任濕氣敷漫全身,她不是在觀賞晨曦耀散,也不是在欣賞路邊剛青春盛豔的薔薇花,而是想逃出江南,遠離是非恩怨之地。

  可清軍常備軍駐紮於此,攔住了她的去路。

  再說祝倩帶不走祝常倪貪汙朝廷發放揚州的軍餉,思來想去,還是去岑州找地方安頓,打算等到江南風平浪靜的時候,找到好時機才帶走這些軍餉。

  祝倩認為,那些軍餉是用父親的命換來的,她定會占為己有。

  她本是一個曲線妙曼的女子,身上的衣物被晨露打濕以後顯得比較透明暴露,潔白如玉的手臂赤裸在外,不堪重負的雙肩披著柔軟的紗巾,有色誘之感。

  她烏黑的眼眸泛起冰涼的淚珠,粉紅而嬌柔的嘴唇,宛如凋謝飄落的粉紅花瓣,蒼老的表情好似謝落殆盡,感覺她年紀輕輕就已失去了青春年華,再也找不回失去的美麗容顏一般,可憐兮兮。

  不錯,她就是祝常倪的三女兒,她有一個外號叫三妹,不過,已經沒有人再這樣稱呼她了,因為……祝常倪臨陣脫逃,投敵叛國,被明皇下令誅滅九族,而當時正趕去集市的祝倩,意外逃脫。

  這時,祝倩對麵突然出現不速之客,他們就是舉著長槍巡邏的正白旗常備軍。

  祝倩抿著嘴唇,被風吹散的濕發遮住了她的美,站在路邊野花台處不敢張望,想找隱蔽處躲避,已經來不及了,隻有低頭裝可憐。

  “是誰?”

  清軍帶隊衛兵見到祝倩,覺得她的樣貌太可疑,顯得特別膽小又鬼鬼祟祟,清軍很快將她包圍住。

  祝倩膽怯的低著頭,可憐巴巴的言道:“各位大人,小女子剛從南京逃命回岑州,路過此地,求各位大哥給小女子讓條路走,好嗎?”

  清軍帶隊衛兵,打量周邊安全以後,摸著雁翎刀刀柄說:“把頭抬起來,讓我看清楚你的樣子。”

  祝倩微微抬起頭,緊張的咬牙發抖,她頰邊兩個淺淺的酒窩微微顯出,烏黑的亂發還有滴滴晨露跟隨淚珠滾落,淒涼又柔弱。

  “哇!這位女子好漂亮啊!”

  常備軍舉槍衛兵連灃,偏頭一看,一見到祝倩的容貌,有一種感覺已經讓他如癡如呆,祝倩的美貌換來連灃入心的甜覺,心怦怦直跳,而且越來越厲害。

  清軍帶隊衛兵點點頭,圍著祝倩的身軀轉了個圈,說道:“嗯!還有幾分姿色,說,你是不是明軍派來的奸細?居然跑到我們這裏來刺探軍情……。”

  “哽”的一聲。

  清軍帶隊衛兵拔出雁翎刀放在祝倩的胸口,連灃想出手阻止,可自己隻是身份最低微的衛兵,想英雄救美,發現自己是自不量力,就眼睜睜看著,不敢出聲。

  祝倩毫無還手之力,膽戰心驚又左右為難,膽怯輕言:“不是不是,我沒有刺探軍情,小女子真的隻是為了逃避戰亂才路徑此地,求各位大哥讓小女子入城可好?”

  清軍帶隊衛兵:“嘿嘿,姑娘你是誰啊?你讓我們給你讓路,我們就得給你讓路嗎?”

  祝倩有膽怯低著頭,輕咬薄嘴唇,微微搖晃,臉上蒼白帶淡紅,臉上寫滿了害怕與恐懼。

  祝倩:“我說的都是真的。”

  清軍帶隊衛兵:“說假話的人都說自己說的是真話,再說你說你沒有刺探軍情就沒有刺探軍情嗎?南京城現在是水泄不通,你一個弱女子居然有本事從南京逃到岑州?你當我們是三歲小孩嗎?快說,你姓誰名誰?來到此地是何目的?”

