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葉知秋
作者:哼哈一笑      更新:2021-09-28 15:56      字數:9207
  12月很快到了月底,於是2007年也就隨之快走到結束的節點了。

  小雅忙著各類數據報表,和集團公司的會議。偶爾跟我開玩笑說:“哎,早知道這麽辛苦的話,還不如就在工廠算了。”我就揶揄道:“那你回去唄。”小雅毫不示弱地努嘴回懟我:“回去就回去,看誰離不開誰。”

  見我拴著圍裙開始進廚房,她就像隻樹袋熊一樣掛著我脖子,貼在我背上,看我做飯。一邊小嘴不停地嘰裏呱啦講她白天上班,同事間的事。偶爾還很驚恐地跟我講哪個哪個設計師是個gay,還一邊模仿別人的動作和說話的強調,笑得我拿鏟子的手都快沒抓穩。

  “哦,對啦。”我說。

  “什麽呢?”

  “嗯——”我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什麽呀,你說完呀。”小雅有些著急道。

  “等會再說吧。”

  “不行嘛,不行嘛,你現在說。”小雅催促著我,掛在我脖子上的手使勁了些,勒得我咳咳咳地幾聲。

  “好好好……那個……我媽問我過年回家的事。”我一邊翻著平底鍋裏的牛排說道。

  “哦——”小雅好像稍微遲疑了下,又接著說道:“過年都要回家的啊!你早點訂機票吧,不然到時候價格會很高的。”

  “對,對,我今天還看了呢。我明天和黃駟說下回家的時間,大概就定了先。”我猶豫著還是沒說出來,想要小雅和我回我農村老家的想法。

  小雅說她去準備紅酒,於是從我身上散開了她環住我的手臂,輕盈地抽身而去。我聽見她擺弄玻璃高腳杯發出的叮當聲音。

  晚飯後我們提著小袋垃圾放進樓下垃圾桶,小雅挽著我手臂,我們朝海邊走去。這裏的冬天不像我川東老家那樣的冷颼颼,卻還是有那麽些寒意了,小雅不時地緊了緊挽著我的胳膊。

  海邊的風呼呼地,棧道上不時走過三三倆倆的遊客。小雅和我慢慢散步慢慢說著話。

  “小熊——”

  “嗯?”

  “你晚飯沒說的話,快說吧。我都等得著急。”小雅笑笑說著。

  “沒有啊。”我否認這有沒說的話。

  “真的沒有?”小雅站在我前方,使勁盯著我眼睛。

  “真的啊。”我說。

  “真的沒有啊?”

  “真的呀。”

  “那就好。”小雅說完輕輕地不作聲。

  沉默了一陣,我咳了一下嗓子:“好吧,那我說。”

  “不是沒有的嗎?嘻嘻嘻——”小雅嘻笑地看著我,眼神裏是俏皮的譏諷和得意。

  “那不說了。”

  “說,不說,老娘掐死你。”小雅沒說完就賞賜給我威力巨大的一掐,感覺我大腿瞬間青淤了一塊。

  “啊——疼啊!”我叫著,“我說,我說。我媽問我女朋友的事……”小雅的笑臉就笑開了,昏黃路燈下,都紅紅的。

  或許,女人不管多年幼還是多年長,在愛情麵前,都會羞澀地笑著紅著臉。

  “嗯——討厭啦!”小雅撒著嬌,“不早點說。”

  “我是擔心你不好……不方便嘛。”我以為小雅的笑和羞澀、撒嬌已是默認了要和我一起回四川老家了。心裏開心地快要飛了起來似的。

  “那我明天訂機票了。”我開心地湊在小雅耳邊說道。

  “嗯——”小雅應著我,“風還挺大的,要不我們朝回走吧。”

  那晚的半夜時分,枕邊的小雅輕輕地呼吸著,睡得香甜可愛。地我悄悄起身,翻開小雅的錢包,拿出她的身份證,用手機拍下了身份證號。阮小雅,女,漢族,35058319870817****。

  小雅起床比我起得早,她沒有我喜歡賴床的習慣。在廚房裏叮叮咚咚地忙著,她在我耳邊說:“臭狗熊,我起床去做瘦肉粥,你再睡會兒吧。”聲音裏滿是幸福的寵溺,甜到我的胃裏了。

