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煙從竹苑出來，入眼是一片青翠的竹林，竹林中有一條可供一輛車通行的平鋪石板路，平鋪石板路兩旁都是翠竹，蜿蜒約莫兩百米才到盡頭。

  夏末的海城天氣很好，晌午的陽光透過窸窸窣窣的翠竹灑下，溫暖不曬人。有風吹過，少許幹枯的竹葉隨風飄落而下，偶爾能聽到竹林裏傳來蟬鳴鳥叫聲。

  一聲一聲，十分歡快。

  施煙一手拿著手機，一手提著食盒，走在兩旁都是翠竹的平鋪石板路上，腳步比往日裏輕快了幾分。

  等走出竹林，視野漸漸開闊，不遠處就是薑家大宅裏存在感很強的荷塘。荷塘的存在感之所以很強，是因為它占地麵積廣，也是薑家老宅最好的景致之一。

  施煙沿著荷塘旁的小道走了一會兒，直接去了主樓。

  剛好趕上飯點，被薑老太太叫著一起上二樓餐廳去吃飯，施煙沒有拒絕。

  小趙請了假，她不太好麻煩別人給她送午飯，而且既然她人都在這裏了，也沒有麻煩廚房再多做一份的必要。

  至於她自己做。

  如無必要，她其實很少自己做飯。

  “小煙，我聽廚房的小李說你剛才借用了廚房？”剛坐下，老太太就笑眯眯的問她。

  薑蕊陪孔湘湘去參加茶話會，薑晟去了公司，午飯其實就隻有老太太一個人吃，不過平時老太太一個人吃飯的時候，她身邊的碗姨都會陪著，今天既然施煙在，碗姨就沒有一起坐下。

  所以這會兒餐桌旁就隻有施煙和老太太兩人。

  施煙並沒有隱瞞，淺笑應：“是的，煮了點東西。”

  “煮了東西啊？那剛才在樓下遇見，我問你有沒有吃午飯，你說你沒吃，想必你煮的東西不是給自己的吧？”

  老太太笑著，眼角的皺紋都快縮到一塊兒了。

  慈眉善目中帶著點興味。

  施煙卻無視她略帶陶侃的目光，淺笑說：“是的，不是給我自己的。我有點事要麻煩薑五爺，是提前給他的謝禮。”

  “啊，是給老五做的啊。”

  施煙淡雅微笑。

  任由老太太打量，坦坦蕩蕩。

  弄得老太太不由一愣，突然又拿不準她的心思了。

  她才十九歲，如果真動了少女心思，被人撞見，尤其是被對方的長輩撞見，怎麽都不該是她這個表現才對。

  她太過淡定了。

  不過老太太到底是沒有追問，而是笑笑說：“老五通常都是待在他的院子裏，沒什麽事要忙，你如果有什麽需要幫忙的，而他又恰好能幫你，隻管去找他，若是能讓他多出院子走走就更好了。”

  “薑奶奶放心，答應了您的事，我會盡力做好。”

  這話倒像是在告訴老太太，她這番親自為薑澈下廚隻是因為之前答應的老太太要幫忙。

  老太太更拿不準她的心思了。

  定定盯著施煙看了幾秒，老太太才收住心底的疑惑笑笑說：“對你，薑奶奶是很放心的，不過你如果覺得為難，也不用逼自己，凡事以你的意願為主。”

  “我聽小李說你做了湯和藥膳，你還會做藥膳啊？”

  “早年跟著奶奶生活在一起，奶奶擅醫理，不過我沒有學醫的天賦，就跟著認了點常見的藥材和學習了幾種藥膳的做法。”

  聽她這麽一說，老太太才恍然道：“對哦，當年在你家裏養傷，我就聽鄰居提過你奶奶是會醫術的，村裏誰有個小病小痛都會去找她幫忙看。”

  不過老太太隻以為施煙過世的奶奶是尋常赤腳大夫，懂一點醫術，並不精通。

  “那麽久以前的事了，您都還記得。”

  施煙眉眼帶笑，沒有就她過世了的奶奶的醫術究竟如何多言。

  “哪有多久，也就三年。”

  說著，老太太似回想起了三年前的事，略帶感慨地說：“說來，三年前我會出現在你家附近，還是去給老五尋醫的。”

  施煙拿著筷子的手微頓。

  這事老太太之前和她提過，隻是在此時聽來，感受竟大不相同。

  給薑澈尋醫……

  聽說薑澈當年車禍很嚴重，命懸一線。

  這麽想著，施煙麵上的笑容就淡了幾分。

  老太太陷入回憶中，沒有注意施煙神情的變化，繼續說著：“當年我也是從一位老友那裏聽說有個神醫在你家鄉那邊出現，隻是那個神醫姓甚名誰是男是女年紀大小一概不知，我也是去碰碰運氣。沒想到最後神醫沒找著，還險些將我這把老骨頭給搭上。”

  “也是虧得老五命硬自己撐過來了，不然……”

  老太太沒有再說下去。

  施煙看著她，而後微微斂下眼睫遮住眼底的情緒，須臾再抬眸，神色如常的寬慰：“總歸現在都好好的，薑五爺無事，您的身體也健朗，您該放寬心。”

  “是啊，總歸現在都好好的。”老太太歎息著笑了笑道。

  “好了好了，不說這些沉重的話題，吃飯吧，這個菜味道不錯，小煙你嚐嚐。”

  說著用公筷給她夾菜。

  施煙忙雙手拿起麵前的碗接住：“謝謝薑奶奶。”

  吃了一會兒，老太太突然問：“對了小煙，你們快開學了吧？”

  施煙正要夾菜，聞言把筷子收了回來，拿著沒有再動，微笑應：“是的，還有五天就要去學校報道。”

  “隻有五天了啊，這時間過得真快。”

  老太太怪嗔看她：“就說讓你早點來海城吧，你看你都沒能多玩幾天就開學了。”

  “我已經玩很久了，幾乎海城好玩的地方蕊兒都帶我去玩過。”施煙失笑說。

  “我就感覺你都沒在家裏住幾天。說好了，周末你得和蕊兒一起回老宅來住，到時你可不能找托詞搬出去。”

  “不會。”

  施煙嫣然淺笑，拿起公筷給老太太夾菜。

  老太太欣然接過吃下，突然目光落在施煙身上，看著她那一身簡單的白T恤。

  “說到開學，小煙，我見你來的時候行李帶得不多，之前不清楚你現在的尺寸，就隻簡單給你準備了兩套運動服。你這都要開學，隻帶這麽點衣服可不行，而且入了九月，天也會漸漸轉涼，得備點秋裝。”

  “不然這樣，薑奶奶讓人來老宅給你定製幾身？”

  “你這花一樣的年華就得好好打扮打扮，可不能白白浪費了好時光。而且女孩子還是要適當打扮打扮的，你長得這麽漂亮，適當打扮一下是會很加分，不說取悅誰，自己看著也能更加賞心悅目不是？”

  不知老太太哪句話觸動了施煙，一向對穿著沒什麽講究的她突然頓住，然後說：“您說得對，入九月天就要轉涼了，我隻帶了夏裝過來，是得備點秋裝。不過讓人特地來老宅定製就不用了，我明天約蕊兒陪我去買就行，還能順便逛逛街。”

  “去買也好，方便，衣服也能立刻到手，定製的話還得等些時日才能穿上新衣服。”

  不管怎麽樣，她願意添置衣物在老太太看來就是好的，至於是定製還是去買，並不重要。

  老太太一直覺得施煙這副容貌這份氣質，不好好打扮簡直就是浪費，隻是沒有找到機會好好和她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