  祝倩一臉茫然,背著小包袱渾身發抖,不敢言語。

  清軍帶隊衛兵:“把你的包袱打開給我看一下,快點。”

  無奈之下,祝倩隻有打開包袱。

  祝倩:“稟告大人,小女子包袱裏除了父母留下的遺物,並沒有帶多少盤纏……。”

  清軍帶隊衛兵用刀挑開包內物品,說道:“好了好了,你不要哭了,告訴你,在我們麵前流眼淚是沒有用的,看你可憐兮兮的樣子,算啦,我們不會要你盤纏,咦……這是什麽?”

  清軍仔細一看,包袱裏除了一些簡單的物品,還有一塊威嚴的牌子引起了清軍的注意。

  “你這牌子是怎麽回事啊?”

  “稟告大人,這牌子是我父親的遺物,還請大人讓小女子好好保存。”

  “你父親是幹什麽的?”

  “我父親叫祝常倪,他是……。”

  “哈哈哈……。”

  清軍全部狂笑起來,而此時,祝倩發現,有一位拿著長槍的清軍並沒有嘲笑自己,他的樣子,癡情一片的望著自己,顯得還很親切。

  連灃帶著色眯眯的憨笑望著祝倩,微微點頭。

  清軍帶隊衛兵:“哦!我知道了,原來你是明軍叛將的女兒,把他關入天牢,告訴納蘭大人,讓他來處置她。”

  “是,大人!”

  連灃想說話,想為其女子求情,可自己膽小如鼠,畏首畏尾。

  ……

  第二天。

  岑州。

  營地的訓練場。

  夜無眠意,晨練更疲。

  莽古貝勒的想法是讓他手底下的侍衛卓越訓練,目的是希望他們擁有錦衣衛一般的戰鬥力,可以更好更完美的任自己使喚。

  不過。

  事與願違,莽古貝勒身旁的大部分侍衛基本功紮根不牢固,經不起艱辛折騰,一會功夫下來,這些侍衛累得精疲力盡。

  “哎!”

  莽古如今亦是心有餘力不足。

  一眼望去。

  騎兵訓練場附近坐落著一個不大不小的水塘,挨挨擁擠的碧綠瑩盤已占滿水塘,那是在水塘搖展一生的蓮花。

  揚柳泛青,染滿瑩綠,草密花逝,鶯燕雙飛。

  無窮無盡的風,讓竹林紅褐色的落葉翻滾不止,或許是它們更傾戀碧藍水波,蒼老變紅遺落的竹葉片片翻滾入水塘,與淺淺弱小的浮萍被水波推擁堵在岸口邊緣,層層疊疊不斷浪湧。

  莽古貝勒看著自己手下的人練功,那姿勢太猥瑣,這讓莽古恨不滿意,所謂眼不見心不煩,他緊咬牙齒,與錦衣衛生死一戰,他眼眸的銳光已減少不少銳感。

  站在帳篷白潔的紗窗前,看著朝陽露出燦爛的紅光,他在深謀中發呆,他不是在欣賞墨夜漸漸被霞光明滅,而是想著自己攻取南京爭奪功勞已成泡影,許多努力已功虧一簣,自己在他人的功績裏成為可有可無的影子。

  體驗到百葉神刀的厲害,莽古全身包裹得似蠶蛹人一般,而攻取南京,已經顯得有心無力,不過,他不甘心。

  納蘭承德大步行來。

  “奴才參見貝勒爺,貝勒爺,你找我?”

  “嗯,請坐下說吧。”

  納蘭承德:“謝貝勒爺!不知貝勒爺一大早找我有何要事?”

  莽古貝勒:“人在曹營心在漢,昨日南京狀況如何?”

  納蘭承德:“據探子回報,昨日我軍很快突破南京城外圍防線,但龜縮在南京城內的明軍拚得十分頑強,他們頂住了我軍數十次衝鋒。”

  莽古貝勒:“那你說,此次南京之戰,明軍能夠撐到我傷勢痊愈嗎?”