  有時候,小雅笑著說跟我在一起她很虧,以前一直不怎麽做的家務,她都開始做了,不會做飯的她也開始學著我做起了飯。我說:“有煙火氣的女人,很性感,會讓男人迷醉不醒的。”

  小雅就說我是油嘴滑舌、花言巧語地欺騙她,好偷懶不做飯不洗碗(我就馬上反駁說,這是甜言蜜語的哦!)。於是小雅就又撅著小嘴蹦蹦跳跳地去做她擅長的方便麵、瘦肉粥,還有後來學會的回鍋肉。

  吃完飯,她還是將碗筷一推,用她超級無辜可憐的小眼神看著我,我當然知道:“我去收拾鍋碗。”她就會心滿意足地開心笑起來。

  小雅開甲殼蟲的樣子,我覺得是最乖最迷人的。她說她是最美女司機,開得比很多男人都還好,她討厭開車肉肉地人。我說:“那是,我都不會開車,當然比我好啦!”

  “不是和你比的啦!”小雅拖著長長的嗲嗲的強調,聽得我骨頭都軟軟的。小雅將我放在方便轉乘去湖裏的公交車站,紅色乖巧的甲殼蟲很快便消失在了早高峰滾滾車流中。

  到公司後,我翻了翻日曆,2008年2月6日是除夕。我想了又想,訂31號的機票吧。於是,我在白鷺航空上訂了兩張機票,2008年1月31日,MF8401,07:35-10:25,鷺航短信告知我確認訂票成功了。

  我心跳的很輕快,向上竄著、跳躍著。我打電話告訴了小雅,我訂了機票,31號的,到時候請幾天假,我們一起回我四川老家。

  我想我母親一定很開心,她兒子給她拐回來這麽漂亮的一個未來媳婦兒。

  小雅的反應沒我想的那樣驚喜,語調平平地說:“昨晚上才說呢,你今天就訂了,倒是動作挺快的呢!”

  “哦,是啊。你不是說要早點嗎,不然到時候很貴的。”

  “嗯,我忙,晚上回去再說。”小雅掛了電話,我感覺自己有一丟丟的失落和鬱鬱。這些也隨著接下來老黃和小黃的到來,而暫時被擠壓到了角落裏。

  老黃說,趁著年底,他要趕緊定下來明年的發展方向和目標,首要的就是和阿裏巴巴把B2B賬戶的事敲定了。

  我打了阿裏巴巴丁然的電話,她很開心地答應著:“她盡快過來,大概一小時吧。現在正在另外客戶那兒呢。”

  黃駟和老黃倆父子坐在茶幾邊,一支接一支的吞雲吐霧著。劉詩雨不時的看看我,皺著眉頭示意:我討厭死這煙味!

  今天老黃心情不錯,大概是前幾天去了趟深圳收回了一筆欠款的原因,看著我們都是笑嗬嗬地。

  我不好直接說,就趁著小黃點上不知道是第多少支香煙的時候,說:“黃駟,你看你把美女都熏得趴桌子上不動了……”

  小黃就嘿嘿嘿地笑著說:“我,我,離這麽遠呢!”

  “空氣流動的呀!你掐了吧,免得美女被你熏跑了……”

  這廝居然就訕笑著掐滅了煙火,老黃看著這一幕,嘿嘿嘿笑著說:“我不抽了,我不抽了……”。惹得陳淑恩趕緊拍了個馬屁給老黃:“黃總,真是關心員工哦!”小陳便說便端過來兩杯水,說道:“黃總,黃駟啊,少抽煙,多喝水,多喝水。”

  老黃笑得臉上褶子都出來了,說:“喝水,喝水。”

  丁然進門來的時候,臉上已經寫滿了誌在必得的笑意,輕快地跟我和小陳打了招呼。和所有銷售人員一樣,小丁嫻熟得體地掏出名片,雙手捧著遞給老黃,老黃很客氣的招呼著小丁坐下。

  丁然沒有急著和老黃父子們商談B2B賬戶的事。老黃開口了:“小丁啊,那個我兒子跟我說了你們阿裏巴巴的這個B2B賬戶的事。我也了解了下,就是這個關鍵字啊,你們賣得有點貴了。比那個made-in-china貴了很多啊!”

