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命的最後時刻，陪伴我的居然隻是這緊窄狹小的承壓艙，我在宇航服裏找到了一些水，能夠使我多支撐一段時間。

  不過又有什麽用呢？

  音樂聲響起，那是我最喜歡的鋼琴曲《太陽風》。

  安娜沒和我說太多話，隻是給我放了我最喜歡的曲子，偶爾也隨著音調輕輕哼著，但我能明顯感覺到她的陪伴，就好像陪伴在我身邊一樣。

  她是那種典型的狂野奔放性格，敢愛敢恨，絕不糾纏於悲傷，我覺得她才是那匹來自俄羅斯草原的野馬，但她說她更像戀巢的鳥兒，如果沒有我她飛不遠……

  雖然我幾次請求放棄救援，但是不論是本著人道主義精神，還是我國的體製都不允許這種見死不救的行為發生。

  此時，中國南海正有一艘承擔戰備值班任務的彈道導彈核潛艇緊急前往文昌基地外海待命，科技島已經準備好了專機運送尚在試驗中的機械體2號前往文昌機場，全國的航天器專家或在線上或在現場指導，利用現有部件緊急組裝出一艘救援宇宙飛船。

  “預計4.5小時之後，飛船進入發射狀態。”

  我在腦中粗略地過了一遍數據，雖然明白他們看不見，但我還是搖了搖頭說：“彈道導彈的射程是4萬公裏，餘下的路程要靠救援飛船自己行動，這怎麽看都不現實，我建議把這次救援當成演練，不要發射了，也為國家省點資源。”

  “聽好，彭嘉熙！這件事由不得你自己做決定，這不僅僅關係到你個人，也關係到我國太空事業的發展。”祁指令長很堅決地說。

  每一次我發出放棄的聲音，他都用這種堅定的口吻回敬我。

  是條漢子，可惜當初沒多接觸，如果這次回去有機會，我想請他喝酒，雖然我酒量很不好……

  “祁指令長……”我歎著氣，“你們能確定我的具體位置嗎？”

  祁指令長沒有說話，那就是肯定的答複。

  “你知道軌道偏差會帶來怎樣的後果。”

  他聽著，我說著，我說得很中懇，情緒上沒有太大變化，在經曆了最初的慌張後，我已經坦然接受這種結果了，我慶幸能聽到好友和愛人的聲音，也許一會兒還能聽到父母的或者其他的哪位親人。

  “失之毫厘差之千裏，這是我們經常掛在嘴邊的口頭禪了，特別適用於太空事業，你們現在動用大量人力物力去做一件幾乎不可能成功的事，值嗎？”

  “值！”

  祁指令長沒有猶豫，他堅決地說：“你是我們的航天英雄，你現在活著，這兩點足夠了，我們動用再多的人力物力也值得。”

  “為什麽？”

  “你和你的隊友第一次從月球上安裝了氦-3提取裝置，你是人類有史以來第一位從太空電梯登上空間站的宇航員，你是有史以來第一位從太空電梯落地的宇航員，你是第一位靠著手動駕駛排除太空故障的宇航員……你還是‘鄭和’號超大型遠太空探索宇宙飛船的船長，你要飛往更遠的地方，你要堅信！”

  我沒想到，他的這番話居然連我自己都感動了。

  我有那麽偉大嗎？

  在他的口中，我仿佛成了一座豐碑，我想自嘲，我笑不出來，我的同誌，我的戰友，我的祖國親人在盼著我回去。

  有什麽辦法？

  有什麽辦法能讓我幫到他們嗎？

  我突然湧起了生的希望，不管怎麽樣，我都要盡力，哪怕失敗了，也要為今後的太空救援提供可供參考的參數。

  我下定決心，鄭重地保證：“請祖國放心，我一定會配合好這次行動，請下命令吧。”

  我明顯聽到那邊傳來鬆了一口氣的聲音。

  “現在你必須休息，節約每一分體力。”

  “明白。”

  ……

  ……

  北極

  “今天是1月份的最後一天，多地天文台報道太陽表麵爆發了X6級耀斑風暴，本次風暴將對人類發射的航天器造成較為嚴重的影響，太陽風暴抵達地球時有可能引發大麵積停電……”

  “強太陽風暴預計在36小時後抵達地球，在給地麵電磁設施造成危害的同時，也會帶來觀測史上最絢爛的極光，屆時北極圈附近的人會欣賞到這一盛景……”

  還有更漂亮的極光嗎？

  淩燕一邊想著，一邊關掉收音機，這是科考隊進入北極圈第五天，非常幸運的是，劉冬勇教授找到了他想要的東西，而自己在找什麽？

  她望著黑漆漆的天空，從口中嗬出一口哈氣，一絲冷風侵入肺部，反而令她感覺舒服一些，這隻隊伍裏唯一能給她一絲溫暖的劉教授在進入工作狀態後猶如瘋魔，看來他走出去了，自己呢？

  淩燕期待著自己的人生意義，望著那台布設在營地外的極地機器人，她似乎從這個朱紅色的機器人身上找不到什麽意義，它的外表是那樣漂亮，光滑的蒙皮幹淨整潔，便於極地探索而開發的保暖隔熱外殼線條硬朗而不失科技感。

  隻不過，作為開發者很清楚它的功能，就算說得再天花亂墜也不過是一台過時的產品，它能說話，卻隻能機械，簡單的應對，思想這種東西是不會在它身上存在的。

  此時這台極地機器人正在原地警戒著，黑夜中它的朱紅色外表十分醒目，能讓人在很遠的地方看到它，事實上它還是一台擔負救援任務的多功能機器人，它最上端“頭”的位置有一台紅外夜視熱成像儀，這能幫助它區別機器與生物。

  看著熱成像儀的鏡頭對著自己，淩燕似乎有一種被窺探地感覺。

  怎麽可能？那種家夥會窺探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淩燕發現那台機器在動……

  不！不是錯覺，是真的在動，在向自己走來。

  極地RX探險型機器人確實有值守的功能，可以對氣象異常、大型動物入侵等提供預警，但是……

  淩燕環顧四周，雖然幾乎見不到月色，但是隻有三四級的風的極夜甚至可以稱為好環境，更是不見任何大型動物的身影，除了那些安靜的蜷縮成團的狗。

  如果有大型動物入侵，狗也會先叫喚的。

  這機器人沒來由地走到自己身邊，令人沒來由的一陣恐慌。

  淩燕打了個寒戰，又用不確定的目光看著這台莫名其妙的機器人。

  “紅月，你在做什麽？”

  紅月是啟動命令，就和小度小度、天貓精靈沒什麽區別。

  當淩燕喊出啟動命令的時候，應該聽到它機械刻板的聲音回應正在執行的工作內容。

  可淩燕聽到一個令她毛骨悚然的聲音。

  “我不是紅月，緊急事件，把基因鎖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