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樺瀾看著被擾亂的棋盤，心裏不知是何滋味。

  那黑貓似乎並不知道自己幹了什麽，優雅地舔著抬起的後腳。

  許多人一臉尷尬地看著黑貓。

  “抱歉啊，擾了諸位雅興。”晏青回的聲音響起，他順手抱回黑貓，轉身對謝樺瀾和公孫吳憾說道，“謝二小姐、公孫兄弟，小黑是我路上撿來的一隻貓，有些頑皮，是我們唐突了。”

  公孫吳憾哈哈笑道：“沒事沒事。”

  雖然謝樺瀾的臉色仍不太好，但心底還是鬆了口氣。

  謝樺瀾打量起晏青回，還對他多了份感激。

  雖說晏青回是無意之舉，但終歸是解了她的圍。

  二皇子忽然開口：“謝家的老爺子棋藝高超，連父皇都稱讚一二，而且據說謝家的二位小姐棋藝也不錯。如今樺瀾小姐與這位小兄弟來了一局，不如也請栩木小姐來一局？”

  剛進內園的時候，二皇子就想要謝栩木下棋，現在還沒忘，也不知他是個什麽心思。

  李鎮陵已經幫著謝栩木拒絕過一次，再拒絕第二次就會落人口實了。

  謝栩木還未答應，二皇子又說話了。

  “晏先生不是說他記得到適才樺瀾小姐和小兄弟的棋路嗎，不如讓晏先生複原棋局，由栩木小姐替樺瀾小姐下完那殘局。”

  眾人吸了一口氣。

  二皇子怎麽想的呀。

  且不說剛才白子已經完完全全落了下風，單說姐姐替妹妹接著下棋這個做法，是不是有點……

  不太好。

  大家都看向謝樺瀾，果然見她臉色蒼白，露出不自然的表情。

  謝樺瀾捏緊拳頭，不說話。

  她不敢拒絕二皇子。

  謝栩木則不能拒絕二皇子。

  “栩木小姐，如何？”二皇子嘴角一扯，直勾勾地看著謝栩木。

  一開始，謝栩木的眼神並沒有躲閃，但出於禮儀，她還是移開了目光。

  李鎮陵背對著她，沒開口。

  一群人都看著謝栩木，等她發話。

  晏青回懷中黑貓驀地縱身一躍跳到地上，大搖大擺地溜走了。

  晏青回也不管那貓了，他道：“早就聽聞栩木小姐棋藝高超，今日有幸一見，不如小姐也給個麵子？”

  公孫吳憾跟著說：“栩木小姐，請賜教。”

  他們這是……

  謝栩木抿唇。

  謝樺瀾輕哼一聲：“姐姐，要下就下唄，扭扭捏捏幹什麽呢。”

  看吧看吧，二皇子的做法果然會引起謝家兩位小姐的矛盾。

  早就聽說這兩姐妹不和，而且她們一個與太子李鎮陵交好，另一個和二皇子交好，這立場，始終是對著的。

  懂得人都懂。

  謝栩木深深地看了一眼謝樺瀾，然後轉向晏青回：“那便有勞晏先生複原棋局了。”

  ……

  ……

  三皇子的馬車停在探春園外，小廝一看見馬車就迎了過去，搓搓手笑嘻嘻道：“三殿下，您可算來了。院子裏正熱鬧呢，快隨小的來吧。”

  四皇子被罰了禁閉，他不能出來，但他的哥哥三皇子可以。

  三皇子出了馬車，興致勃勃地看著探春園。

  探春園內外人特別多，雖然都已經是下午了，但仍然有人來。

  二皇子的影響力可不小啊。

  三皇子心中暗暗想著，也思考著該如何超過二皇子。

  “我太子皇兄來了嗎？”三皇子問。

  他可不是傻子，不會蠢到和二皇子單獨碰麵。那瘋子瘋起來連父皇都治不了，更別說他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了。

  “太子殿下早就到了，五殿下來得更早。”小廝道。

  五皇子年幼，幾個皇子從未將他當作過敵人。

  但也沒把他當成自己的弟弟。

  所以三皇子隻詢問太子是否到了，他才懶得理會五皇子呢。

  “他們在哪，在幹什麽呢。帶我去吧。”三皇子說道。

  “三殿下隨小的來。”小廝一邊引路，一邊說道，“五殿下在內園和同齡的公子小姐們玩呢。太子殿下和二殿下在一起，都看著謝大小姐和一個書生對弈。”

  三皇子挑了挑眉，說：“二皇兄還對下棋感興趣啊。還有，謝大小姐怎麽會跟一個書生對弈？”

  小廝耐心回答：“聽說一開始是謝二小姐和那書生對弈，中途跑來一隻貓，攪亂了棋局，剛好謝大小姐在，二殿下便讓謝大小姐代替二小姐了。”

  喲嗬，讓兩個小姐互相爭風頭，二皇子算盤打得真好——三皇子自認為對二皇子很了解。

  二皇子肯定是想離間謝家的兩個姐妹，阻止謝家支持太子，再誇張一點，他肯定還想將謝家變成自己的助力。

  “那謝大小姐贏了嗎？”三皇子問。

  接著謝樺瀾的棋局下，如果謝栩木輸了還好，謝樺瀾不會多想，可如果她贏了，風頭就都是謝栩木的了。

  小廝興奮道：“還沒開始呢，三殿下這會兒去看，看個全場還來得及。”