  “黃總,”小丁笑著說:“您也知道,阿裏巴巴和MADE-IN-CHINA,是不同量級的。打個比方,阿裏巴巴是沃爾瑪的話,那MADE-IN-CHINA就是好又多了。一分錢一分貨,而且30萬買個排第五的產品關鍵字,也算是劃算了。這個我們阿裏巴巴還是有基本的自信的。”

  “哈哈哈……”老黃哈哈笑起來,自然而然地從摸出來一支紅雙喜來點上。吐了一口煙氣,老黃悠悠地說:“給個折扣。”

  “黃總,上次我和您兒子小黃總談過後,跟總公司爭取了下,優惠5000元,外加贈送一個月的會員。就是總共可以使用13個月服務。”

  “優惠才五千塊啊!”老黃笑得有點僵硬,一邊看著小丁,繼續說道:“28萬,12個月,不要你送那一個月都可以的會員都行。”

  “黃總,你真會開玩笑。”丁然笑著回應老黃的砍價,她肯定經曆了很多這樣的場麵,早已見慣不驚。

  老黃抽著煙,小黃在旁邊擺弄著手機。整個討價還價似乎陷入了僵局之中。

  丁然從包裏拿出她的筆記本電腦來,很小巧輕薄的電腦。我想起我的電腦,怎麽我當時不買這樣的,輕便。

  “黃總,我給您演示下阿裏巴巴國際站的使用吧。”丁然打破這沉默狀態。

  老黃叫了我們一起過去圍觀。小丁嫻熟地打開阿裏巴巴,登錄了一個專門的演示賬戶。進入到商戶界麵,我們看到網頁上很多編輯得很漂亮的各類建築石材產品,有很多我們常見的普通品類,有的卻是極盡奢華。

  丁然向我們展示如何增添產品、刪除產品。如何通過細微的修訂產品信息,而讓係統識別,從而爭取最新更新產品的靠前排名,以便在老外搜索時,能夠最早看見我們的產品,取得先機。

  老黃很感興趣這些功能,他很在乎產品和公司的廣告推廣,作為商人,他有天然而直接的敏感,所以他一直都注重督促我們每日更新產品。所以,一直以來我們獲得的詢價數量都比較大,在大海網魚式的營銷推廣形勢下,數量永遠是質量的基礎。

  丁然的演示讓老黃感受到互聯網平台的強大推廣能力,那時候業界還沒有“數據”的說法,也沒有“流量”的說法,但自始至終無不是基於數據和流量而產生的。我想彼時的老黃,他眼前應該看到的是一群老外在電腦上搜索產品,然後很多人在瀏覽了解我們的產品,然後我們得到很多詢價,我們忙碌的報價,談判,來自歐美的訂單源源不斷地匯聚而來,傳真機每天都收到了各式各樣的BANKING LIST。

  丁然,確切的說是阿裏巴巴給我們描畫了一幅美好令人高亢激奮的畫麵。

  老黃深信於此,現實也需要這麽一個途徑實現生意的擴張。丁然敲到好處的拿出了兩份合同,於是老黃就笑嗬嗬的讓黃駟簽了字,並安排小陳一會去銀行把款給轉過去。

  丁然滿心歡喜的收起筆記本,和我們說拜拜,元旦假後上公司來輔導我們操作。

  小丁走後,老黃又讓我們停下手上的活兒,圍坐一起——開會。他要就此發表談話,一方麵強調我們的願景,給我們打打雞血。另一方麵要給我們加碼了,這樣不刻苦努力不吃苦耐勞地幹活,是出不了成績的。

  中午老黃小陳在公司對麵的海鮮城訂了位置,開完會我們就一起去哪裏吃過午飯。

  老黃父子驅車回了泉州,我看小黃不時地偷瞄幾眼湘妹紙,那模樣就像上麵似的,有點搞笑。劉詩雨似乎有所察覺,一路緊緊挽著陳淑恩,快步朝公司走回去。

  小黃發現我在看他,尷尬地朝我笑了笑。伸手從褲兜裏摸出一盒香煙,拿出幾支香煙,給老黃一支,自己一支,老肖一支。小黃想起來什麽似的,遞給我一支煙,我擺了下手,小黃繼續遞給我,我接了過來。

