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不入夢
作者:哼哈一笑      更新:2021-09-28 15:56      字數:5731
  我睜眼看窗外,夜不夠黑,被路燈撕開的口子,若隱若現般慘白。有一陣,天變得很黑,應該就是黎明前的黑暗吧。

  這一夜,我的電話未再響起,小雅怎麽過的?我也不願意碰手機去問。隻是金招娣給我發了一條短信,告訴我她到了小雅那兒。

  黃姝應該是那麽單純的快樂著,我之於她,已是邊緣的路人。

  我感覺窗外箱子裏路燈滅了,透過窗戶看見的是漸露天明的高樓,機場方向有了飛機起降的聲音。新的一天開始了,作為打工人的我,那時候沒有為情而傷懷罷工的資格,或許哪天就被老板炒魷魚。

  帶著一夜未眠有些泛紅的雙眼,我擠上了去公司的小巴車。

  沒覺著餓,從昨夜到現在,我沒覺得餓。滿腹的情緒停滯在胸口,是不是因此,連胃都填滿了。

  和一群人擠進電梯,往公司靠近。那時候的心情比上墳都還要難受。小陳還沒到,我打開門,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才想起這水應該是很久的了,吐也吐不出來,還好沒有什麽奇怪的味道。

  我盯著電腦,瀏覽新聞,卻是看不進去任何信息。魂都去了哪兒了?

  小陳進門和我打招呼,我木訥地朝她笑了笑,便回頭繼續盯著電腦屏幕。“小熊,你休息舒服了哇,嗬嗬嗬”小陳笑笑地和我說著話,“哎,對了,今天周五了哦,你要不要約黃姝玩啊……”

  哪壺不提哪壺開,我沒有表情的低聲說:“沒空,我沒空。人家也沒空。”

  我抬頭看見小陳的訝異沒持續多幾秒。

  “你知道了?”小陳小心的問。

  “知道什麽了啊?”我很是平靜地回道。

  “哦沒什麽啊,沒什麽的。我以為你不知道呢!”小陳躲躲閃閃言語間顯得慌亂了些。

  “都說的什麽呢,我怎麽聽不大懂似的……”我邊說邊搖頭。

  這幾天耽擱了,少發了很多郵件,消極的結果就開始顯露了——這一周,詢價的郵件明顯寥寥無幾。業精於勤荒於嬉,是真的。

  我理理手頭上需要處理的事情,盡然除了正在跟進的這一單,沒有新的有成交跡象的新增訂單,心裏歲很是滿足於BRINT這個大工程單的帶來的收獲,心裏對青黃不接的恐慌也瞬間湧上心頭。也就是這一瞬間,因為小雅、黃姝的緣故帶來的那種充斥於軀體的沉重有些消散,我感覺到饑餓和瞌睡。

  我伏在桌上睡了,夢裏亂七八糟。被人追著,追著,我一路狂奔啊,逃回到老家,老家的那頭黃牛,長得和以前一樣俊俏,駝我在它背上衝上天空……像是過山車,像是墜落到無底深淵的感覺,我猛地醒來……

  身上多了一件小單西,女士的。我揉揉眼,是小陳的衣服,瞬間感覺溫暖,謝謝小陳啊。

  “醒啦?!剛睡得好沉,我喊你都沒反應,呼嚕聲真有意思,像隻貓咪咕嚕咕嚕的。”小陳看我醒來,朝我走過來,我遞還給她衣服。“剛怕你著涼,給你披了下。哈哈。做完幹嘛去了啊,不好好睡覺。”

  “謝謝小陳啊……做完沒幹嘛啊,哎,沒睡好。”我打了哈欠,欠欠身子。落寞表情下,那種身體被抽空,心裏被壓著塊石頭的感覺再次湧來。想要喊出來,喊不出。想要跑出去,跑不動。

  “忘了跟你說,我在廈門人才網上掛了公司招聘外貿員信息,收到了些簡曆,待會你篩選下,我好通知人來麵試。”小陳跟我說道。

  對哦,我都忘了,黃總跟我說過的,招幾個新的外貿業務員,我負責外貿業務。

  “啊,我都忘了這事了。那你發給我簡曆吧,我看下先。我中午給黃總說下,看他有啥要求不,他同意的話下周就開始招人。”我對小陳說道。

  我打了電話給黃總,“黃總,招外貿業務員,你有什麽別的要求不?除了口語,經驗之外的。”

