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這夫婦二人更堅定了偷取老員外財物的念頭，度日如年好不容易挨過了半個多時辰。終於按耐不住偷偷溜了出來，果然聽到吳員外屋中傳出陣陣輕鼾之聲。

  蔣明緊張得滿臉通紅，示意喬氏在門外守著，然後偷偷撬開屋門摸了進去。

  吳員外睡得正熟，殊不知身旁竟有歹人靠近。

  蔣明雖說奸猾貪婪，卻也從未做過此等勾當，心怯之餘，滿腦子又都是白花花的銀子與一張張的銀票，所以行動起來更顯慌亂。

  就在他小心翼翼將顫抖的手伸進對方懷中，已將銀票抽出一半之時，不想吳員外竟突然間警醒過來，本能的一把將其手腕拽住。

  蔣明頓被嚇得魂不附體，反觀吳員外先是一愣，臉上刹那間起了怒色，當即嗬斥道：“老朽以為你留我借宿是出於好心，沒想到竟是個表裏不一的無恥賊人！走！與我到官家說話！”

  蔣明做賊心虛，嚇得抖若篩糠，使勁掙脫開來，撒腿便往屋外跑去。

  誰知剛到門口，卻迎麵與喬氏撞個滿懷。

  “沒用的東西！”

  喬氏陰沉著臉，早在屋外聽得清楚。一把揪住蔣明重新拽進屋內，惡狠狠道：“既然都這樣了，咱也不用藏著掖著。與其讓這老東西跑去報官，倒不如......。”

  吳員外心覺不妙，慌亂道：“你想作甚？難道還敢圖財害命不成？”

  喬氏早在蔣明敗露之時便起了殺心，懷中揣著劈竹用的利刃，聞言立刻拽了出來，惡狠狠道：“老娘不想殺你，隻要把身上錢財全拿出來！”

  吳員外冷笑道：“將錢財給你？到時你二人怕我報官，反過頭仍要傷害老朽性命！”

  蔣明見喬氏鐵青著臉滿目凶相，似乎真的動了殺心，開始在旁不住苦勸，道：“老員外，我夫婦二人的確無心害你。你老家財豐厚，何必為了這點錢財......。”

  吳員外聞言，怒聲喝道：“住口！老朽平生最恨你這等不勞而獲，貪得不厭之輩！若你二人此時悔過，我便既往不咎。如若不然，隻要老朽大喊幾聲，驚動了街坊四鄰，到時將你二人綁送衙門，不判個死罪至少也要充軍千裏！”

  此言一出，嚇得蔣明腿肚子一軟險些坐倒，心裏卻漸漸平靜下來，眼神之中凶光隱現，道：“老員外教訓的是。隻怪我夫婦一時鬼迷心竅......。”說話間，不住向喬氏連使眼色。

  吳員外畢竟年邁，加之此時屋中昏暗，隻能看到利刃之上隱隱寒光閃爍，所以並未看到二人動作，以為對方真的有所悔悟。

  就在這時，忽聽那喬氏哀嚎一聲，揪住蔣明前襟，哭喊道：“你這窩囊

  透頂的東西，老娘嫁你後之過足了苦日子，如今還被逼得做起賊來......！”

  蔣明本就懼內，加之此刻喬氏手中還攥著利刃更加膽怵，連聲哀求，道：“老員外宅心仁厚，定不與你我一般見識，你就......。”

  吳員外在旁瞧著，一時間也被弄得懵了。

  誰知就在此時，那喬氏竟不等蔣明將話說完，一巴掌便抽了過去。蔣明身材本就瘦小不及喬氏粗壯，頓被打得平地連轉兩圈，還未來得及穩住身子，又被喬氏跟著一腳揣在後腰，徑直向吳員外撞了而去。

  吳員外見狀，本能的想要擋上一擋。

  誰知那蔣明竟趁踉蹌之際，一把將吳員外摁在榻上，然後迅速將其嘴巴堵住，開始搶奪起懷中銀票。

  吳員外萬沒料到對方竟然如此陰險，想要呼喊已然不及，隻能拚命掙紮起來。

  蔣明身量瘦小，而吳員外雖然年邁卻比他高大許多。幾經糾纏竟真個掙脫開來，起身便往屋外跑去。

  誰知剛剛邁開兩步，一柄鋒利尖刀已狠狠從他心口紮了進去。

  蔣明跟著從榻上爬起，還不知發生何事，上前兩步便將吳員外脖頸鉗住，使勁將其捂住口鼻按倒在地。

  那喬氏驚慌之餘動了殺機，感覺到手上滿是滾燙、粘黏的鮮血這才驚醒過來。屋中雖然狹小昏暗，卻能清楚看到吳員外此刻充滿怨恨與絕望的眼神，更能聞到一股帶著溫熱的血腥氣味迅速充斥了整間屋子。一時之間，心中的恐懼再次化作惡鬼被釋放出來，上前一把拽出尖刀。噴射而出的血液濺在她的臉上，好似瘋了一般在吳員外胸前胡亂捅去。

  蔣明也已清醒過來，看到凶神惡煞的喬氏如見鬼魅一般，嚇得慌忙往後退去。

  良久之後，喬氏終於停了下來，無力的將利刃從吳員外身上拔了出來，胡亂抹了抹滿是血汙的臉，竟然異常的平靜道：“沒用的東西，還不快將銀錢找到，然後把這老不死的埋到後院！”

  ......