  “說唄,想幹啥?”我盯著小黃黑黝黝地臉頰和他的單眼皮眼睛。

  “公司尾牙後,我們晚上安排個活動唄。”小黃笑嘻嘻地說。

  “歡唱先唱歌,然後去酒吧街晃晃?”我提議。

  “嗯,可以。”小黃吸了一口煙說道。

  我就知道這家夥在盤算著什麽,原來如此。我想起了我要回老家的事,便說:“那一月底吧。我一月底回老家,家裏有些事。我媽要我早點回去。”

  “嗯,這個麽問題。”

  “到時候要給我提成啊。”我趁機把這個核心關鍵問題拋了出來。

  “好,放心,不會虧你。”小黃說。

  我和小黃的對話,老黃應該聽著的,但從他臉上看不出什麽來。

  老黃和小黃走了後,我們幾個人就回到公司。

  冬天的正午陽光懶懶的暖暖的,從窗戶玻璃穿透而入,灑在地板、桌椅上,溫暖又曖昧,曖昧得讓我想起了黃姝那傾瀉著青絲的臉頰。在這章辦公桌上,我們曾相擁親熱……感覺好遙遠了,很久我都沒在想起她,也沒見過她了。

  我心思全在小雅心上,至於黃姝,我選擇遺忘,就像忘掉了在下弦場看見的那一幕。

  不過這吊詭的就是,你不經意地正想著某人,某人就可能也不經意地正想你。而且,她出現了。

  我聽見有人進門的腳步聲,自然而然地探頭循聲望去——黃姝。

  她朝我笑了笑,算是打過招呼。那似乎自然而然地斷掉的關係,就那麽如風般消散,我們之間再間也便沒那麽多尷尬和怨恨。

  小陳發現黃姝來了,熱情地用閩南語打著招呼,聊天。小陳把劉詩雨、老肖和集大帥哥介紹了一遍,然後說:“這是老板的二千金,黃姝。”

  黃姝淡淡地和她們打了個招呼,便自顧自地鑽進一間休息顯室裏。小陳接完一個電話,便跟著走了進去,她和黃姝在屋子裏嘰裏呱啦地說著話,用的閩南話,聲音不大,語調都那麽平平得像一條直線,我們聽不懂。

  過了很久,小陳路過我位置的時候,朝我多看了幾眼,我示意她過來。小陳走近我跟前,低聲說:“阿姝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情緒低落,她找了個她想要藏匿獨處的地方。於是她想到了這裏。

  “我問是不是男朋友的關係。她沒吭聲,估計是吧。”小陳說。

  “哦,你去陪她就好了。”我看了看已經快四點了,再過一個半小時,我們就下班了。

  小陳轉身回頭繼續陪黃姝說話,排解著那個年齡女孩子的憂愁煩惱。

  我無暇顧及,和劉詩雨和老肖、集大帥哥一樣,我們都忙著開發客戶,忙著搬磚。

  快下班的時候,黃姝和小陳出來了,小陳問劉詩雨要不要下班一起逛街。小劉爽快的答應了。

  黃姝和我在四目相接的時候,多少我們都有些閃躲和不自然,卻顯得那麽雲淡風輕。

  五點半,我抓起手機和優盤,很快地走出公司,下樓遠遠看見一兩520路小巴風馳電掣般從了過來,我飛奔了一百多米,總算加入到了擠公交車大軍。

  我要回去,小雅也要下班回去了吧。果然,小雅打來電話,告訴我:“熊熊,你到了中山路的時候給我打個電話,我就出發,然後你在大生裏下車,我在哪裏等你。”

  於是,我在大生裏下車的時候,就看見路邊閃著等得紅色甲殼蟲。上車,小雅就問我:“知道大生裏是幹什麽的?”

