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自作自受(二)
作者:千帆競      更新:2021-09-30 01:42      字數:2223
  在烈日下暴曬兩個時辰後,戚氏身上的狗血和馬尿都曬幹了,味兒愈發難聞。

  終於,法事做完了,二十幾位師父被請去正廳用茶水點心,而戚氏幾乎站不起,她被兩小廝用板輿抬著,就要往西苑去。

  臨走時,她虛弱地抬手示意正倫過去,淩亂的長發在風中糾纏,狼狽極了。

  江正倫嫌棄地嘖了聲,捂住鼻子走近兩步,“娘,您又叫我做什麽?趕緊讓抬回去把這身洗了,您這個味兒我怎麽同您說話啊?”

  “你妹妹,你妹妹的事兒……”戚氏聲氣兒孱弱,剩下的話沒再說下去,畢竟周圍都是人。

  “知道了知道了,”江正倫不耐煩地擺手,“趕緊的,把人抬回去啊!”他捂著口迅速走開了。

  受了如此大的屈辱,又被自己親生兒子嫌棄,戚氏的精神崩潰了,下一刻便淚流滿麵。

  江卿月冷眼看著她被抬走,心裏痛快極了!

  她知道戚氏最後那句未完的話是什麽意思,自然是要為江卿如謀利益,可惜她不會讓這對母女得逞。

  自己設的局最後網住了自己,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

  接著,眾人陪老太太去了正廳。

  老太太同慧能和尚問起江家的家運,以及為何江卿月會被惡靈纏身。

  慧能神神叨叨許久,最後道:“貴府大小姐運道極差,這兩年被西方的煞氣所擾,方才老衲來時便望見貴府西苑東北角上方飄蕩著一縷黑氣,住在此處之人與大小姐命格相衝,近一年兩人不宜見麵。”

  老太太等人看向西邊,若有所思,誰都知道西苑東北角住的是江卿如。

  江卿月坐在一旁,靜靜抿茶,一語不發。

  原本江卿如收買慧能師父,是讓他說江卿月命格帶煞,應當送出府去,再把她從法華寺請回來的。

  可惜江卿如隻給二百兩,江卿月卻給了他五百兩。

  這會兒老太太已經恍然大悟,“卿如險些害得卿月墜馬,後來又誣陷卿月得罪祁王妃,果然是二人命格相衝!”

  老太太當即拐杖一叩,肅對眾人道:“既然卿月與卿如命格相衝,那便讓卿如暫居法華寺一年,一年後再回來。”

  “祖母,您別聽這假和尚胡說八道!”江正倫再按捺不住,紅著眼指著慧能便破口大罵:“他就是收了江卿月的銀子,故意針對我娘,針對我妹妹,針對我們二房!”

  “放肆!”老太太氣得渾身打顫,拐杖連叩三下,“倫哥兒,你今日太放肆了!”

  她盯著江正倫好,直到他低下頭,她才調轉視線看向慧能師父,神色柔和下來,“孫兒不懂事,望師父不要見怪。”

  慧能歎了句阿彌陀佛,這便起身告辭。

  老太太讓把一早預備的香火錢奉上,還親自將人送到門口。

  待人走後,她才回頭斥責江正倫,“正倫,你這麽對師父說話,是褻瀆神靈,你可知道?”

  江正倫雙唇抿成一線,恨恨盯著老太太身側的江卿月,“神靈?神靈也被卿月收買了!”

  “哥哥這話說得好笑,大師是你們請來的,我如何收買了他?”

  “你個做哥哥的這麽說妹妹,禮數都不懂了?怨不得秋茹要把生意交給卿月,我看卿月比你懂事多了!”老太太說罷,立即命人將江正倫“請”回他自己的鹿鳴居。

  ……

  戚氏因在烈日下暴曬兩個時辰,又受了辱,回去之後便病倒了,夜間甚至發起高熱,直到次日午時才醒。

  她一睜開眼,便看見一臉激動的江鶴樓。

  “你可算醒了!”江鶴樓長籲出一口氣,命奴婢去倒茶,他自己則把人扶起來,給她後背墊上兩個迎枕讓她靠著。

  江鶴樓雖常嫌戚氏蠢,懟她,可到底是老夫老妻,感情還是有的。

  “你睡了一日一夜,昨日大夫來為你號過脈,說你因冷熱交替才生了病,初時你燒得跟塊炭似的,後來喂你喝了些參湯你才好些。”

  戚氏此時腦子裏還是自己被潑馬尿和狗血的畫麵,她見奴婢奉茶上來,覺那菊花茶微黃,像馬尿,瞬間麵目猙獰,抬手一揮,將茶盞打碎在地。

  “你們也來欺負我,你們也來欺負我是不是?潑馬尿還不夠,還想讓我喝馬尿?沒門兒,沒門兒!”戚氏雙手拍打著床板,像個瘋婆子一樣厲聲大喝。

  那奴婢被唬得“撲通”一聲跪下,叩頭不迭,“太太恕罪,太太恕罪!”

  江鶴樓的衣擺被茶水濺濕,他無奈地搖頭,擺手示意奴婢先行出去。

  待那奴婢走後,江鶴樓才不耐煩道:“你還要怎的?攛掇娘給卿月做法事,這麽大的事兒你自作主張,一個字也不告訴我,現今自己被潑了一身的馬尿和狗血,還在這兒發瘋,你這是愚蠢!”

  “是啊!我是蠢,我怎就沒想到那江卿月這麽會算計呢?”戚氏蒼白的唇顫抖著,一想到昨日受的屈辱,她便恨得咬牙切齒,“我讓你侄女兒算計,被潑了一身的馬尿和狗血,老爺,您管不管啊?上回卿如被罰去法華寺,您那時也一句話不說,如今我都讓她騎到頭上來了,您還無動於衷一心做好叔叔呢?”

  江鶴樓閉上眼,很疲憊似的摁摁額角,“你消停些吧!那慧能師父是你請來的,要被收買那也是被你收買,要算計也是你算計人家!”

  戚氏氣得掉眼淚,她雙手揪著繡被用力拉扯,“我不管!我都不管!我一個做長輩的,被個小輩製住,往後在府裏奴婢們怎麽看我?又怎麽看老爺你?咱們已經忍得夠久了,難道真要讓大房騎到我們頭上了你才吭氣?”戚氏猛地撲上去,拉住江鶴樓的袖子。

  “跟你這瘋婆子說不通,你自個兒在房裏好好反省!”江鶴樓袖子一甩,大步走出屋去……

  “你個殺千刀的,心不向著自家,不給妻女做主,去捧人家的臭腳,你……你還是不是爺們兒!”房裏,戚氏的咒罵仍在繼續,還夾雜著摔東西的聲音。

  走出去老遠,戚氏的哭罵聲仍能聽見,江鶴樓心煩意燥,拐了個彎往東苑老太太處去了。

  其實,江鶴樓對大房也頗有不滿,不是因兄嫂待他不好,而是這些年他們待他太好太寬容,以至他覺著兄嫂隻是在可憐他施舍他。

  如今江卿月把兩房的破事兒鬧到台麵上,他反倒輕鬆,他寧可與大房針鋒相對,也不想一直接受兄嫂的包容,不願自己像個被施舍的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