  當二人將一切收拾停當，已至寅時。

  蔣明美滋滋的捧著一堆金錠、銀錠，似乎早已忘了殺人的事。

  “婆子，等明日城門一開，咱倆便遠走高飛。”

  喬氏得意道：“走是要走，但那老東西是我殺的，要是不慎敗露被官府抓了，你會不會先把自己撇個幹淨？”

  蔣明愣道：“你我夫妻多年，我蔣明怎會做出那事？而且......而且人雖然是你殺的，但我也......我應該也脫不了幹係吧？”

  喬氏眉眼立起，沒想到自己隨口一說，蔣明竟然真的猶豫起來，頓時怒道：“好個蔣明，沒想到

  你真是那樣人啊？這樣也好，老娘現在有這麽多錢，你我夫妻情分也該到此為止了。”

  蔣明一驚，剛要解釋，卻聽喬氏繼續說道：“那老東西是我殺的，所以錢財理應歸我！就算官府追查起來也與你無關！看在多年夫妻情分，要是真有那時侯，我保證不會把你咬出來！”

  蔣明又驚又急，道：“什麽？全部歸你？那老子怎麽辦！”

  喬氏冷笑一聲，稍一思量將桌上錢袋抄在手上，道：“我可沒你那麽絕情。”稍一猶豫，便從袋中倒出幾塊金銀，又從銀票中抽出幾張，繼續道：“這些足有兩成，都歸你了！”

  蔣明氣急，剛要爭辯，卻見喬氏眼中已現厲色，加之滿身的血汙，令他頓時想起吳員外死時慘狀，到口的話又生生咽了回去。

  喬氏心滿意足，將自己那堆錢財揣入懷中，便自去收拾隨身用度，打算天亮出逃。

  蔣明越想越是不甘，在旁苦苦相求。但喬氏顯然已鐵了心，連話也懶得與他多說半句。

  蔣明無法，不想小腹突然憋脹難忍，便氣衝衝的往後院茅廁走去。

  行不義之事心中必然生鬼，心裏想要裝得若無其事，但一出屋門便忍不住的向埋屍之地偷偷瞟看。

  沒想到一看之下，竟察覺到有些不對。好奇心起，不由得便湊近幾步。隻見原本已被攤平的地麵，此時竟隆起一個海碗大的鼓包。

  蔣明隻覺得心裏陣陣發毛，哪還顧得小腹脹痛，慌忙往屋內去喚喬氏。

  喬氏正想趁其不在多收拾些細軟之物。沒想到蔣明剛出去不久，便失魂落魄的跑了回來，拽著她便往外走。

  喬氏以為對方又要糾纏，正要破口痛罵，卻覺察到蔣明的手掌冰涼，再看臉色更是白得嚇人。就在她一愣神的功夫，已被拽到後院。

  蔣明剛想伸手去指方才發現的奇怪鼓包，卻在清冷的月光之下，無意間看到院牆之上，似乎趴著個什麽東西，就像一隻四條腿的巨大蜘蛛。

  “你看......看......那是.......。”

  蔣明嚇得魂不附體。喬氏抬眼看時，正巧看到那似人非人的東西剛好轉過頭來，露出一口被鮮血染紅了的牙齒衝她冷笑。

  “吳......是吳員外......！”

  兩人驚叫一聲，雙雙摔坐在地。險些嚇得三魂出竅，七魄升天，連滾帶爬的想要逃回屋中，奈何手腳冰涼抽筋，好似麵條一般軟綿酸麻，根本使不出半點力氣。

  就在這時，那死而複生的吳員外竟一躍翻過院牆沒了蹤影。隻在土牆之上留下一片鮮紅血印，在月光之下顯得異常刺目。似乎有意在提醒夫婦

  二人，方才所發生的一切並非夢境或是他們看花了眼。慘死了的吳員外的確真的活了過來。

  蔣明、喬氏被嚇得魂不附體，早沒了圖財害命時的凶氣。艱難爬回屋中之後，雙雙抱作一團，躲在床榻下抖若篩糠。

  作惡之人必食惡果。隻是剛剛嚐到的果報，便已將二人折磨得心力交瘁，死去活來。

  好不容易挨到了天明，兩人終於壯著膽子從床底下爬了出來，雙雙癱倒在地。

  足足過了有一炷香功夫，蔣明雙腿才漸漸恢複知覺。而喬氏已急不可耐的催促他到後院看看。

  蔣明拗不過，隻得依從。

  此時天光已然大亮，昨夜埋屍之處，果然有個麵盆大的洞口。

  喬氏躲在蔣明身後死命推著他往洞口挪去。近乎圓形的洞中果然空無一物，吳員外的屍體已不知所蹤。

  “看來......看來我倆不是做夢，那......吳員外的確真的活了......。”蔣明說此話時，隻覺得後背陣陣發涼，全身的汗毛倒立起來，好像有無數條蟲子從皮下鑽出。

  再看喬氏，此時比他更加狼狽，半晌才欲哭無淚，顫抖著聲音道：“那老不......吳......吳員外......。”說著，不禁看向院牆上留下的淤紅血印，驚叫道：“你快去牆外看看，興許......興許是他沒死透......，要屍體真的掉到牆外被人發現，可就麻煩了......！你快去呀！”

  蔣明早就沒了主意，經不住喬氏死命催促，心裏也燃起了一絲僥幸，慌忙從前門出去繞至後院牆外。

  經過一番仔細尋找，別說屍體，就連丁點血跡也不曾見。而且更詭異的是，牆根的荒草竟也沒有一絲被踩踏過的痕跡。

  強烈的恐懼再次襲來，此時的蔣明好像傻了一般愣在那裏。

  “人死如燈滅，重生亦非人。早知今日禍，何貪昨日財？”

  （本章完）