  “幹什麽的?”我不解的問。

  “你看,左手邊。”

  “紫色麵包車”我看了過去,說道。

  “殯儀館哎……”小雅咯咯咯地笑著說。

  “快走,快走……”我心裏咯噔一下,毛毛的感覺就來了。

  小雅一邊笑話我一腳油門加速走了。我有些報複的心理,帶著不老實的雙手,開始襲擊她,小雅一邊穩住方向盤,一邊躲閃著我,“別鬧了,別鬧了,啊——我錯了。”

  “乖,我定了31號一早的機票,我們在成都玩一天,再回我老家,好不?”

  “好啊。”小雅愉快的答應著,還朝我笑了笑,甜甜的乖乖的。

  “我在你老家玩兩天,我就要回廈門,好不?公司還有事情的。”小雅說道。

  “嗯嗯,我可沒想著要你在我家過年啊!”我卻實如此想的,畢竟沒結婚,還不能那麽名正言順。

  “煩……”小雅努著嘴冒了句。

  “怎麽了?”我問。

  “沒怎麽。”小雅歎了口氣。

  我沒繼續追問下去,便說起了其他話題,卻又想起來下午黃姝的樣子。心裏也是一陣糾結……

  我和小雅一起動手準備晚飯。我前幾天剛在網上看見了湖南小炒肉的做法,便興致勃勃地要做一次。小雅現在已經有些能接受微微辣的菜了。

  “好了!”小雅將去了屁股的紅辣椒放進洗菜盆裏用水泡著,衝了下手,摔著手上的水,順手在我衣裳上擦了擦手上的水——“臭男人!”一溜煙跑去客廳坐沙發上看電視了。

  我將辣椒切成段,切了些薑絲,拍了蒜瓣。我拿出一塊肉,將肥肉和瘦肉分離,肥肉切片,瘦肉切片。在肉片撒入芡粉,倒入生抽,醃著這些瘦肉片。小雅小跑著進來看我準備得怎樣了,見我要開始炒菜了,便兔兔地又跑開了,還不忘從冰箱裏抓了一串提子,洗好了放過盤裏端著準備出去了,順手塞給我一顆到嘴裏,“好好做菜,不好吃的話,哼!……”

  小雅跑了,廚房裏的我開始烹炒,辣椒的味道有點嗆,卻很香。小雅進進出出好幾次廚房來視察監工,“好香啊!”,我將菜裝進盤子的時候,小雅拈起來一片肉,邊吃便說:“好吃,好吃!”

  那天小雅吃了一碗米飯,看著我:“我還要再吃一碗米飯。這個菜太好吃了!”

  “你不怕辣?”

  “不辣啊!我又沒吃辣椒。這個汁啊,太下飯了!澆在米飯上,太好吃了。”小雅說著又夾起來一塊肉嚼著,嘴唇上閃著光亮。

  嗬嗬,從來一碗米飯就管飽的,小雅今晚卻叫著要多吃一碗。“好嘞!”說完我拿著小雅的碗去廚房,盛一碗米飯給她。

  小雅開開心心地開始幹飯起來。我看著她,小嘴不停蠕動著的樣子,真可愛。

  那晚,小雅說肚子疼姨媽來了。我裝了個熱水袋放在她小腹,看她蹙眉難受的樣子,哎,可憐兮兮地。像隻小貓一樣蜷縮著,我從她身後抱著她,用手輕輕撫著揉著她的小腹。

  “好受了些麽?”

  “嗯……”小雅有氣無力地回答我。

  “煮點薑糖水喝,好不?”

  “不要。睡覺。”

  我起身煮好小半碗薑糖水,冬天還真有些涼颼颼的。不過也好,滾燙的薑糖水不多時便可以入口了。我抱著小雅起身,看她小口小口地喝著薑糖水,剩得不多的時候,她咕咚咕咚就喝了下去,然後繼續蜷縮著蓋好被子。

  “臭狗熊!”小雅伸手使勁掐了我一下,已經沒有她往日的力道了,大姨媽疼的吧。黑暗中我聽見她說:“我看了下時間。”

  “嗯,怎麽呢?”