  納蘭承德:“看樣子,我軍應該在四月底五月初結束南京之戰。”

  “哦!這麽久?”莽古貝勒舉起茶杯,走來走去思考著什麽。

  納蘭承德:“啟稟貝勒爺,我倒有一想法,不知是否可行?”

  莽古貝勒:“什麽想法?說來聽聽。”

  納蘭承德:“據我所知,我們沒有在一天之內拿下南京城的原因是……我們最具有優勢的騎兵排不上用場……。”

  莽古貝勒點點頭說:“嗯!繼續說。”

  納蘭承德:“我們最初的想法非常正確,用火攻南京,明軍必快速潰敗,可錦衣衛讓我們損失慘重……。”

  莽古貝勒有些不樂意了,背對納蘭承德言道:“我不喜歡聽廢話,說重點。”

  納蘭承德:“是貝勒爺,我們給他來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我預計此時南京城最坐不住的人莫過於明帝一人,以我估計,他現在是熱鍋上的螞蟻,此時此刻,他一定在想逃出南京的路。”

  莽古貝勒一聽,睜大眼睛,突然有恍然大悟的感覺。

  莽古貝勒:“對啊!你的話提醒了我,就算我們攻不下南京,沒有搶到甜頭,但我們可以捉住明帝去紫禁城,這可是可大可小的功勞啊!”

  ……

  中午。

  破廟裏傳來了陣陣香氣。

  梁茂從酒後醒來,睜開眼睛,凝望蒼穹,目不轉睛,心事立馬擁上心頭。

  碧雲寥寥,默默在豔陽身旁點綴。

  過了一會,梁茂走出房間。

  “真香啊!”

  魏花珠帶著如霧凇的臉頰輕言:“梁茂,你醒啦!”

  “嗯!怎麽會有雞啊?”

  梁茂沒有發現,魏花珠的耳墜已經不見了。

  魏花珠:“今日我看見前麵有幾戶人家在冒煙,我用……耳環去換了一隻雞,還有啊!那些叔叔阿姨聽說我好久沒有吃飯就送我燒餅還有米,你看。”

  “謝謝你!珠姐,我以後一定補償你一副天底下最漂亮的耳環。”

  “嗯!其實說謝謝的人應該是我。”

  梁茂左右不是,輕聲細語:“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必須進入南京為你找到禦醫,我不能再眼睜睜看你的病情一天天的拖下去……。”

  “路是我自己走的,我今天這個樣子,也是自己咎由自取……。”

  “我梁茂對天發誓,一定讓你康複起來,做天底下最美貌的珠姐,把你……還給師兄,我就算找遍天下的佛手珠,也要治好你的病,你要相信我,珠姐。”

  “梁弟,珠姐想問你,難道你就沒有想過要留我在你身旁嗎?”

  梁茂直言不諱:“珠姐,我……,你看現在國破家亡,清軍大兵壓境,我要拿起手中的刀,保家衛國,就算清軍不來江南,我除了聽從皇命繼續殺人以外,我的明天真不知道該幹什麽,所以我給不了你一個溫暖的家,你明白嗎?”

  眼中的他或者她,一往情深,近在身旁,卻感覺總有一天會天涯相隔。

  魏花珠點點頭說:“咦……,梁弟,我見你今日刀法突飛猛進,將來必定是武林高手……。”

  梁茂卻搖頭晃腦:“我根本沒有想過這些,我最近幾個月經曆許多波折,我現在才明白,我是多麽的希望天下太平,我為五品官,眼中隻有武力與殺戮,從來沒有為黎民百姓著想過,不過……我現在真希望早日放下手中的刀……。”

  魏花珠帶著幸福的微笑點頭說:“嗯,我知道梁弟餓了,先吃點東西吧!”

  梁茂:“嗯!我吃了以後,打算即刻啟程去南京,我想麵見皇上,讓他為你安排最好的禦醫還有名藥。”

  有情人的相望,望得太久,那就會慢慢成為遙遠的距離。

  (第三十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