  “沒什麽特別的要求,人要外向些,能吃苦耐勞,誠實的。”黃總說道,我嗯嗯的回應著。“對了,你也問問我兒子,看他有啥要求不,外貿公司給他的,也是他的名義注冊的。”

  “好的好的。那我打電話給黃X”說完我掛了電話,撥了小黃的電話,響了幾聲後,就聽見黃X的聲音:“喂,蝦米達幾啊”

  “好好說,正事,新招人,有什麽要求。你老爹讓我問你的。”我對他說道。

  “沒什麽要求,人要老實的。口語什麽的你說OK就OK。”黃X在電話裏說道,簡單,就這麽一個要求。

  我篩選了幾份簡曆,讓小陳通知他們下周一麵試。

  小陳吆喝我一起吃午飯,我正一手撐著腦袋發呆,說:“不餓,你去吧。”真的一點兒都不餓,感覺不到餓。從胃到嗓子眼都是堵得梗梗地。

  午飯時間,我想起了胖妞,便打了她手機:“胖姐,幹嘛呢?”

  “準備吃午飯啊,麗麗正做飯呢!我請你過來吃,好不?”胖妞在那頭俏皮的說話。

  “吃你個頭啊,公交車過來都快一小時了。下午還上班。”我有氣無力地說。

  “你是昨晚又勞累過度了麽?說話都有氣無力的。”胖妞好像有時候還是很敏感的。

  “亂說什麽呢,爺昨晚沒睡好。”

  “不是吧?你是擔心□□還是西-藏問題,至於嗎?”

  “宇宙問題好了吧?你們周末幹嘛呢,要不要找我玩,我請你們吃好吃的……”我怕周末自己太過獨自難熬,自己會忍不住去找小雅。

  “好呀,你還是來海滄。我怕我腿沒好利索,萬一給又整折了,那就不劃算了啊……是吧,熊哥?那樣的話,我隻能把麗麗賣了。”胖妞笑哈哈地拿麗麗打趣。

  “好的,我過來找你們唄。”我說完便了電話。趴在桌子上,那種令人揪心的感覺就堵了上來。

  手機總會在人最不願它叫的時候響起來,我早已關掉了那部令人不忍直視的新手機。我沒看號碼,便接了起來:“喂……”

  “小熊,聽我解釋好嗎?……真的不是你以為的那樣,真的不是啊……”

  是小雅,我堵著的心口被抽了一鞭子,然後疼著,堵著。我掛斷電話的手還在抖,使勁的握著手機。我掛斷了電話,其實我是多麽想聽她說完,可我就倔強的掛斷了電話。

  電話倔強地響著,我使勁的掛斷。響了很多遍,我也掛了很多次。

  我實在忍不住了,接了起來:“不用解釋,我理解。我尊重,好吧。拜拜……”

  “Mr Bear ,…… ”

  “Oh,sorry ,I just think you are the guy ired…… ”

  “□□ile ,□□ile.Nothing can make you feel bad.trust me ,my man.”

  “Thanks Brint,it’s gone. ”

  “That’s good .Let’s talk about the design.”

  “Good,any new change or make a decision”

  “No,not yet.Maybe afer my visit this month.I think some designer’s idea is not good enough.”

  Owo……這樣也好,這樣的話,他自己看了再定。免得溝通和各種瞎折騰。BRINT說他得到差不多20號才回來中國了,要我到時候帶他再去上次那個地方足浴。我好不容易笑了起來,答應著他。

  掛了電話,我給黃總打電話說了下英國客戶的意思,黃總也說:“這樣等他自己看了再說,挺好的。不然把材料弄廢了,損失可不小。”

  好吧,等著吧。

  我翻了翻往日發的郵件,想著哪些客戶可以值得打個電話過去問下情況,想辦法促進下。我列了個清單出來,於是這個周五的下午,我就在發郵件和打電話中度過,下午的時間被工作占得滿滿的,讓我沒空去難受,去想著小雅,也沒空閑去想黃姝。

  從昨天下午到今天下午,整整24小時了,我沒吃過東西,也不感覺到餓。心裏一直堵著,那胃口大概也跟著緊緊地收縮著,堵著。除了喝水,渴了需要喝水。

  小陳有事,4點鍾就走了。電話打完,郵件發完的我,瞬間空了,那種無孔不入地難受,啃噬著我的思緒。我抓起手機看見,中午小雅打了被我摁掉的電話有10多個,我很想撥過去,就想知道她究竟如何想的,可還是開不了口,開不了口啊。