  “31號出發,1號在成都玩,2號去你家,然後4號我回來廈門。6號就是除夕了。”小雅有些無力無奈地說。

  “那,過年,你……”我說了一半,才發現這是提都不應該提及的問題,心裏罵著自己傻B。

  “回泉州,我想辦法賴著和我爸媽一起吧,反正兩家離得不遠。”小雅輕輕的說。

  “哦,那好的。”

  黑夜中的我們漸漸呼吸輕輕地勻靜了下來,小雅像隻小貓咪蜷縮著,蹭在我胸口,我的呼吸在她腦袋瓜上悄悄散播著我的氣息。

  那一一夜我睡得很沉,早晨我還在迷糊中,小雅已做好的早飯,大聲嚷著:“太陽曬屁股了!快起來哦,吃飯早了吃早飯了。”說完就一把拽走我的被子,冷空氣侵襲著我的肌膚,我從床上彈坐起來。

  眼前的小雅又滿血複活了,沒有昨晚的有氣無力,現在可是生龍活虎的。

  “不疼了?”

  “嗯,感覺疼過了。”

  “那就好!”我一邊快速的抓過衣褲穿好,然後一邊走過去洗漱。

  我吃完飯就著急催促著早點出發,不然上班路上堵車。小雅就笑開了:“周末呀,傻瓜!”

  哦,對哦,我都忘了周天禮拜五來著的。“那太好了,我們出去逛逛唄。”

  “不想去,不舒服。”小雅興致不高,“我要修養呢。”

  我明白她說的是因為姨媽痛的緣故,“那好吧。我一會去買菜。然後我們找部電影看,好不?”

  “嗯,隨你啦!”小雅懶懶地答道。

  白砂鍋裏燉著豆沙肚條,時不時飄來一縷香味。小雅說:“你壞蛋!”

  我有些不明就裏:“怎麽了我,我沒怎麽呀。我這不老老實實的嘛!”

  “你煮好吃的把我喂胖了怎麽辦?”小雅哼哼著鼻息,“居心不良。是想把我喂胖了,就好獨占吧!”

  “怎如此冰雪,我都沒這麽想呢,你倒是幫我出了良方好主意。都不用我想辦法了。”我捏著躺在沙發上枕著我懷裏的她的臉蛋兒。

  電視裏放著法國作家都拉斯的自傳小說改編而成,由梁家輝主演的《情人》。很老的一部電影吧,可導演那電影鏡頭真是拍得太好了,唯美的顏色,精妙的構圖,精致至極的細節:女主穿的陳舊的皮鞋、男主油量的頭發筆挺的西裝、女主微翕顫抖的唇……

  男主和女主幽會、做愛、洗澡、玩耍。女主問男主要錢,去填補家庭的虧空,償還她哥哥的毒資。歐洲白人的高傲,中國人再有錢也是被瞧不起的對象;男主父親門當戶對的娶妻要求,兩人總歸是無法在一起。女主和其母親坐上回法國的輪船,落日黃昏下,那些寫滿背上的餘暉撒在睡眠,當她看見那一輛黑色汽車,她無法不承認自己愛這個中國男人。

  那一刻的兩個人,應該是此生嘴悲痛的時刻。

  多年後,男主打給女主一個電話,於是她想起了以前的他們,在一起的昏黃下午。公館地上的紅色中式地磚,淩亂的床鋪,她雪白的肌膚含苞待放的身體。

  而門外是嘈雜的街市,屋裏,隻有他們的瘋狂纏綿。

  小雅看得入了神,到最後那悲傷的畫麵,她留著兩行淚,問我:“為什麽啊?”

  “階層差距。白人看不起中國人,中國人的婚姻又需要門當戶對。”我想起了我們。

  “那……那……”小雅使勁想著什麽,但還是沒能說出來。

  “哎,電影啦!看了就算了唄。還想著呢!”

  “你不是說,這是真的事麽”

  “對啊,法國女作家的自傳,回憶關於她和她的中國情人。”

  “女主那會感覺好小,估計十三四歲吧。”

  “肯定了,上中學的呀,也就那麽大啊!”

  “好早呢!”

  “比你那會大不了幾歲呀。”

  “滾!不準說我。”小雅生氣了,“誰叫你不早點出現。”

  “一切的出現和相遇,都是命定,都是剛好。”

  “才不是剛好!”

  “別人的故事,看了就算了吧。別想了。再說了,我們也許是別人的眼裏的故事呢!”

  “別亂講,烏鴉嘴!”

