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初生之土 第三十五章、帝女青鳥
作者:賞一杯茶      更新:2020-04-03 08:48      字數:5419
  相思一直跑到山上才肯罷休,他親眼目睹了太摯擊殺烈山氏首領蕭肅和智者蕭穆,慶幸不已。

  確定太摯走了,他才順著藤蔓滑下來,找到一口山洞過夜。

  相思憂心兩件事,第一件是太摯應該沒有手下留情,那為何自己安然無恙?第二件事是太摯正沿著相水往上,也許會引來炎帝的眼睛。

  相思篤定主意要在太摯之前趕回相地,其實更靠譜的法子是攔住太摯和他說明情況,奈何太摯把自己當成炎帝的眼睛,相思不敢以身犯險。

  山洞外有火光數點,相思側耳傾聽,人聲很雜,有魄力在黑暗中的野地趕路,莫非是炎帝親自到來?

  滾滾嗚咽著跑出山洞,相思臉色蒼白,滾滾簡直是自己的災星。

  “滾。”一個女人嬌聲喝道。

  “伏蒙,旁邊有個山洞,留下來過夜吧。”女人說道。

  “帝女,不遠就是烈山氏,到烈山氏過夜吧。”相思聽著兩人交談,一人應該是帝女青鳥,另一人則是狩獵首領伏蒙。

  滾滾再一次被帝女青鳥嫌棄,它嗚咽著爬回洞裏,朝相思傾訴。

  一行不下二十人窸窣離去,相思終於鬆了口氣,他心裏升騰起異樣感覺,隻用餘光瞟,瞟見一張冷豔臉龐。

  帝女青鳥,六七年不見,相思還是從女人的麵龐輪廓中依稀找到當年高踞青鳥背上的少女模樣。

  帝女青鳥沒認出相思,隻是覺得似曾相識,也沒放在心上。她是來找滾滾的,雖說厭惡黎戈,但滾滾是無辜的,況且滾滾實在可愛,她再是天之驕女也是個女人。女人嘛,對美好的事物總是沒有抵抗力。

  “帝女。”伏蒙遠遠招呼道。

  “伏蒙,你帶人去烈山氏過夜,我就在山洞過夜了。”帝女青鳥喊道。

  相思一臉尷尬,為了掩飾窘態,說道:“帝女,我是烈山氏族人,首領和智者都被太摯殺死了,我逃到這裏避難。”

  帝女青鳥喝道:“滾出去。”

  相思乖乖爬出山洞,滾滾一臉無辜地跟著相思,帝女青鳥柔聲喚道:“食鐵獸,過來。”

  滾滾委屈地盯著帝女青鳥,相思小聲說道:“它叫滾滾。”

  帝女青鳥手心氤氳著一團墨色巫力,不懷好意地說道:“你和它簽訂了契約?”

  “沒,沒,”相思連連擺手,他見帝女青鳥對太摯漠不關心,有些急躁,提醒道,“帝女,太摯往南走了。”

  “滾,”帝女青鳥先是嬌聲嗬斥相思,再柔聲喚道,“滾滾,過來。”

  相思拔腿就跑,自己是造了什麽孽,自從遇見滾滾就沒好事,先是差點被太摯弄死,又遇見帝女青鳥。

  滾滾連滾帶爬跟上相思,相思別過頭,看見帝女青鳥輕輕揮手,一道巫力匹練脫手而出,相思再一次昏厥。

  相思睜眼時打量四周,又回到了烈山氏,他一臉絕望,烈山氏的族人以為自己是炎帝的眼睛,自己又和帝女青鳥坦白是烈山氏族人,這回再也隱瞞不住了。

  帝女青鳥走過來,疑惑地質問道:“你是什麽人?”

  怎麽答都是死,相思索性不答。有相氏族人?炎帝恨之入骨;有孟氏族人?帝女青鳥和伏蒙正在追殺;烈山氏族人;自己就在烈山氏地盤;炎帝的眼睛?炎帝之女青鳥就在眼前。

  “你說太摯往南去了?”帝女青鳥譏諷道,“烈山氏族人說太摯往西去了,所以你是有孟氏族人,對吧?”