  看著樓下路上漸漸繁忙的交通,我便想到了自己晚上獨自一人的落寞。我突然來了個念頭,我去找胖妞和麗麗。

  我擠上了一輛開往海滄的公交車,走過仙嶽路,上了海滄大橋。下午五點過,天已經快黑了,暗暗的,廈門島被路燈點著,亮了。公交車的液晶電視廣告不停地循環著:“路邊的野花你不要采,不要采……”

  到達海滄的時候,已經天黑了。我掏出手機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裏,打電話給胖妞:“胖姐,在幹嘛?”聲音的情緒很低落,胖妞敏感的抓住了我情緒裏的悲傷。

  “你是要死了麽說話這麽沒力氣……說找姐什麽事。”胖妞在電話裏咋咋呼呼的說著。

  “我剛下公交車,出來唄,我請你和麗麗吃飯唄。”我穿過人群的嘈雜,大聲地說。

  “切,稀罕。真的?你真來海滄了啊!”胖妞聲音裏還是有很開心的,“我們吃過晚飯了,你是來給我們改善營養的吧!哈哈哈……你先來我們住的地方吧!麗麗晚點下班,說是他們線加班到九點。”

  “麗麗都上班了啊?”我有點驚訝,我以為怎麽都要和胖妞一起。

  “是啊,不上班天天看著我啊。我的腿都好利索了的,她也需要上班掙工資,不然你養啊?”胖妞說道。

  我穿過海滄的街道,哦這裏其實是海滄鎮的一個鄉,叫新陽,對新鮮的陽光的地方。和我住的後埔一樣,街道嘈雜紛繁,路邊的小店和攤販賣的都是廉價低質的衣服,日用品,紅紅綠綠的燈光顯得光怪陸離了些。路邊的飲食攤檔,發出一陣陣吆喝聲,食客們推杯進盞的聲音。簡易鍋灶上冒著真真油煙,偶爾串起火苗來,那炒菜的老板的臉上便油光閃閃地映著火的顏色和溫度。

  我路過樓下小賣店的時候,想起了,送她倆一箱牛奶和些零食吧,女孩子,都愛的。於是買了一箱酸酸甜甜的張含韻,還有些瓜子、雪餅、小麵包之類的零食。

  胖妞下樓的腳步已經和常人無疑,看來康複得不錯。打開樓道的鐵柵門,胖妞笑著和我開玩笑:“來就來撒,還挺孝敬你姐姐我的。我可不好意思,以前吧,我覺得是沾了麗麗的光。現在看來啊,是你孝心感動天地啊!”

  我就一腳踢了過去,差一點才踢得到胖妞的腿。胖妞便“哎喲——”叫了一聲,故意裝作痛苦的樣子。

  我哪裏能被嚇倒呢,邪惡地說:“要想在去醫院躺幾天?那你就繼續在這蹲著唄……”說完繞過她,繼續向樓上走去。

  胖妞就從地上站了起來,憤憤地說:“才誇了,就變走下坡路了。你這人不行的——”

  和胖妞嘻嘻嘻哈哈地走到她倆的出租屋,和我上次來時候一樣。沒什麽變化,隻是幹淨了整潔了些。

  陽台上掛著她倆洗的衣服,我看見了幾個好看的BRA,有些不好意思的躲閃著目光。胖妞卻不依不饒的揪著說:“給別的女的洗內褲都洗過了,還假裝不好意思,至於嗎?……”一臉的不屑,“姐的收起來了。晾著的都是麗麗早晨洗的她自己的,你要看就多看會唄,自己走過去看,免得這偷偷摸摸的眼神,猥瑣……”

  我:“……”大概那會還紅著臉,吞吞吐吐說不完整的話。

  和胖妞東拉西扯的聊著,胖妞幾次問我怎麽感覺不對勁,我好幾次都掩飾了過去。雖然,我很想一吐心裏的不快和悲傷,卻忍了又忍,壓住了。不好意思說出去,逗人笑話的。

  九點過的時候,麗麗回來了。看見房間裏的我,有點驚訝,接著又笑著和我打招呼。麗麗還是挺好看的,笑起來眼睛就笑眯眯地翹起來像是豌豆角兒,很響東京愛情故事裏的赤名莉香。那可是我兒時喜歡的樣子。

  胖妞對麗麗說,“熊哥請我們出去吃烤串哦,收拾下,我們走了。”