  三皇子心頭一動：“快走，帶路。”

  ……

  ……

  眾人屏氣凝神，緊張地看著晏青回的手指。

  晏青回的手指骨節分明，又細又長，他撚著黑白子，根據記憶將棋子擺在棋盤上。

  棋盤已經複原一大半了。

  晏青回將一顆黑子放在一處上空，猶豫一下，卻將黑子放在了那一處的左邊。

  謝栩木見狀蹙眉。

  謝樺瀾也覺得奇怪，但她對方才的棋局有些迷糊了，不敢當麵反駁。加之晏青回的貓替她解了圍，她心存感激，也不願讓其丟了麵子。

  “嗯，差點就記錯了。”晏青回樂嗬嗬地來了一句。

  “是啊，我正疑惑呢，明明就是走這兒。”公孫吳憾指了指晏青回走下的那一步，說道，“下棋的時候沒感覺，現在回頭來看，我還是有很多不足之處。”

  公孫吳憾的第一句話，讓謝樺瀾打消了心中疑惑。可他的第二句話，讓她有些煩躁。

  有很多不足，卻將她的鋒芒完全掩蓋。

  果然是瞧不起她嗎？

  “好了，這就複原了。”晏青回走下最後一子，收回手，挺起腰杆，如是說。

  圍觀人發出陣陣感歎之聲。

  那麽複雜的棋局，這晏先生居然看一眼就記住了，真是太厲害，記憶力太好了。

  “不愧是教書先生，記憶力就是好。”

  “這麽複雜，我一個旁觀者眼睛都看花了，沒想到謝二小姐和公孫兄弟卻下得頭腦清醒，他二人也都好厲害啊。”

  “唉，就是可惜，白子根本沒法再下了。”

  “是啊，謝大小姐輸定了。”

  聽到這句話的人都忍不住偷偷去瞄謝栩木，膽大點兒的還忍不住去看二皇子——不就是因為二皇子的提議，謝大小姐才要代替謝二小姐與公孫吳憾下完這局棋的嗎？

  還有人去看李鎮陵，想著太子殿下與謝大小姐交好，這次居然不幫她雲雲……

  雖然議論聲不停，但謝栩木並未受此影響，她走到石凳子前，款款落座。

  “謝大小姐，請。”公孫吳憾做了個手勢，示意謝栩木落白子。

  謝栩木仔細看著棋局，發現這黑子有黑馬之勢，仿若眼前出現了一匹黑馬，呈奔越的狀態。

  黑馬線條優美，體態豐盈，外形看來算是上等寶馬。

  此時黑馬忽然嘶鳴一聲，越過謝栩木的頭頂。

  她抬頭去看，黑馬的下方竟然有一道疤痕。

  再次低頭時，謝栩木拿了一顆白子，縱觀棋局，她將白子落在黑子縱橫最多一處的下方一塊。

  公孫吳憾似乎聽到了白虎咆哮之聲，不多時他的黑馬越回，後麵還跟著一隻高大威猛的白虎，白虎的體型恰到好處，它威風凜凜，真不愧為山中之王。

  黑馬被白虎追得亂竄，好在它的速度快，動作敏捷，一時間白虎也拿它無法。

  公孫吳憾依然鎮定，他神色未變地撚起一子。

  手卻懸在了半空。

  周圍的人又開始議論：“謝大小姐這步棋走得好啊，解了白子即將被包圍的局麵。”

  “是啊，方才我們怎麽沒想到這一步呢。”

  “看這棋局，輪到公孫吳憾猶豫了。”

  “……”

  他們一邊議論，一邊去看幾位貴人的臉色。

  晏青回淺笑著悠然而立，李鎮陵麵無表情，二皇子虛著眼睛神色懶懶，謝樺瀾臉色蒼白眼神卻有不甘和震驚。

  白虎還在追黑馬，公孫吳憾見此也不著急，他思考片刻後，穩穩將黑子落於大片白子旁邊。

  黑馬的速度忽然加快，像是要逃脫白虎的追趕。

  謝栩木落完上一顆白子後就已經拿了第二顆，此刻公孫吳憾一落子，她便立即走出一顆黑子。

  白虎的速度突然加快，眼見著它又要追上黑馬了，那黑馬的周身卻出現了黑色的煙霧，煙霧繚繞，黑馬長出黑翅膀，離地而起。

  謝栩木一看棋局，原來是公孫吳憾走了一子，讓白子脫離困境。

  棋盤上的局勢千變萬化，有些看客冒了冷汗。

  太令人緊張了。

  不到最後，誰也不知道誰輸誰贏。

  比如方才，人人都以為謝二小姐要輸了，沒想到謝大小姐一步棋就扳回局勢，白子黑子的勢力不相上下，甚至有了超越之勢。

  大家的心提得老高，都安靜下來，懷揣著緊張又激動的心等著棋局落定。

  就在這時，一道男聲打破了這氣氛：“太子皇兄，二皇兄，聽人說謝大小姐在和人對弈呢，哈哈哈，這邊果然熱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