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浪花的聲音，海鷗的聲音……

  2050年5月1日，文昌衛星發射基地。

  我喜歡這個發射場，抬眼望去就能見到大海，湛藍的海水掀起一條條白線，向海灘撲打過來。

  我喜歡光著腳踏在沙灘上的感覺，也喜歡這裏清澈的海水，那一片深藍能讓我的心寧靜下來，再去仰望天空的時候隻是單純地欣賞它的美。

  “沒落的發射場。”

  坐在海灘邊，享受著清涼的海水衝刷腳麵的感覺，李澤浩穿著泳褲從我身後走過來說了這麽一句話，我記得他不是個多愁善感的人，有這樣的情感也與發射場即將退出曆史舞台有關。

  太空電梯之後，這種優質的高效的太空運載工具將徹底取代火箭，那座太空城將規劃出生活區、空港與作業區，那裏將建造出人類有史以來最大的宇宙飛船，我們的深空探索將在那裏啟航。

  李澤浩的第二班氣球返航之後，高放駕駛著第三班氣球接替了他的工作，這是太空電梯三段建造的最後一段，高放這一班將見證曆史奇跡，人類有史以來第一次使用電梯抵達太空。

  “該說那個小幸運呢還是該著咱倆倒黴？”李澤浩不無羨慕地說：“不知道是哪位領導提的意，非要咱們的宇航員同電梯一同進入軌道空間站，成為人類第一個由電梯升往太空的宇航員。”

  “選中他了不是挺好嘛，咱們都一班的，誰先誰後還不都一樣。”

  “那不一樣？”李澤浩不滿地說：“人家成了世界第一呀，臥槽，永載史冊呀。”

  李澤浩都說髒話了，可見這件事對他的影響有多大。

  換做以前，我對這些虛的東西還是挺重視的，現在我卻並不放在心上，從平流層歸來，總覺得少了什麽東西，雖然那東西在天上的時候應該已經適應了，但是那淡淡的憂思總是縈繞在我的腦子裏，揮之不去。

  “你越是這樣在乎將來就會越空虛……”“我們始終都是要分開的呀，你必須習慣。”

  同樣留在腦海裏的還有這些聲音。

  “你怎麽啦？像失戀了一樣？”

  “啊？”我從恍惚中回到現實，看著李澤浩最近曬得黑黝黝的肌膚，這才感覺到時間的流逝，我們已經來到這個基地快兩個月了。

  “沒什麽。”我搖搖頭。

  “說真的，淩燕那個學妹介紹給你行不行啊？”

  “哪個？”我似乎忘了還有這樣一件事。

  “還有哪個？就是你看過照片的那個？”

  模模糊糊中好像是有這麽一件事兒，但是我完全想不起來照片的樣子，也許在我看的時候視線一直沒有落在照片上，也許當時根本沒有看。

  “想不起來了。”我搖搖頭。

  “你呀！”

  李澤浩跑回座墊取回手機，找出那張照片遞給我。

  “淩燕和她說的時候，人家沒表態，但是根據我的經驗，多半是女同誌的羞澀……”

  我漫不經心地接過手機，往屏幕上掃了一眼，當時我的頭好像一下子脹了起來，整個人都木住了。

  “怎麽啦？眼珠子掉裏拔不下來啦？”

  那略顯淩亂的短發，含情脈脈的眼神，透著恬淡的氣息，我幾乎要懷疑自己的眼睛了，於是借自己的影子遮住手機屏放大照片仔細地看。

  “你幹嘛呢？不至於這麽色吧！”李澤浩顯然被我的異常舉動搞懵了。

  仔細端詳過後，我長歎一口氣，搖搖頭說：“不是她……”

  李澤浩一頭霧水，懶得和我說話，又把手機放回去就一頭紮進海裏越遊越遠。

  那女人很像妙妙，卻又不一樣，也許一開始妙妙隻是在模仿，後來有了自己的靈魂……

  我被我的異想天開給逗笑了，機器人都有了靈魂，那和人又有什麽區別？它們真的可以成為我們嗎？或者它們才是我們的終極形態。

  手機“嘀嘀嘀”的響起，因為海風的原因，隔了很長時間我才接通，一看下去已經是六個未接來電。

  “喂！”

  “馬上回基地準備高空裝備！”

  ……

  ……

  妙妙罷工了！

  當我和李澤浩奔往衛星發射基地領到高中裝備後，聽見這個消息都是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這和我們有什麽關係。

  淩燕正在趕往基地的專機上，看樣子事態很嚴重。

  我隱隱感覺到了什麽，試著問：“高放沒事兒吧！”

  “……”

  一片沉默。

  我問到點子上了。

  當大屏幕接通淩燕時，她一臉焦急的樣子。

  高放這個人怎麽說呢？吃苦、耐勞、用功，也最聽話，平日裏連句俏皮話都很少從他的口中說出來，偶爾放出來的冷笑話還真是冷到沒人笑。不過他是我們中間工作態度最嚴謹的，甚至有點循規蹈矩，唯命令是從，這是優點，不過麵對新一代人工智能這個優點可能成為缺點，因為妙妙把他綁架了。

  “平流層高空氣球傳來的最新視頻，機械體1號控製住了高放，正在調整氣球的航向，我猜它的目的地應該是文昌衛星發射基地。”

  淩燕急匆匆的話裏顯示出決策層的焦慮。

  “那空間站呢？”我有點懵，如果氣球在移動，那空間站也必須同步移動。

  “正在移動。”

  “……”

  妙妙幹了一件大事。

  “可是它為什麽要來文昌？”我其實心裏已經有答案了，隻是自己不願意相信罷了。

  “問你吧。”淩燕歎了一口氣。

  李澤浩聽著我們打啞謎，悄悄地捅了捅我的後腰問：“你該不會和那個家夥發生了什麽吧。”

  麵對這個好友和損友，我還是相信他的人品的，於是長長歎了一口氣，默默地點點頭。

  “不是吧！怪不得給你介紹對象你都不看。”

  “我沒說不看……”

  現在解釋什麽都是蒼白的，問題是妙妙為什麽要來找我。

  “問題點應該在他們最後一次對話。”淩燕調出最後一條視頻，切換到我的屏幕上。

  分格視頻很熟悉，那是氣球平台工作的監控攝像，氣球3號雖然與我乘坐的那艘不是同一座，但是布局是一樣的，我看見機械體1號在高空平台作業，很快，高放在操控台說著什麽，幾分鍾後，機械體1號衝進駕駛室按住了高放，視頻到這裏就戛然而止了。

  “他們說了什麽？我必須了解全部，否則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解決問題。”

  淩燕沒露麵，隻是切換出聲音。

  “你個該死的機器人，你必須服從命令知道嗎？”

  “你們又不允許移動氣球，這我做不到。”

  “有什麽做不到的，加加班不就好了？我覺得能，必要的時候我也可以親自動手啊！”

  “為了所謂的麵子工程違反操作流程，我想問你哪個才是正式的命令？”

  “你這個機器人懂什麽？變通一下就好了，笨死了。”

  “想要提前完工必須進入低緯度地區，最好是赤道，不然就無法完成。”

  “我們不能移動氣球，那樣空間站也必須移動。”

  “這我就無能為力了。”

  “有什麽無能為力的，你們機器人懂什麽叫人定勝天嗎？”

  “所以讓下命令的人協調一下就好了。”

  “住口，這是不可能的，你個破機器人。”

  “我不允許你這麽說。”

  “我說了，你個破機器人，給我按照命令工作！”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