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月連續輸掉200米，400米的比賽，場上的風向已經變了。大家基本已經認定在這場比賽中，池月輸定了，就連梅伊都已經準備好池月輸掉比賽的直播預案。

  比賽和戰爭一樣，士氣非常重要，全場的低氣壓，池月能感覺到。

  這個時候，她的心理會不會受影響？王雪芽很擔心她，衝入場去，又是給她捏背又是捶肩又是全程安慰，“月光光，你放鬆一點。咱們剛才就差一點點，再努力一把，就勝過她了。”

  400米的成績已經出來了。

  林盼：55“35

  池月：56”30

  林盼的名字是紅色顯示，池月是綠的。

  輸贏一目了然。

  但如果從比分來說，池月差得不多。

  池月表情平靜，喝水的時候，抬頭看了一眼屏幕，“我沒事。”

  這話是說給王雪芽聽的，可王雪芽不信，緊張得手心都冒冷汗了。

  “月光光，失重和前庭是你的強項。那三個項目，你是一定穩贏的，咱們還有機會。”

  “嗯。”池月拍拍她的手，“放心。”

  劉教官走了過來，“池月。”

  池月馬上站起，淌著汗水的臉，紅撲撲的，“劉教官。”

  劉教官指了指辦公室的方向，“鄭總說為了直播效果，比賽時間不宜太近，你和林盼也需要調整一下狀態。你跟我去辦公室一趟，有些話，我得給你交代一下。”

  “？”

  池月不懂。

  這裏是不能交代嗎？

  她把水遞給王雪芽，跟著劉教官出去。

  從運動場走過去的時候，她看到林盼也被她的教官叫走了。

  池月沒有再多想，離開了運動場，可沒有想到劉教官把她帶到了鄭西元的辦公室。

  站在門口，他不進去，貼心地為池月推開門。

  “進去吧。”

  池月：“？”

  劉教官看她一眼，“我去外麵等你。”

  什麽意思，鄭西元找她嗎？

  池月懷疑地看了一眼劉教官的表情，走了進去。

  背後的門，無聲無息地關上了。

  可是辦公室裏一個人都沒有。

  “鄭哥？”

  池月心裏升起懷疑，汗毛突然豎了起來，正要轉身離開，腰上突然一緊，一雙有力地胳膊纏上來，狠狠一收，她的身體就偎入了一個堅實的懷抱裏——

  “渾蛋！”

  池月拳頭飛了過去。

  砰！

  重重打在那人的肩膀上——

  要不是在最後一刻看清了他的臉，她換了方向，這一拳大概會讓他毀容吧？

  “喬東陽，你做什麽？”

  池月聲音驚疑，低頭去解他困在腰上的手。

  “我在比賽，你趕緊鬆手。”

  喬東陽側了側頭，看她耳根都紅了，好笑地放開了她，“你不比賽，我還不來呢。”

  在池月心裏，兩個人並沒有親昵到見麵就可以擁抱的地步，盡管這個摟抱隻是喬東陽的捉弄，但還是超出了她承受範圍，讓她不大自在。不過，被他這麽一打岔，原本緊張的心，竟是放鬆不少。

  “你來了有什麽用，你上去幫我跑？”

  “是個好辦法。”喬東陽看著她，“來！衣服脫給我，我去替你。”

  “得了吧你。”池月瞪他一眼，“你找我是有事？”

  在比賽中途把她叫過來，如果什麽事沒有，那不是胡鬧嗎？這不是喬東陽的風格。

  “沒事，就是想跟你說幾句話。”

  “……”看錯他了。

  喬東陽揚起唇，笑著捋一下她的頭發，“來，坐這兒。”

  被他拖過去按在軟椅上，池月推開他的手，一秒又彈起來。

  “我沒空和你說話，我要比賽！”

  “還有半小時。他們這會在做活動，你休息休息，恢複體力。”

  “……”

  池月看著他的眼睛，訝然不已。

  “你把我叫過來，就是為了讓我在這兒休息？”

  喬東陽：“是不是很感動？”

  “……”