  “哦哦哦,我呸呸呸——”我試著收回剛說的話,沒曾想,後來還真是一語成讖,成了別人的眼裏的故事。

  小雅起身,眼睛還有剛剛被劇情觸動的痕跡。

  我去廚房看我的湯,用勺子舀了一點點,嚐了嚐“嗯——不錯”我放下勺子,從調料盒裏舀了一小勺白胡椒粉,灑進煮得沸騰的砂鍋裏。這些辣辣的胡椒粉,便不見了蹤影,入了味,一會還會入我們的胃。

  小雅說,我給她的味道,飯菜的香味,入了她的心。我搗亂地說:“不是入女人的靈魂,要通過那什麽來著麽?”

  “討厭!沒個正形。”小雅不理我了。可鑽進我懷裏的時候,她也會害羞地說:“早入心入魂了,要是哪天你不見了,我該怎麽辦?你可是我身上的一塊肉了,要割舍——疼!”

  我用勺子舀走那些漂浮起來的綠豆殼,綠豆已經煮成了沙,在湯裏。浮在著湯麵上的就是空殼了。

  小雅小口小口喝著湯,慢慢嚼著肚條,滿臉都是幸福的滿足。看見我正看著她的樣子,便舀起一勺,喂到我嘴邊,看著我喝了下去,又才滿心歡喜地繼續喝湯。

  這個周末過得很恬淡,平靜。哪兒都沒去,沒去逛街,沒去公園,因為她說她不舒服,不想去。我說找麗麗胖妞,小雅說周末酒店最忙,別添亂,人家才上班呢,要熟悉環境。

  “哦……”我隻好悻悻作罷。

  散步的時候,我照例在小賣部買了一根火腿腸,路邊小寺廟的那隻叫來福的小狗已經

  在我的一聲口哨後,不知從哪裏躥了出來,風一樣的朝我狂奔而來。到了我跟前就戛然而止刹住車,圍著我轉了好幾個圈,尾巴搖啊搖得都快晃斷了似的。

  “你把火腿腸給它吧。”我想要來福也認識小雅,撕開火腿腸遞給小雅。

  “啊,不要,我怕……”

  “沒事,你看它多乖啊!”我蹲下摸著來福的頭。來福眼巴巴的望著小雅手裏的那根火腿腸,感覺口水都在滴了。

  小雅戰戰兢兢地蹲在我身後,伸手遞出來,來福一口就咬住,搖頭晃腦地坐在地上開始享受起來。我摸著它的腦袋瓜兒,來福護食的本性讓它發出警告的咕嚕聲,我一巴掌打它頭上:“幹什麽?看看我是誰!”

  來福好像聽懂了似的,抬頭看了眼我和小雅,又開始搖著尾巴低頭吃火腿了。我再摸它頭,它就不再咕嚕咕嚕要發凶的了。

  小雅嗬地笑起來,說:“來福像個小孩一樣。”

  我抓起她的手,放在來福的頭上,來福的毛茸茸腦袋瓜上的兩隻可愛耳朵隨它吃東西在動著,毛茸茸地好舒服的感覺,小雅咯咯咯笑起來。

  吃完火腿的來福舔著嘴巴和牙齒,搖頭晃腦地在我們麵前討好著。我正要起身和它說拜拜,電話響了起來,我一看是黃駟打來的。

  “喂——”沒等我開始說話,電話那頭傳來小黃的聲音,有些焦急,“你能不能幫我聯係上陳銘泰,我打不通他電話,找不到他人。”

  “那——”我還沒繼續說,黃駟就打斷了:“你和她老婆聯係下,看能不能通過她聯係上。”

  “什麽事呢,這麽緊急?”

  “我們兩家的礦口,挨在一起,昨天晚上我們兩家的工人起了衝突……”

  “啊?!”

  “不說了,試試通過他老婆聯係陳銘泰。”黃駟匆匆掛掉電話。

  小雅疑惑地看向我:“誰啊?”

  “黃駟,他聯係不上陳銘泰,要我找你聯係他。”

  “別找我。”

  “他們兩家的礦山工人昨晚爭地盤,起衝突打架了。”

  “我說了,不關我事。”小雅氣呼呼的甩手獨自走開了。

  來福看著我和小雅的走開,沒有跟上來,它自己去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