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華街這一帶是海城較為繁華的地段之一，臨近傍晚，暮色匆匆，來來往往不少人。有在街上漫遊閑逛的，也有下班後匆匆往家裏趕的，人來人往，暮色霓虹，滿是人間煙火氣。

  西華街流雲巷是一條較為古老的巷子，平常很少有人會來，比起巷子外喧囂熱鬧的街道，這裏顯得安靜許多，傍晚時分尤甚。

  流雲巷有一家繡品店，名叫沈氏繡莊，是一家老字號的店了，有人走過，有犬輕吠，坐在巷子旁老店門口閑聊的老人看著應該有七八十的年紀，而在他們剛記事時，沈氏繡莊就已經存在。

  天色漸暗，沈氏繡莊沒有打烊，店裏的燈開著，卻無人守著。

  門店有一道通往後院的兩開木門。

  順著木門走進去，是一個很大的院子，院子裏有小魚塘和假山，周圍種了不少花草，回廊四合，布局有點像舊時代的四合院。

  正廳正對著門，右側是房間和繡房，左側是廚房和倉庫。

  此時正廳傳來聲音，語氣帶著不可置信：“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被問話的人似乎非常有耐心，又將剛才的話複述了一遍：“方便的話，想請教您糕點的做法。”

  通俗一些，就是讓她教做糕點。

  視野延伸，順著院子裏蜿蜒的石板小路來到正廳，看到了坐在裏麵的人。

  沈妙一身天青色旗袍坐在主位，沈玉盈也是一身淡色旗袍，坐在她右手邊的下首位，而她的左手邊下首位是一個坐在輪椅上著一身白色襯衫的清雋男人。

  不是別人，正是薑家五爺薑澈。

  薑林安靜站在薑澈身後。

  剛才明顯是沈妙和薑澈在對話。

  “你、你要和我學做糕點？長這麽大，阿澈，你進過廚房嗎？”沈妙到現在都沒有從震驚中回過神。

  就在半個小時前，大半年都難登門一次的薑澈時隔幾天再次登門，沈妙驚喜極了，忙讓沈玉盈去泡茶，店都顧不得就將人領到正廳來，原想詢問薑澈想吃什麽她去做，留薑澈用晚飯，沒想到剛坐下，沈玉盈的茶都沒斟上來，薑澈就開口了。

  說出來的話簡直震驚了沈妙。

  他竟是開口說要和她學做糕點！

  要不是她還算見過點世麵，怕是都直接被嚇得從椅子上摔下來了。

  至於薑澈，廚房自然是進過的，隻是他從未下過廚。

  生來矜貴的薑五爺也不需要親自下廚。

  薑澈沒有回答沈妙，隻坐在輪椅上就這麽淡眸看她。

  他其實有一雙桃花眼，但許是他一身溫潤內斂的氣質存在感太強，將他這份桃花眼帶來的多情和瀲灩都壓了下去，不顯分毫，而他那雙本該多情的眸子顯露出來的，也是深邃不驚波瀾的模樣。

  眸光就這麽掃向某個人的時候，分明不泛漣漪，卻莫名威勢自成。

  就連沈妙都有點撐不住他這樣的目光，很快妥協：“好吧好吧，我教你就是。”

  這一妥協，連他要學做糕點的原因都不曾多問。

  也或許是不敢問。

  無人得知。

  原因隻有沈妙自己清楚。

  “多謝沈姨。”

  得到她的應允，薑澈溫潤出聲，聲音醇雅清澈，氣質如竹如蘭。

  沈妙尚且如此不淡定，更別說得知薑澈要來和沈妙學做糕點的沈玉盈和薑林了。不過比起沈玉盈，薑林要顯得淡定許多。

  因為從海城薑家老宅來到這裏的時間，已經足夠他將震驚的情緒慢慢壓下。

  事情還要從施煙離開竹苑後說起。

  施煙離開，薑林原本要回客廳，卻見薑澈起身走出客廳站在院子的石階上。

  他像是穿過雅致的院子看向院門處，又像是在發呆。這一站就站了差不多半個小時，還是薑林出聲他才回神。

  再回到客廳，他又拿起之前放下的報紙在看。

  卻是好半晌都盯著報紙上同一個位置久久未挪目光，薑林看了一會兒，也不敢出聲打擾，就默默去吃了午飯。

  等他吃完午飯回來，薑澈還坐在客廳。

  不過不再看報紙了，他在看電視。

  以往大中午的，他是不會坐在客廳看電視的，要麽是在書房，要麽是回房間睡午覺。

  不出院子的生活總是比較單調。

  但就算再單調，打開電視還是播放著言情劇這種事，以往在竹苑是從未發生過的。不過薑林也肯定薑澈當時的心思並沒有在電視上。

  言歸正傳，薑澈在客廳坐了許久，居然提出要去流雲巷。

  他幾乎不怎麽出門，以往如無必要，他都是待在院子裏，近來出門的次數卻變得頻繁了。

  這還不算，當薑林鬼使神差大著狗膽問了句去流雲巷做什麽的時候，薑澈居然回答了。

  說他去找沈姨學做糕點。

  當時薑林險些驚掉下巴。

  “那你是現在學還是約定個時間？”沈妙問。

  她望向薑澈，心中難免感慨。具體感慨些什麽，太多了，她一時也不太能說清。

  三年了，他將自己困在海城薑家老宅整整三年，如果他不主動出來見誰，除了海城薑家的人，就隻有他身邊那幾個親信能見到他。

  或許，現在這樣也是個好現象？

  “沈姨若是方便，我想今晚就學成。”

  今晚開始學就算了，還想今晚就學成，他是不是忘了他是個從來沒有下過廚的人？而且她的糕點工藝繁複，是那麽好學的嗎？玉盈跟著她學了這麽多年都隻學了個六七分。

  心裏這麽想，沈妙倒是沒有這麽說，大抵是怕打擊他。

  “要今晚就開始學也成，隻是我們沒有吃晚餐，得先吃晚餐。”

  薑澈說：“來的路上我已經讓人訂玉食坊的飯菜，很快就會送來。”

  玉食坊是海城一家很難預訂到位置的老字號餐廳，尋常人想訂到那裏的位置至少得提前三個月。

  沈妙：“……”

  居然連做晚飯的時間都等不得。

  *

  另一邊，茶話會結束後薑蕊並沒有立刻回老宅，她被孔湘湘留下一起吃晚飯，薑蕊給施煙發來消息說她會晚點回來，不能陪她吃晚餐的時候，和施煙提了一下薑晟也被孔湘湘叫了去。

  彼時，孔湘湘和薑擎夫妻兩人單獨居住的別墅，包括薑晟在內都到了。

  餐桌旁。

  薑擎坐在主位，孔湘湘和薑蕊薑晟分別坐在兩側。

  孔湘湘看著坐在對麵的兄妹二人：“知道我為什麽單獨把你們叫過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