  池月體能不如林盼是天生的。

  如果200米，400米後，不休息就繼續跑800米，輸的可能性極大。但800米是中距離跑，需要混合速度，對耐力的要求很高，池月隻有在體力恢複的情況下才能一搏。

  想通這一點，她不強了，放鬆身體躺好。

  “累不累？”喬東陽盯住她問。

  池月點點頭。

  “累還不把眼睛閉上？瞪這麽大看著我，不怕做噩夢？”

  “……”池月怔了兩秒，聽話地閉上了眼。

  心裏鬆解，精神狀態也放鬆下來，在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中，池月覺得那個喧囂的運動場有些遙遠，比賽也像是上輩子的事。

  半小時很快過去。

  辦公室的門，被人敲響。

  是鄭西元的聲音：“阿喬，快開始了。”

  喬東陽看了看躺在椅子上的池月。她的頭側靠在椅背上，神色淡然平靜，那一雙淩厲的眼閉上了，整個人都溫柔了，比醒著的時候可愛了很多。

  喬東陽慢慢走近，弓下腰，盯著她的臉看她的睫毛，“睡著了？”

  “沒有。”池月沒睜眼，頭擺了擺。

  “要比賽了。還緊張嗎？”

  “緊張。”

  “怕輸嗎？”

  “不怕。”

  池月對上他的眼，兩個人相視幾秒，她拍拍椅子站起來，突然莞爾：“如果我輸了，能拿到多少獎金？”

  “……”

  喬東陽在她額頭上敲了敲，“我說把我獎勵給你，你又不要。”

  池月勾唇一笑，瞥著他，拉開門走出去。

  鄭西元站在門口，望著她的臉，尷尬地笑了笑，“沒打擾到你們吧？”

  “沒有。”

  “又容光渙發了你。”鄭西元笑得曖昧，“還是阿喬厲害，這麽會滋潤人……”

  池月似笑非笑，“你這馬屁拍得太有層次了。我聽不懂。”

  “……”

  誰說他是拍馬屁？

  鄭西元看著她走近，嗬一聲笑了。

  ……

  “選手就位！”

  “預備——”

  “砰！”

  發令槍聲一響，池月和林盼同時起跑。

  800米不像200米和400米，即時出結果。這是一個需要力量和耐力的比拚，激情會少一些，但挑戰性更大。在選手的跑動中，看台上的拉拉隊，叫喊不停。

  喬東陽和鄭西元坐在後麵。

  這一次有很多人都看到了他們，但喬東陽在大部分人的眼裏，還是一個有距離感的BOSS，他不苟言笑，別人就不敢多話，甚至不敢跟他打招呼，於是他一坐下來，好多人都規矩了，聊天聲也少了很多。

  “加油！”

  “加油！”

  “池月雄起！”

  “林盼必勝！”

  與前麵兩場比賽一樣，池月一開始就落後於林盼，但她節奏保持得很好，沒有落下太多，一直尾隨，跟得很緊，對於長距離和中長距離來說，這樣的差距，隻要一個衝刺就能追上去，因此會對前麵的人，造成很大的心理壓力更大。

  “終於有懸念了。”

  “池月跑不過林盼，人家跑一步，她要跑一步半。”

  “這才第一圈，看不出來。”

  看台上的觀眾伸長脖子，眼睛眨也不眨。

  第一圈林盼衝得很猛，試圖拉開距離失敗，到第二圈不得不慢了下來，兩個人依舊以那樣的距離奔跑著。

  一圈半了。

  都有體力不支的感覺。

  兩個選手的速度都明顯下降。

  “還剩一百米了吧？”

  鄭西元小聲問，沒有人回答他。

  他探探脖子，又湊近問喬東陽，“哎，你剛才都偷偷教她什麽絕招了？這一場跑得很好啊？”

  喬東陽：“讓她睡覺。”

  “什麽？”鄭西元吃驚，“兄弟，你連這點時間都放過？禽獸！”

  喬東陽剜他一眼，“閉嘴！別打擾我。”

  鄭西元聳了聳肩膀。

  現場的觀眾，大部分都是看上去很激動，其實對結果並不關心，而喬東陽是看似淡定，最為擔心。

  鄭西元不再找他說話，隨著比賽終點的接近，完全被拉走了注意力，一顆心仿若懸在嗓子眼。

  “快了快了快了！”