  “我親眼看見太摯往南去了,我是九黎部落之人,不信你看,我是一名體修,”相思指著肩膀的傷痕說道,“這是搏殺一隻一品蠻獸時留下的。”

  伏蒙點點頭,說道:“路上確實有一隻一品蠻獸的殘骸。”

  帝女青鳥神情玩味,搖頭說道:“肮髒的九黎人。”

  相思一臉尷尬,似乎帝女青鳥很厭惡九黎人。

  “你來做什麽?”帝女青鳥冷聲詢問道,“為了食鐵獸?”

  相思這才知曉滾滾是食鐵獸,一個謊要百個謊來圓,他隻好硬著頭皮說道:“對。”

  帝女青鳥抱著滾滾,自言自語道:“或許我看走眼了,這隻食鐵獸不單單是個玩物。”

  “你說太摯往南去了?”帝女青鳥神情玩味說道,“帶路,若是沒找到太摯,後果嘛……”

  有些話不需要說滿,說滿了反而少了味道。相思隻好硬著頭皮帶路,但願黃銅虎會出手救自己。

  伏蒙不解詢問道:“烈山氏的族人說了太摯往西去了。”

  “太摯可沒那麽傻,”帝女青鳥搖搖頭,跟上相思,她又對青鳥說道,“青鳥,你往西飛。”

  相思腳步頓了頓,仰望著淩空而起的青鳥,讚歎道:“真是人間精靈。”

  烈山部落西南方向有矮山,伏蒙蹲下身查探地上太摯和蕭瀟滾過的痕跡,帝女青鳥恥笑道:“太摯可真有閑心。”

  密林沒有足跡,相思隻好轉向西方,又在一處平地裏找到被踐踏到泥土裏的草蔓,伏蒙很快找到火堆留下的餘燼。

  眼前有兩道被踐踏過的路徑,一路往南,一條往西

  ,帝女青鳥讓伏蒙帶人往西去,她則推搡著相思往南。

  山頂有一塊平地,草蔓和鮮花都被碾壓到泥土裏,相思望著地上破損的草衣有些尷尬,帝女青鳥不懷好意地笑道:“你說太摯往南了,你下去看看?”

  相思低聲說道:“大概太摯覺得往南是死路,這才往西了。”

  帝女青鳥留意到南麵山坡的草帶有血跡,她嗬斥道:“你下去看看。”

  相思極不情願地抓著樹枝和石塊下山,他忽然有了主意,帝女青鳥冷漠說道:“你盡管逃。”

  可怕的女人,相思閃過一個念頭。相思緩緩滑到山底,捏著鼻子朗聲喊道:“一個死人,很胖。”

  “好了,你滾吧。”帝女青鳥轉身離去。

  相思一臉難以置信之色,這就放自己離開了?奇怪的女人。

  相思稍微辨別一下方向,打算抓緊趕回有相氏,他聽見一聲虎嘯,然後帝女青鳥從山上滾落下來。

  帝女青鳥沒摔死,也不太好,命懸一線,連睜眼皮都很費力。

  黃銅虎穩穩當當落下來,喊道:“相思,帶著這個女人走,伏蒙追來了。”

  相思一把抱起帝女青鳥,跨上黃銅虎背,黃銅虎絕塵而去。

  帝女青鳥在相思懷裏輕輕掙紮,相思感受著胸膛的柔軟,壯起膽子說道:“帝女,你蹭著我了。”

  帝女青鳥咬著嘴唇不再掙紮,隻是用凝視著相思,似乎在詢問。

  “對,我不是什麽九黎人,我是相思,”相思洞悉了帝女青鳥的心思,騰出一隻手撫摸著帝女青鳥的臉頰,譏諷道,“你父親不是要殺我嗎?你說我該怎麽對你呢?”

  帝女青鳥別過臉,相思也不都弄她,他在思索如何處置帝女青鳥。

  離相地不遠時,黃銅虎停下來,朝相思遞了個眼神,說道:“想做什麽盡早吧,回去就不好交代了。”

  相思攤開手,苦笑道:“我沒這麽心思。”

  “炎帝遲早會找來的,隻要帝女青鳥成了你的女人,炎帝也不好對你下手。”黃銅虎說道。

  帝女青鳥臉色慘白,相思把帝女青鳥放在花叢裏,漫不經心地把手放在帝女青鳥的胸脯上,眼睛瞟向別處。

  “挺大,也軟和,”相思笑了笑,對黃銅虎說道,“你把她送回去吧。”

  “怯懦,”黃銅虎嗤笑道,“整片初生之土有多少男人拉屎都在想著她,送到你嘴邊你都不敢吃?”

