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這幾天，四皇子一直都惴惴不安。

  他總覺得自己被發現了，可是皇帝那邊一點反應也沒有，甚至沒有召見過他。

  這種時候皇帝過於正常，就是反常。

  四皇子差人四處打聽，除了知道言大理寺卿在調查三皇子遇刺一案之外，他什麽也沒打聽到。

  當然，這件事也不需要他派人打聽，畢竟大家都知道。

  至於三皇子的後事，皇帝已經下令由禮部尚書處理了。

  張德妃悲痛欲絕，成天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連四皇子都顧不上關注了。

  這日，四皇子在自己的宮殿走來走去，他的親信忽然跑進來，對他說：“殿下，出事了！”

  四皇子立即停住了腳步，盡自己最大的力氣瞪大眼睛。

  “我們安插在大理寺卿府的眼線說，言大理寺卿找到一些線索，而且，而且對殿下你不利。”親信道，“殿下，我們要在言大理寺卿跟陛下稟報之前，找到並銷毀那些證據。”

  四皇子的眼珠子瘋狂亂晃，連嘴巴也開始抽搐。

  看著四皇子瘋了般的模樣，親信有些害怕，他低了頭，等待四皇子的命令。

  他跟在四皇子身邊多年，自詡比任何人甚至其生母張德妃都要了解四皇子，可有時候，他實在是不明白為何四皇子總喜歡裝模作樣，做一些浮誇的動作。

  不過轉念一想也正常，畢竟皇家哪一代沒有幾個瘋子呢？

  別說四皇子瘋，二皇子不也瘋嗎？

  親信思索間，四皇子終於停住了晃動眼珠、抽搐嘴巴，他故作慌亂後的鎮定，說道：“不知道言老頭跟父皇說了沒。也不知道父皇有沒有聽到這些傳聞。”他忽然激動起來，“快，快！我要去找父皇，試探一下他！”

  ……

  ……

  李鎮陵早就在禦書房和皇帝說起話來了。

  這幾日李鎮陵一直在暗中對付四皇子和三皇子營下的官員，皇帝心知肚明，隻是未言說，此刻看到李鎮陵本人，他多少有些憤怒。

  “你有什麽事。”皇帝冷言冷語。

  “來告訴父皇一件事。”李鎮陵淡淡道，“前段時間慶豐村鬧鬼，兒臣奉父皇旨意前去查案，發現有人私造兵器，如今兒臣查出幕後黑手了，所以來告訴父皇。”

  皇帝冷笑：“別告訴朕是老四。”他道，“你當朕不知道你是個什麽德性麽。”

  李鎮陵麵無表情，聲音無情緒，他慢慢說：“正是四皇弟。父皇，兒臣有物證，也有人證，如果父皇不信，兒臣隨時可將證據呈於父皇麵前。”

  皇帝本是隨口一說，李鎮陵這般鄭重其事地陳述，讓他先是一懵，接著是生氣。

  “父皇。”不等皇帝發作，李鎮陵先繼續說了，“兒臣不是趁人之危，隻是證據來得巧，加之兒臣認為私造兵器一事太大，思量再三，還是決定將此事告訴父皇。至於父皇要如何處置四皇弟……一切由父皇決定。”

  這話說得冠冕堂皇，事實上他就是趁人之危。

  皇帝冷冷道：“你向來很會說話。”又言，“既然你說有人證物證，那麽證據呢？”

  李鎮陵道：“兒臣在慶豐村山洞找到了幕後之人留下的文書，上麵記載了他們私造兵器的材料、經濟來源和去路，經查證，兒臣發現材料源自皇家礦山，金錢依然來自翡翠錢莊。言大理寺卿近日在調查該錢莊，父皇不信兒臣，可讓言大理寺卿再查。”

  “皇家礦山每個月都按時按量將鐵礦送入相應地方冶煉器具，但他們的開采量其實大於了輸出量，兒臣推測，那多出來的開采量，都運到了慶豐村，父皇不信，可親自派人前往礦山調查。”

  “另外就是人證，兒臣已經讓屬下從慶豐村帶來了。他們都是被抓去造兵器的，他們雖不知道幕後黑手是誰，卻知道監管他們的人是誰。兒臣與他們確認了，那監管者正是四皇弟身邊的一個親信。父皇不信，也可再查。”

  李鎮陵一口一個“父皇不信”，讓皇帝怒不可遏，既然李鎮陵都這麽說了，他信不信有什麽用，於對方而言，不都是不信嗎！

  皇帝火冒三丈，眼睛裏似乎都有烈火在燃燒。

  李鎮陵卻平靜極了。

  前幾天他就讓影接來了他安排在山洞裏的人，為的就是今天。

  離開慶豐村的時候，李鎮陵便安排了一位老人家照看他的證人，如今機會來了，他必須抓住，一舉拿下四皇子。

  當然，四皇子畢竟是皇子，刺殺三皇子、私造兵器，都不能要了他的命。

  所以李鎮陵將四皇子作惡的證據擺在皇帝麵前根本沒用，他之所以在這個時候來找皇帝，另有所求。

  挖個坑，鋪個網，等四皇子掉進去，拿下他。

  李鎮陵慢慢說著，還慢慢拿出了他所說的證據，交給了梁公公。

  “李鎮陵。”皇帝沒接梁公公遞來的證據，而是自個兒起身，又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冷冷道，“朕若信你，你當如何。”

  讓朕，殺了老四嗎？

  皇帝邊說邊想邊走到桌案邊，死死地看著李鎮陵。

  李鎮陵恰巧抬頭，對上皇帝的眼睛。

  皇帝的眼睛混濁到不可測。

  李鎮陵沒多看，而是作揖、弓腰。

  “兒臣，隻是負責查案，父皇才是抉擇之人。”李鎮陵慢慢地說。

  真是會說話。

  皇帝冷笑。

  “你先下去吧。”皇帝涼涼道。

  “兒臣告退。”

  皇帝盯著李鎮陵退下，待對方的身影消失在禦書房後，他心中頓生無力之感，加之這幾日他嘔氣過頭，此時身子一軟，竟突然往後倒了下去。

  梁公公見狀連忙去扶他：“陛下……”

  皇帝擺擺手，讓他將自己扶到座位上坐著，他剛冷靜沒多久，一眼便瞥到了梁公公手裏的證據。

  李鎮陵方才給的。

  皇帝的怒火又湧上來了。

  ……

  ……

  李鎮陵出了禦書房，恰好碰上四皇子走來。

  “太子皇兄。”四皇子故作訥訥地作揖，很李鎮陵打了聲招呼。

  “怎麽了？”李鎮陵難得關心他一次，“這般無精打采？”

  對於李鎮陵的話，四皇子內心一喜，然後裝得更傷心木訥了：“三皇兄離世，母妃傷心欲絕乃至病痛上身，我為皇兄傷心，又念無法為母妃分憂而自責……”

  李鎮陵一手放在腰後，一手拍了拍四皇子的肩膀：“三皇弟遭人暗算離世，四皇弟要節哀順變。”接著嘴角微勾，看起來像是在笑，“你來禦書房是要見父皇嗎？進去吧。”

  四皇子見他神態帶喜，不由問：“父皇心情很好？”

  四皇子很少見李鎮陵高興，也很少，或者說，幾乎沒有見到李鎮陵和皇帝見過麵後還會高興。

  “你進去吧。”李鎮陵不置可否。

  四皇子咂咂嘴。

  “那我進去了。”

  四皇子邁上台階，一步步走向禦書房。

  李鎮陵也起腳離開，隻是走了兩步，他下意識地回頭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