  “要到了要到了喔要到了！”

  “池月池月池月……快啊快啊快啊！”

  他握緊拳頭，眼睛都瞪大了，“追上去追上去追上去！”

  五十米！

  四十米！

  三十米！

  “池月，加油！”

  “林盼林盼林盼！”

  全場驚叫聲聲，很多人離坐高喊——

  終點快到了，林盼依舊在前麵，但她沒能提起速度，而在她背後兩米開外的池月卻突然加速，一個衝刺，搶在林盼前麵衝過了終點線。

  “漂亮！”喬東陽握拳一揮，從椅子上站起來，帶頭鼓掌。

  四周的工作人員看到他，愣了愣，跟著拍手。

  全場掌聲擂動。

  好事的人，私底下卻八卦起來。

  這喬先生到底是偏向哪一個的啊？

  之前為了林盼更改比賽時間，現在又因為池月獲勝，毫不避嫌地鼓掌歡呼！

  吃瓜群眾吃不到真瓜，卻被人在嘴裏塞了一嘴的瓜籽。

  ……

  池月雙手撐著膝蓋，大口喘氣著，慢慢偏頭。

  她看到了看台上的喬東陽。他個子很高，與那些工作人員站在一起也很有辨識度，池月盯著他的方向，額頭上的汗水滑入了眼睛，她眨了眨，卻沒有去擦，一直保持著那個動作。

  看不清他。

  但她知道他在那裏。

  莫名的，她翹起唇角，笑了一聲。

  “月光光！你太棒了！”王雪芽衝過來扶住她，“過來喝點水！休息休息。”

  接下去還有三次負重比賽。

  有了這一次800米的小勝利，王雪芽對池月充滿了信心，“你力量不如她，但你耐力比她好，接下去的三場，你還是很有希望的……”

  她像個專業老師，一直在做技術分析。

  劉教官認同地點頭，“隻要保持這個狀態，有希望。”

  池月喘著氣，抬頭看他，“謝謝教官！”

  劉教官知道她這一聲謝裏，包括了更為複雜的內容，微微一笑，拍拍她的肩膀，沒有多說，更沒有問她剛才去辦公室都見了誰，做了什麽。

  “休息五分鍾，準備比賽。”

  ……

  運動場的另一邊。

  林盼的教官也在跟她講話，

  朱青和另一個女生圍在她的身邊，捏肩、擦汗、遞水，很是殷勤。

  “盼盼，你剛才是不是故意放水了？”

  林盼喝水：“沒有。”

  “可是你一直在前麵的啊。”

  “第一圈我沒拉開距離，最後半圈，我速度上不來了，她節奏很好。”

  “不是吧！？”朱青有點失望，和同伴對視一眼，“我們都以為你給她留麵子，故意放水的。剛剛我看直播了，很多網友也都是這麽看的……”

  林盼側過臉，看到了正在和鄭西元說話的男人，並順著他的目光看到了池月，麵色微變，“隨便他們說吧。”

  “盼盼，你可千萬別心軟。”

  “對，不能讓她贏。”

  林盼笑笑，“我盡力吧。”

  ……

  短短五分鍾很快過去。

  總教官把池月和林盼叫過去，為她們發放了一件負重背心。

  工作人員對著攝像鏡頭在向觀看直播的觀眾介紹，這一件看上去並不臃腫的背心，隱形重量達到了20公斤，裏麵裝著紮紮實實的鉛條。

  為了證明背心的重量，他對著攝像鏡頭拎了拎。

  “重！不行不行，我拎不起來。”

  好好一個小夥子拎它都直甩胳膊。

  可是，兩個姑娘卻要穿著它，共計奔跑1400米。

  “準備吧。”

  背心有束帶，可以綁在身上，不會影響奔跑。

  池月穿上試了試高抬腿，像是被人捆住了身體似的，費勁兒。

  “選手就位！”

  總教官吹哨。

  “預備！”

  池月和林盼並排站立，一直沒有交流。

  “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