  相思皺皺眉,說道:“你別說的這麽惡心,我答應過孟魚,要當個好男人。”

  “隨你吧,我走了。”黃銅虎邁開步子,顯然,它不願把帝女青鳥送回去。

  相思悲憫地看了帝女青鳥一眼,帝女青鳥費力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滾。”

  相思攤攤手,闊步離去。

  “等……”帝女青鳥再擠出一個字。

  相思回頭,坐在地上,擺弄著帝女青鳥的發絲歎息道:“其實我很想弄死你,可惜我不想濫殺無辜。我就不明白了,為什麽有些人就可以高高在上,藐視別人的生死,踐踏別人的尊嚴?你是天之驕女,我不一樣,我單單是活著就已經拚盡全力了。”

  帝女青鳥緘口不言。

  “我從未得罪過炎帝,他是誰啊,高高在上,我就是一個螻蟻,我們有相氏也是螻蟻,可他就偏偏要碾死一隻螻蟻,”相思麵色猙獰,悲愴咆哮道,“活著,都成了奢望。你們可以在雪地裏玩耍,我們隻能在雪地裏苟且求生。”

  “人間不值得。”相思鬆開手心發梢,留下一個單薄背影,緩緩離去。

  許久之後,一隻青鳥降落在野地,帝女青鳥艱難地爬上青鳥背。

  “帝女。”伏蒙雙手放在胸前,二十個男人匍匐在帝女青鳥腳下。

  帝女青鳥虛弱地躺在地上,在望著匍匐在腳下的二十幾顆肮髒的腦袋,她覺得惡心。

  “留下幾個人照顧帝女,其餘人跟我去追殺太摯。”伏蒙留意到帝女青鳥身上的麻衣破損不堪,露出胸脯一分顏色,像白雪,又盛開了一朵紅梅。

  “別去。”帝女青鳥輕輕搖頭。

  伏蒙刻意別開臉不去看帝女青鳥,帝女青鳥說道:“太摯死了。”

  伏蒙覺得帝女青鳥在說謊,帝女青鳥身上有摔傷,胸脯處有蠻獸爪痕,太摯是巫修。但帝女青鳥沒理由撒謊,她恨不得把太摯碎屍萬段。

  數日之前,薑水平原,炎帝部落神農氏。

  有孟氏智者太摯請求見炎帝。

  “尊貴的炎帝,”太摯匍匐在炎帝腳下說道,“我,有孟氏智者太摯,請求迎娶帝女青鳥。”

  炎帝惋惜笑道:“太摯,你來晚了。”

  太摯不答,炎帝繼續說道:“我已經答應了九黎王黎戈把青鳥嫁給他,可惜了。”

  炎帝無暇招待太摯,太摯隻好告退。太摯留意到炎帝有大動作,青鳥氏的族人駕馭青鳥巡視四周,太摯詢問道:“伏蒙首領,有敵人?”

  “不該問的別問,”伏蒙冷聲說道,“炎帝有令,你得留下來。”

  太摯猜測炎帝還是覬覦

  自己那份機緣,掩飾住這份心思,篤定主意要趁炎帝沒返回之前逃走。

  帝女青鳥習慣在日落之前去薑水上遊沐浴,太摯恰好逃到薑水上遊,他躲在一叢矮樹後看著帝女青鳥窸窣脫下麻衣,可惜隻看見背。

  太摯是炎帝點名要留下的人,伏蒙嗬斥一頓兩個負責看管太摯的男人,帶人四處尋找太摯。

  太摯聽見密林裏的腳步聲,顧不上帝女青鳥已經開始脫麻布裙,匆忙逃走。

  帝女青鳥藏到水裏,隻露出個頭,伏蒙鑽出密林連忙回過身,這一回身,錯過了抓捕太摯的最好時機。

  炎帝敗興歸來,他的女兒青鳥遇見過一個駕馭玄鳥的女人,可惜炎帝搜尋無果,得知太摯又逃走了,他更是怒不可遏,讓伏蒙去抓捕太摯。

  “父親,我也去。”帝女青鳥雙手交錯放在胸前,請求道。

  “青鳥,你得留下來幫我搜尋那個女人。”炎帝搖頭說道。

  “父親。”帝女青鳥跪伏在地,行了一個最高規格的禮節。

  炎帝是過來人,他察覺到帝女青鳥情緒不穩,於是允了。

  帝女青鳥和伏蒙趕到有孟氏時,有孟氏首領孟休接待了兩人。

  “孟休,太摯何在?”帝女青鳥嗬斥道。

  “打獵去了。”孟休答道。

  帝女青鳥留意到有孟氏隻餘下老人和幼小孩子,成年男女和半大孩子一個沒有,她笑吟吟揮出一道巫力匹練斬殺了孟休,炎帝部落的戰士把明晃晃的刀子和黃銅矛紮進有孟氏子民的胸膛。