  麗麗去了趟洗手間,要我到外邊等她倆,因為她要換衣服。好吧,我就在走廊外邊等著了。

  九十點過,工廠加班的年輕人也下班了。有的工廠一下班幾千人,那場麵簡直太浩浩蕩蕩了。圍工廠周圍布局的飲食攤點,小餐館,小商店就會頃刻間人滿為患。甚至在那個年代,甚為流行,也是那麽一群人的營生之道的假尼姑、和尚的算命攤檔,也滿了客。

  我們仨坐在離烤爐遠一點的角落,那樣不會太嘈雜,也不會有太多烤串的煙熏。

  “老板,來一箱雪津,烤30個肉串……”胖妞還是那麽大姐大的風範。

  “好勒……”那老板應道,很快一個老板娘模樣的女人,搬來一箱雪津啤酒,放在我們桌子旁的地上,麻溜的從圍兜裏拿出一把刀,劃開啤酒箱的封口膠,拿出了五瓶啤酒,哢哢哢地打開了,擺在桌子上,問:“還需要點什麽?”手裏拿著的是菜單,一隻手拿著一支筆,準備記下我們點的菜。

  “烤生蠔,秋刀魚,茄子……”我想著說道,然後問了麗麗和胖妞:“你們還想要什麽,點吧……”

  胖妞和麗麗點了些他們想吃的,差不多都這些,沒有特別多的選擇。

  胖妞拿起瓶子朝酒杯裏斟滿酒,就開始朝我挑釁:“敢不敢喝個痛快,熊哥?”

  “切,誰怕誰?”我本就想一醉不醒,好好睡一覺,神情裏滿是躍躍欲試的期望,哪裏會有胖妞希望看到的猶豫退縮,“走一個……”,說完,我仰起脖子一飲而盡。

  胖妞像是小小訝異了下,隨即也幹掉了自己酒杯裏的啤酒,喃喃說道:“喲,熊哥今晚像是要買醉的啊……”一邊說一邊笑著看我,話裏有話。

  我心裏有話,吐不出來。

  麗麗始終不會太加入我和胖妞的酒局,偶爾小小的喝一口。笑著看我和胖妞的的鬥酒。

  我頭暈了,眼睛看到的人都是飄忽的影子。胖妞仿佛才開始進入狀態,一杯一杯的勸我,說:“不喝不是男人……”

  就為買醉的我,當然來者不拒,直到喝不下了,胃裏翻江倒海的時候,偏偏跌跌地走到垃圾桶旁邊,吐了出來……好難受額滋味,胃難受,心裏更難受,想說出來,怕人笑話,想哭出來,怕自己太過丟人。不知是嘔吐的難受還是心裏得到的悲傷,淚水堵滿眼眶。

  麗麗遞給我紙巾,胖妞“啪”——一聲,右手使勁拍在我的肩膀上,和我勾肩搭背起來,“走,熊哥,接著喝啊……”

  “熊哥,你是不是遇到什麽事了?”胖妞問我。

  “沒有啊。喝……別廢話”我很大聲地說。

  “喝——”胖妞端起來喝了一口,“你女朋友怎麽舍得放你出來單獨行動?不是應該在幹什麽的吧……”胖妞的眼神和表情很是邪惡。

  “管她屁事啊……我沒女朋友,沒有女朋友……呃——”我說話聲調時高時低,隨著這恍惚不清的腦子。

  “哈哈哈……”胖妞笑的很大聲,“我說不,就是為這個啊!難得哦……”

  “屁,我沒女朋友,不要女朋友了,休了……”我舌頭打著卷兒,嘴上還在冒著這些話。

  “哎呀呀,被甩了?”胖妞有些幸災樂禍的樣子,“我早就想跟你說,你那個不靠譜……”

  “放屁,靠譜。靠譜……”

  “靠譜還把你甩了?”

  “我甩的她!”

  “那你還難過個雞毛?”

  “我……”我就趴桌子上了,睡了。恍惚間聽見胖妞和麗麗在說話,喊我,可是我抬不起來頭。

  醒來的時候,已是第二天早晨了。

  我感覺到不遠處有人在走動,廚房裏有煮飯的聲響。使勁睜開眼,一看,是小雅的家。

  來不及罵胖妞,本來也罵不起來她。我心裏可是很願意到小雅這裏和她一起,隻是心裏難受,難受得想要躥上天又一下衝進海裏。可此刻,我沒有力氣,心裏就一團泥沙似的柔軟。

  小雅過來了,我聽見她的腳步聲。那樣令人喜歡,卻令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