  太摯在山上目睹了這一切,他盡量避開其他部落,專門挑選山高林深的路徑,避開青鳥的查探。

  有孟氏。

  太摯讓胖虎帶著族人繼續往西,他則在一處開闊地緩緩行走。太摯不時抬頭,一臉殷切說道:“青鳥啊青鳥,快些看見我吧。”

  太摯有一個大膽的計劃——活捉帝女青鳥。

  所以他讓胖虎帶族人在深山裏行走。

  所以他緩緩走在相水畔的開闊地裏,想引起青鳥的注意。

  太摯並不擔憂伏蒙會追上來,他領先伏蒙半日路程,完全可以趕在伏蒙趕到之前活捉帝女青鳥。

  太摯勢在必得,以帝女青鳥的性子,她不會放過自己。女人嘛,胸越大,腦子越小。他斷定隻要青鳥找到自己,帝女青鳥會駕馭青鳥自投羅網。

  巫祝境,也有高下之分。

  太摯等得不耐煩了,天空沒有青鳥留下的痕跡,青鳥也沒有飛過。

  太摯回頭,他看見一隻美麗的青鳥長鳴一聲,臉上帶著笑意,幹脆躺在地上等待。

  烈山氏。

  帝女青鳥暫且在烈山部落修養,伏蒙外出查探,找到一具屍體,經確認是烈山氏首領蕭肅之女蕭瀟。

  “帝女,太摯不可留,”伏蒙凝重地說道,“這是炎帝的意思。”

  炎帝本想把帝女青鳥嫁給太摯,至於和九黎王黎戈的約定,隻是權宜之計,青鳥氏少阿突破巫祝境讓炎帝改變了主意。

  太摯還有剩餘價值,比如在神農山遇見的機緣,炎帝交代,能生擒便生擒,不能則殺了。

  帝女青鳥很猶豫,她被相思那一番肺腑之言感動了,她駕馭青鳥離開時留意到不遠處有一個新生的部落,應該是有相氏,難怪相思說太摯往南了。

  繼續追太摯,勢必發現有相氏的蹤跡;放棄,帝女青鳥做不到,她是個女人,女人最懂女人,烈山氏西南處的落葉,再往西山上被撕破的草衣,還有伏蒙找到的不著片縷的蕭瀟,太摯此人,留不得。

  青鳥飛了回來,長鳴幾聲,帝女青鳥冷聲說道:“伏蒙,往西,乘青鳥。”

  青鳥極不情願地讓伏蒙爬上背,扇動著翅膀往西而去。

  伏蒙手持明晃晃的青銅長矛,這是九黎王黎戈帶來的禮物,伏蒙僥幸得到一件。

  太摯已經在遐想征服帝女青鳥的快感,一道菜再好吃也會吃膩,帝女青鳥除外。

  有相氏。

  朱鳥飛回來,脆生生地說道:“伏蒙駕馭青鳥而來,再過不久就追上太摯了。”

  “相思,你拿主意。”白澤閉上眼假寐,表示對太摯的死活漠不關心。

  孟魚一臉殷切地注視著相思,相思點頭,說道:“黃銅虎,有勞了。”

  黃銅虎吞下一塊礦石,放開腳力,朱鳥在它頭頂引路。

  “謝謝。”孟魚伏在相思肩頭。

  “我也是為了有相氏,不能讓伏蒙發現有相氏,”相思攬著孟魚說道,“我們去接有孟氏族人,他們快到相山了。”

  白澤望著相思的背影,促狹地笑著。到底是涉世未深的孩子,相思要走的路還長。

  “敵人不可怕,人心才可怕。”白澤自言自語。

  小柳樹士官晃著一身柳枝,表示讚同。

  白澤把嘴湊近嫩綠柳葉,輕嗅柳葉,感慨道:“士官,你咋就不能說話呢?快修煉吧,本大神無聊得很。”

  小柳樹士官又是一陣搖曳,白澤起身,一臉嫌棄地說道:“你這葉子哪有小花的嫩芽可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